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秦氏宿怨(一)

  「你?」

  秦苦一現身,頓時引來一片質疑的目光。

  「怎麼?難道我不算賢王府的人?」秦苦小眼一瞪,煞有介事道,「柳尋衣將我招入賢王府,是不是他轉投玉龍宮後,之前答應我的事統統不作數了?」

  「放肆!」江一葦面色一沉,斥道:「你當賢王府是什麼地方?豈容放浪嬉笑,朝令夕改?更何況,柳尋衣不過是府中一卒,豈能左右賢王府的規矩?」

  「如此甚好。」秦苦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憨笑道,「他還是黑執扇的時候,曾鄭重其事地答應過我,保我在賢王府衣食無憂,榮華富貴。」

  「你……」

  「欸!」

  謝玄揮手打斷江一葦的訓斥,似笑非笑地望著一臉無辜的秦苦,淡淡地說道:「既是柳尋衣擔任黑執扇時許下的承諾,便是賢王府對你的承諾,自會踐行,此一節你無須擔心。但山珍海味,綾羅綢緞是衣食無憂,吃糠咽菜、破衣爛衫也是衣食無憂,至於你能否如願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

  言至於此,謝玄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狡黠之意,淡笑道:「則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殊知,賢王府並非善堂,不會收容無用之人。我相信,此一節柳尋衣也該與你說過才是。」

  「倒是提過兩句……」秦苦呢喃一句,忽然眼神一正,忙道,「什麼意思?莫非你們欺負我讀書少,想咬文嚼字不成?」

  「哈哈……」謝玄擺手笑道,「賢王府雖不是名門望族,但一千幾百萬兩也不會放在眼裡,更不會與你一個後生嚼文嚼字。秦苦,你現在只是下三門尋常弟子,雖然衣食無憂,但三五年內難有大富大貴,除非……」

  「除非什麼?」見謝玄故意賣關子,秦苦不禁心生焦急。

  「除非你能像昔日的柳尋衣一樣,為府主排憂解難,為賢王府披荊斬棘。」

  「你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府主此時僅剩兩次助陣的機會,冒然給一個剛入府不久的弟子,風險極大。萬一出現閃失,後果不堪設想。」謝玄故作慷慨道,「不過,我可以懇求府主,讓你上台與秦天九一戰,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打敗秦天九!」謝玄神情一稟,正色道,「至少,也要與他戰成平手。」

  「打架這種事一向隨緣,再者勝敗乃兵家常事,哪有未卜先知的道理?」秦苦嘟囔道,「我不想輸,秦天九更不想……」

  「你若能戰平秦天九,回府後賞金十萬,升任副門主。」一言未發的洛天瑾突然開口道,「若能打贏秦天九,賞金百萬,升任門主!」

  「當真?」秦苦眼前一亮,炮語連珠似的說道,「我不管!北賢王一口吐沫一個釘,一言既出,『多少匹馬』都難追!」

  「一言為定!」

  洛天瑾爽快一笑,令人如沐春風。

  「好好好!北賢王果然財大氣粗,痛快!哈哈……」

  伴隨著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秦苦全然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大步流星地朝論劍台走去。

  見秦苦大搖大擺地走上論劍台,秦明、秦天九等人的臉色紛紛一變,一抹難以名狀的羞惱之意登時浮現在他們眼中。

  尤其是秦明,當他看到自己的侄子竟然替洛天瑾出頭,並與秦家為敵時,不由地怒由心起,惡向膽生。

  「果然是你!」

  論劍台上,秦天九死死盯著姍姍而來的秦苦,沙啞的嗓音中蘊含著一絲陰戾。

  「老東西,還記得我嗎?」

  此刻,秦苦一改往日上人見喜,憨厚老實的模樣,碩大的臉上五官猙獰,凶神惡煞,縈繞著一股嗜血之氣。

  「小雜種,沒規沒矩!」秦天九怒斥道,「你爹見到我也不敢這麼說話,難道他沒教過你,見到長輩要叩頭行禮嗎?」

  「你沒資格提我爹!」秦苦眼神一寒,冷笑道,「若非你們心狠手辣,我爹娘豈會枉死?」

  「噌!」

  話音未落,秦苦緊攥刀柄的右手猛然朝天一甩,伴隨著一聲輕響,刀鞘順勢而飛,晴空碧日之下,長空刀朝天而指,熠熠生輝。

  鋥亮的刀身,鋒利的刀刃,以及纏繞在刀鋒上那股若隱若現的罡猛霸氣,不禁惹人心悸,引人膽寒。

  「小子,你第一次拿刀還是我手把手教的,而今竟敢在我面前獻醜?」秦天九扯著破鑼般的嗓子,不住地蔑笑,「布鼓雷門,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助紂為虐,廢長立幼,你不怕老祖宗半夜找你興師問罪?」

  秦苦此言,令秦天九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雙目如刀,直射秦苦的心底,威脅道:「小心說話,當心禍從口出。若因你斷送了秦家幾十年的基業,你可擔待不起!你若識相,現在乖乖滾下去,而後回秦府負荊請罪,說不定府主能念及血脈之情饒你一命,並將你重新收入秦門。」

  「我呸!秦家自從出了你和秦明兩個敗類,幾十年的家業便已註定斷送。想用對付我爹的陰招對付我?簡直痴人說夢!」秦苦蔑視道,「今天,我先宰了你這居心叵測的老王八蛋,然後再找秦明算帳!」

  「就憑你?」

  「憑我手裡這把刀!」

  話音未落,秦苦陡然暴喝一聲,身形一晃,瞬間化作一串殘影,揮刀直逼秦天九而去。

  「既然你冥頑不靈,休怪我不念爺孫之情!」

  一片驚呼中,秦天九將短刃橫至身前,跛腳輕點地面,但身體卻一動不動,一雙老眼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秦苦,宛若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

  轉眼間,秦苦殺至身前,秦天九的瞳孔猛然一縮,同時腦袋一歪,堪堪避開呼嘯而落的長空刀。緊接著,短刃如閃電般向前探出,直取秦苦的心窩。

  一招力劈華山,直取天靈蓋。一招直搗黃龍,猛刺心窩。雙方一出手便是殺招,皆未給對方留半點餘地。

  果然,親人翻臉比仇人更狠三分。

  在四周一陣陣難以置信的驚呼中,秦苦與秦天九近身搏殺,鏖戰一團。

  刀鋒相撞,皆是大開大合的剛猛路數。一刀快過一刀,一招狠過一招,「鏗鏗鏗」的金戈鐵鳴延綿起伏,不絕於耳,似要將積累十幾年的恩怨情仇,一股腦地在論劍台上宣洩而出。

  望著愈髮膠著的戰況,江一葦不禁面露擔憂,可他尚未開口,洛天瑾卻突然擺手道:「其實,我也想見識見識傳聞中的『鬼見愁』,究竟有多少本事。」

  「可秦天九畢竟是殺場老手,其經驗、手段遠非秦苦可比,萬一他……」

  「還記得去年少林之戰嗎?」洛天瑾話鋒一轉,淡笑道,「柳尋衣的武功不如秦天九,卻能打敗他,為何?」

  慕容白回憶道:「我記得府主說過,好像柳尋衣背後有高人指點,並且那人十分熟悉秦天九的刀法、路數……」

  言至於此,慕容白、江一葦等人突然臉色一變,看向秦苦的眼中不約而同地湧現出一抹愕然之意。

  「府主口中的『高人』,莫非是指……秦苦?」

  「正是。」洛天瑾道,「雖然我尚未派人摸清此子的身世來歷,但心中已猜出十之七八。」

  「請府主賜教!」

  「秦苦姓什麼?」

  「秦……」謝玄的聲音戛然而止,恍然大悟道,「府主的意思是,秦苦與河西秦氏……」

  「根本同出一脈!」洛天瑾諱莫如深地笑道。

  「府主何以斷言?」

  「憑他手裡那把刀。」

  「刀?」

  「沒錯!」洛天瑾笑道,「當我第一次見到秦苦時,便覺他的刀似曾相識。直至剛剛,我才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它。」

  「哪兒?」

  「段家堡的馬隊!」洛天瑾回憶道,「十幾年前,段家堡堡主段天鴻,奉命護送三千軍馬至東平府。回來時途經洛陽城,曾向我展示過五把寶刀,他說這些刀是從一位高麗商人手中,花大價錢買來的。五把刀,分別是龍淵、旋風、隱鬼、烈陽、長空。其中的長空刀,正是秦苦的兵刃。」

  「嘶!」謝玄眉頭一皺,遲疑道,「這五把刀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有一次,我拜訪段家堡時,曾在無意中問起這五把刀的去向。」洛天瑾道,「段飛鴻告訴我,秦家上任家主看中他的寶刀,於是他借花獻佛,將五把寶刀獻給秦家主做壽禮。不久之後,五把刀被秦家主贈與自己的子孫。其中,價值最高的兩把刀分別是長空與龍淵,而龍淵刀如今在秦明手裡。至於剩下的旋風、隱鬼、烈陽,則分別落於秦家家主的三位私生子手裡,他們正是大名鼎鼎的『秦氏三傑』,秦大、秦二、秦三。」

  「原來如此!」

  謝玄沉吟道:「五把寶刀中的四把,皆在秦家主的兒子手裡。如此說來,價值不亞於龍淵的長空刀,也應贈與秦家嫡子才是,為何會落入秦苦之手?」

  「以前秦氏家風內斂,家規嚴苛,因此有關秦家的家事外界知之甚少。直至秦明上位後,河西秦氏方才變的愈發張揚。」洛天瑾揣度道,「雖然我不清楚秦苦與秦家究竟有何淵源,但我敢肯定,他與河西秦氏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有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讓我們拭目以待,也許……秦苦真能帶給我們一個天大的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