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故人重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今夜,故友重逢,柳尋衣和秦苦心中分外喜悅。

  「秦兄,你的請帖……」

  雖然柳尋衣欲言又止,但秦苦已明白他的心意,憨笑道:「實不相瞞,我已來華山半月有餘,曾暗中說服一些門派弟子,讓他們喬裝成江湖遊俠前往華山腳下挑戰,奪得請帖之後,我再以每張一百兩的價格將請帖贖回。你也知道,武林中的『大戶人家』,根本不需要請帖,亦能參加武林大會。因此,請帖對他們而言毫無用處,賣給我反而能憑空白賺一百兩。一百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總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忍不住想發筆橫財,嘿嘿……」

  凌青好奇道:「無門無派之人,想要請帖大可去華山腳下自取,你怎知自己的請帖一定有人買?萬一無人問津,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會。」秦苦自信滿滿地擺手道,「華山之巔不過巴掌大的地盤,容不下太多人。即便沈東善重新修建,又能大到哪兒去?眼下,聚集在華山鎮的江湖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其中大部分出自不入流的小門小派,他們想上山必然需要請帖。沈東善精於算計,不可能不知道論劍台能容納多少人,如果永無休止地發出請帖,九月初九豈不是人滿為患?還比什麼武?爭什麼盟主?因此,我一早料定請帖終有一日會發完,此乃天賜商機,豈能白白錯過?」

  「真看不出,你這胖子看似憨厚耿直,實則陰險狡猾……」

  「咳咳!」

  見凌青口無遮攔,柳尋衣趕忙打斷道:「休要胡言亂語,你可知他是誰?」

  「這……」凌青一愣,同時從柳尋衣的話中聽出一絲端倪,故而神情一稟,遲疑道,「請恕在下眼拙。」

  「你可聽過麻衣刀客鬼見愁?」

  凌青臉色驟變,詫異道:「黑執扇說的……可是龍象榜第五位的秦苦?」

  言至於此,凌青看向秦苦的眼神,已情不自禁變的有些尷尬。

  回憶有關秦苦的種種傳聞,再上下打量著眼前滿臉堆笑的秦苦,無需柳尋衣作答,凌青已將真相猜的八九不離十。

  「這……」

  剛剛對秦苦嗤之以鼻,心有不屑的凌青,在得知秦苦的鼎鼎大名之後,頓時變的神情僵直,坐立難安。

  剛才他「胖子長」、「胖子短」地叫個不停,此刻回想起來,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怎麼?怕我吃了你不成?」秦苦的態度一如既往,戲謔道,「休看我長的胖,其實老子很挑食。」

  聞言,凌青的嘴角微微抽動幾下,硬著頭皮強顏歡笑,努力讓自己表現的鎮定一些。

  為免尷尬,柳尋衣轉移話題道:「秦兄,你手裡究竟有多少請帖?」

  「怎麼?你也想要?」秦苦調侃道,「你身後有北賢王這顆大樹,足以在中原武林橫著走,哪兒需要什麼請帖?」

  柳尋衣笑道:「今夜你已賣出三十張,莫非明天真的還能再拿出三十張?」

  「想得美!」秦苦一臉無奈,隨之壓低聲音,噓聲道,「實不相瞞,此刻我手裡只剩最後兩張。」

  「原來你騙他們……」

  「噓!我若不說明天再來,這些人豈肯放我離去?萬一他們惱羞成怒,逼問我請帖的來源,豈不麻煩?」秦苦撇嘴道,「我騙他們是為全身而退,真以為我是神仙,有求必應?」

  「只剩兩張?」凌青好奇道,「一張留給自己,另一張作甚?」

  「有道是『物以稀為貴』。最後一張請帖,等武林大會召開前夕,一準能賣個大價錢。嘿嘿……」秦苦眉飛色舞,洋洋自得,「到時,沒準十萬兩一張都能賣出去。」

  「如果你真想賺錢,便不會一千兩一張賣的如此便宜。」柳尋衣含笑道,「說到底,你依舊是江湖中人,而並非奸商。」

  「柳兄弟,你太高估我了。一百兩買,一千兩賣,已是十倍價錢。我怕再賣高些,那些賣給我請帖的門派弟子,會反悔低價賣我,從而找我麻煩。」秦苦耿直道,「世上沒人嫌錢多。原本一百兩已經不少,可當他們看到我用同樣的東西,能賺一千兩的時候,一百兩的喜悅將大打折扣。我若要價一萬兩,豈非要將他們活活饞死?要知道,被利慾薰心的人,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我只想賺錢,不想惹一身麻煩。」

  「哈哈……」

  見秦苦一副無奸不商的精明模樣,柳尋衣和凌青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對了!剛剛你說『終於找到我』,是什麼意思?」柳尋衣話鋒一轉,疑惑道,「難道你一直在找我?」

  「不錯。」秦苦眼神一正,將懷中的銀票、銀錠統統掏出來,堆到柳尋衣面前,豪爽道,「這些錢你拿著。」

  「我?」柳尋衣滿頭霧水,費解道,「你辛辛苦苦賺的錢,為何給我?」

  「不是給你,是讓你替我暫時保管。」秦苦糾正道。

  不等柳尋衣接話,他忽然神色一黯,又道:「如果……如果我死了,這些錢統統歸你。老子這輩子沒什麼朋友,難得與你有緣,這些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留給你做個念想,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聞言,柳尋衣的眼神悄然一變,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何出此言?」柳尋衣謹慎道,「好端端的為何會死?」

  見柳尋衣面露擔憂,秦苦趕忙將臉上的愁容散去,而後端起酒壺,咧嘴笑道:「我胡說八道,自罰一杯……」

  「等等!」

  柳尋衣將秦苦的手腕按住,目不斜視地緊緊盯著他,漫不經心地向凌青說道:「凌兄,勞煩你再拿兩壺酒來。」

  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凌青聽出柳尋衣的言外之意,故而也不多言,當即起身朝遠處走去。

  似乎被柳尋衣凝重的眼神盯的心裡發虛,秦苦艱難地吞咽一口吐沫,乾笑道:「柳兄弟,你這是……」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來華山……究竟有何目的?」柳尋衣字字如刀,直指人心。

  秦苦故作憨直,答道:「百年難遇的武林大會,老子豈能錯過?」

  「錯!」柳尋衣沉聲道,「你來華山不是看熱鬧,而是找秦明報仇!」

  「這……」被柳尋衣一語道破心機,秦苦的臉色變的有些複雜。

  「平日裡,秦明深居簡出,身邊高手如雲,你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柳尋衣又道,「依照武林大會的規矩,任何門派的掌門只能帶三十名弟子隨行。對你而言,武林大會無疑是報仇雪恨的最佳時機,是不是?」

  被柳尋衣炮語連珠似的咄咄逼問,秦苦的臉上變顏變色。似是內心掙扎許久,方才勉為其難地輕輕點了點頭。

  「嘶!」

  柳尋衣眉心一皺,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同時心情變的異常沉重。

  他與秦苦雖相識不久,接觸不多,卻一見如故,互為知己。而今,柳尋衣知道秦苦抱著赴死的決心找秦明報仇,心中豈能平靜?

  「你……」柳尋衣話一出口,忽覺自己的聲音太大,於是趕忙壓低嗓音,責備道,「你瘋了不成?竟敢在武林大會上暗殺秦氏家主,不要命了?」

  「你想不到?」秦苦反問道。

  「當然。」

  「如此甚好!」秦苦獰笑道,「你想不到,秦明同樣想不到!唯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方能直搗黃龍,一擊斃命。」

  「天真!」柳尋衣慍怒道,「你可知武林大會上都是些什麼人?中原武林的高手幾乎傾巢而至,就算讓你得手,又該如何脫身?更何況,以你的武功,遠遠不是秦明的對手。」

  秦苦神秘一笑,低聲道:「其實,我早已今非昔比。」說罷,他朝柳尋衣揮了揮手,示意其附耳上前。

  「哦?」柳尋衣眼前一亮,驚奇道:「如何今非昔比?」

  「我……」

  「啪!」

  正當柳尋衣和秦苦竊竊私語時,一隻修長白淨、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拍在秦苦的肩頭,令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凝重之意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放蕩之色。

  「胖子,聽說你有武林大會的請帖?」

  伴隨著一道爽朗純淨的笑聲,一位身著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已笑盈盈地坐在秦苦身旁。

  此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黑髮如瀑,髮髻被紅線勒緊,線上垂掛著一對兒指甲大小的玉玦,一塊上面鑲著金紋,另一塊上面鑲著銀紋,看上去頗為奇特,甚是精巧。

  七尺身材,修長英武,濃眉大眼,鼻直口闊,齒如含貝,目若懸珠,配之白皙無暇的膚色,風度翩翩的英姿,堪稱俊美無雙。

  在他面前,只怕天下絕大多數男人都要自慚形穢。即便如柳尋衣這般丰標不凡,器宇軒昂之輩,在他面前仍難免有些相形見絀。

  望著不請自坐的白衣男子,柳尋衣與秦苦不禁一愣,下意識地對望一眼,眉宇間皆是一抹錯愕之色。

  「未請教……」

  「無情婊子薄情郎,你我不過是一筆買賣而已,不必請教。」白衣男子頗為親昵地將手臂搭在秦苦的肩頭,滿臉期待地問道,「別人說你有武林大會的請帖,一千兩一張,是不是真的?」

  秦苦一臉嫌棄地將白衣男子的胳膊推開,反問道:「是又如何?」

  「你真有請帖?」白衣男子大喜過望,不顧秦苦厭惡的表情,再度將胳膊搭在秦苦身上,試探道,「胖子,一千兩貴了些,能不能……便宜點?」

  秦苦眼珠一轉,壞笑道:「看你這麼有誠意,我考慮一下。」

  「真的?」白衣男子面露喜色。

  「當然!」秦苦同樣笑的合不容嘴,「一千兩太貴,不知一千五百兩如何?」

  白衣男子一怔,詫異道:「為何?」

  「因為老子最討厭被男人在身上摸來摸去!」秦苦猛地推開白衣男子的胳膊,不悅道,「你是無情婊子,老子可不是薄情漢。」

  對此,白衣男子笑而不語,只是眼中稍顯幾分尷尬。

  見狀,柳尋衣暗暗苦笑,圓場道:「我見這位仁兄十分面善,想必不是奸惡之人。正所謂五湖四海皆兄弟,不知秦兄可否賣我一個人情?」

  秦苦眉頭一皺,伸手撓了撓圓不隆冬的大腦袋,思量片刻,方才嘆息一聲,無奈道:「罷了!看在我兄弟的情面上,便宜賣你便是。」

  說罷,秦苦將抱怨的目光投向白衣男子,興趣缺缺地問道:「說吧!你想出多少錢?」

  白衣男子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柳尋衣,而後伸手從袖中掏出錢袋,將其底朝天使勁抖動幾下,伴隨著「咣啷」一聲脆響,一枚銅錢掉落在桌上。

  見此一幕,柳尋衣和秦苦皆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白衣男子一本正經,微笑道:「我出……一文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