第五百三十四章 :禍出不測(修)

  翌日清晨,賢王府弟子大都剛剛起床,尚未完全從混沌中清醒,一道倩影火急火燎地穿屋過院,直奔柳尋衣的住處,一路上惹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小姐,一大清早,你怎麼……」

  「尋衣醒了嗎?」

  未等凌青上前迎接,洛凝語已經推開柳尋衣的院門,邁步朝臥房走去。

  「小姐,不可……」

  見洛凝語擅闖黑執扇的住處,凌青與匆匆趕來的許衡登時嚇的臉色一變。但礙於她的身份,二人又不敢硬攔,只能一前一後地小心跟隨。

  「那個……」許衡賠笑道,「黑執扇傷勢未愈,身體比較虛弱,昨夜很晚才睡下,小姐你……」

  「別叫我小姐,叫洛門主!」行至房前,洛凝語突然神情一稟,糾正道,「下三門只有洛門主,沒有洛小姐。」

  「那是!那是!」凌青連連點頭,「既是洛門主,則更不應該打擾黑執扇休息。」

  「還有心情睡覺?」洛凝語抱怨道,「府里出事了。」

  「什麼?」洛凝語此言,令不明真相的凌青、許衡不禁一愣,二人面面相覷,一時啞口無言。

  「洛門主,你……」

  「砰、砰砰!」

  未等許衡追問,洛凝語已伸手拍門,清脆的敲門聲瞬間打破院中的寧靜。

  在凌青、許衡驚愕的目光下,洛凝語逕自推開房門,大步流星地朝房中走去。

  凌青愣愣地望著洛凝語的背影,躊躇道:「如此行事,哪裡像門主?分明是大小姐。不過我們由著她硬闖……真的好嗎?」

  「相比起不久後的洞房花燭,硬闖臥房又算什麼?」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默默轉身離去。

  昏暗的房間內,洛凝語望著半睡半醒,昏昏沉沉的柳尋衣,杏目中的急迫與焦慮轉眼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心疼與擔憂。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眼中儘是溫柔之意,輕聲道:「他們說你昨夜很晚才睡下,可是因為爹賜婚的事而煩惱?」

  「凝語?」

  看清洛凝語的面容,柳尋衣匆忙起身,一時大意牽動傷口,令其感到一陣鑽心劇痛,動作隨之一僵,臉色瞬間變的慘白。

  「小心!」

  見柳尋衣面露痛苦,洛凝語趕忙俯身上前,雙手環抱住柳尋衣結實的腰背,奮力將其攙扶起來。

  「謝謝……」

  柳尋衣不著痕跡地推開洛凝語的手臂,同時話鋒一轉,好奇道:「找我有事?」

  「對了!」洛凝語一直沉浸在感情的糾結中,此刻聽到柳尋衣發問,方才幡然醒悟,忙道,「快隨我去中堂,爹心情不佳,不知又有誰要遭殃。」

  「府主心情不佳?」柳尋衣詫異道,「為何?」

  「聽說江三叔……情況不太好。」

  「什麼?」柳尋衣大驚失色,「什麼叫『不太好』?」

  洛凝語神情一暗,解釋道:「今早送水的弟子發現,江三叔……情況不妙。具體情形如何,我也不知道。不過桃花婆婆已經親自出馬,希望事有轉機。」

  「怎麼會這樣?」柳尋衣眉頭緊鎖,喃喃自語,「昨夜明明已有好轉,為何今日突然……」

  「尋衣,你在嘀咕什麼?」

  「哦!沒事!」在洛凝語困惑的目光下,柳尋衣匆匆起身,一邊整理衣袍,一邊催促道,「我們先去看看!」

  說罷,二人快步離開東院,在下三門弟子錯愕目光中,慌慌張張地趕奔中堂而去。

  中堂內,面沉似水的洛天瑾端坐正中,一言不發。

  由於他內傷未愈,再加上急火攻心,以至於此時的臉色,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要難看。

  凌瀟瀟似乎十分擔憂洛天瑾的身體,因此眉宇間布滿焦慮之意。

  堂中,謝玄、雁不歸、鄧長川、黃玉郎、慕容白神情肅穆,正襟危坐。蘇堂、洛棋更是心思忐忑,垂目不語。

  此時,堂下跪著兩名戰戰兢兢的弟子,正是今晨給江一葦送水的人。

  片刻之後,洛凝語和柳尋衣姍姍來遲,二人一進門便感受到一股無語言比的壓抑。

  「爹、娘!」

  「見過府主、夫人……」

  未等二人施禮,凌瀟瀟已朝他們遞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坐到一旁,不必多言。

  堂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在座之人皆一言不發,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雖然無人敢直視洛天瑾,但此刻眾人的心思,卻無一不在其身上。

  眼下,洛天瑾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個細微表情,都牽動著在座每一個人的心弦。

  死一般的沉默,足足持續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給人的感覺出奇漫長。一瞬間,仿佛天地凝固,眾人石化,在此靜坐千百年。

  直至桃花婆婆和潘雨音的出現,方才令屏息凝神的眾人,終於能偷偷地喘上一口氣。

  「前輩,如何?」洛天瑾滿眼緊張地問道,「江一葦他……」

  「氣絕多時,無力回天。」洛天瑾話未說完,桃花婆婆已搖頭嘆息道,「洛府主,準備下葬吧!」

  「嘶!」

  桃花婆婆此言,令在座之人無不臉色驟變。與此同時,一絲淡淡的哀愁,漸漸彌散在空氣之中。

  尤其是謝玄、鄧長川這些與江一葦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更是心生悲痛,面露哀思。

  「為何如此?」洛天瑾愁眉不展,一臉困惑,「江一葦明明已經服下解藥,而且昨天下午你親口告訴我,他的傷勢已無大礙,甦醒只是早晚的事,為何今日卻……突然一命嗚呼?」

  面對洛天瑾的質疑,桃花婆婆淡淡地說道:「洛府主,江一葦並非今晨殞命,而是昨夜身死。」

  「什麼?」洛天瑾心頭一動,他似乎從桃花婆婆的話中聽出一絲弦外之音,故而眉頭一挑,狐疑道,「此話何意?」

  「當我趕到他的房間時,江一葦已殞命多時,即便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活一個死人。」桃花婆婆解釋道,「至於傳說中的『起死回生』,早已超出醫術的範圍,因此我們師徒無能為力。」

  洛天瑾總有一種感覺,桃花婆婆似乎在避重就輕,不肯正面解答自己的疑惑,故而心有不甘,又問道:「江一葦……究竟因何而死?」

  「這……」桃花婆婆面露沉吟,搖頭道,「不知道。」

  「前輩是天下第一神醫,難道查不出江一葦的死因?」

  「我只能救治活人,與死人打交道是仵作的事,與我無關。」桃花婆婆沉吟道,「一人暴斃,或因外傷、或因內傷、或因急症、或因頑疾……甚至,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猝死。對醫者而言,這些都不足為奇。因此,江一葦究竟因何而死,實在無從查起。或許……在服下解藥前,已有些許劇毒沁入其臟腑要害,因而殞命。我昨日為其行針施藥,未能發現蹊蹺,此乃我之過錯,還望洛府主恕罪。」

  桃花婆婆一向快人快語,今日竟含糊其辭,不禁令柳尋衣暗生疑竇。

  「昨夜由誰值守?」見桃花婆婆隱約其辭,洛天瑾索性不再多言,突然目光一轉,直勾勾地看向洛棋,責問道,「我曾三令五申,要你安排郎中晝夜照料江一葦,你可有失職?」

  「老朽豈敢?」洛棋趕忙起身作答,「昨夜,應由李甲值守。」

  「李甲何在?」

  「這……」洛棋面露難色,躊躇道,「一大清早,我已派人去找,只是現在……尚未找到。」

  「沒找到?」洛天瑾一愣,不悅道,「什麼意思?一個大活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或許……他見江三爺毒發身亡,擔心府主怪罪,因而半夜逃走。」洛棋猜測道。

  「回稟府主,我已仔細詢問過昨夜至今晨的值守弟子,他們皆未看見李甲外出。」蘇堂插話道:「換言之,李甲仍在府中。」

  「不可能!」洛棋心頭一驚,趕忙出言辯駁,「我已率人將府中上上下下搜尋一遍,皆未發現李甲的蹤跡,除非他上天入地,否則斷無藏身之處。」

  「可是……」

  「夠了!」洛天瑾面色一沉,慍怒道,「一個本應痊癒的江一葦,竟然平白無故的死了?一個生龍活虎的李甲,竟然毫無預兆的失蹤?此等奇談怪論,我還是生平頭一次遇到。最令我不能容忍的是,此事疑點重重,而你們竟然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府主息怒……」

  「我要的不是『息怒』,而是真相!」洛天瑾大手一揮,義正言辭道,「江一葦乃七雄之一,他的死事關重大,絕非兒戲,因此斷不能稀里糊塗,不明不白。毒發身亡也好、李甲誤診也罷,必須給我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你們分頭去查,昨夜有誰見過李甲,什麼地方、什麼時辰,賢王府上上下下挨個查問,一個也不要放過。而今江一葦已死,死無對證,李甲是唯一的線索。找到最後一個見他的人,自然能找到李甲的去向,追本溯源,亦可查明江一葦的真正死因。」

  「遵命!」

  「我希望一切如洛棋所言,江一葦是毒發暴斃,李甲是畏罪潛逃,清清楚楚,簡簡單單。」洛天瑾深邃的目光緩緩審視著堂中的每一個人,諱莫如深地說道,「最好……不要再牽扯出其他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