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禪?」
緣空話一出口,立即在武場之中引起軒然大波。
悟禪和尚,少林達摩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高手,更是這天下間屈指可數能練成易筋經的武學天才,雖然悟禪平日裡足不出少林,也從未聽說有人親眼見過悟禪出手,但只憑「達摩院」和「易筋經」這兩個嚇死人的名頭,便足以奠定悟禪在江湖群雄心中的地位。
「敢問緣空大師……」陸庭湘面帶遲疑地問道,「不知貴寺有幾位叫悟禪的師傅?」
緣空道:「悟禪便是悟禪,僅此一人。陸施主為何有此一問?」
「呵呵……」陸庭湘乾笑兩聲似是在掩飾自己內心的波動,道,「素問悟禪小師傅武學精湛,更將少林第一絕學易筋經練就的如火純情,今日若能親眼見到易筋經的神威,陸某也算是三生有幸。」
陸庭湘如此直言不諱地提及「易筋經」,其目的之一也是想給擂台上的秦三提個醒,讓他千萬小心應對,畢竟他將要面對可不再是周穆、荀再山之流,而是天下武祖少林年輕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悟禪。」緣空無視眾人紛繁各異的目光,淡淡地對身旁那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說道,「你且上台與秦施主切磋一番,切記點到為止,萬不可傷人性命!」
「是,師叔祖!」悟禪不緊不慢地起身,滿面恭敬地對著緣空和緣苦二人合十欠身,隨即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緩緩朝著擂台走去。
一身粗布僧衣,兩隻僧鞋,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半點他物,相貌白淨,舉止溫雅,眉宇之間待略帶幾分羞澀和稚嫩,這便是對悟禪最好的詮釋。
在眾目睽睽下,悟禪走到擂台旁站定,雙手合十朝著台上的秦三恭敬一拜,道:「小僧不自量力斗膽請教,還望秦施主手下留情。」
「小師傅,請上來說話!」秦三是個外粗內細的漢子,對於大名鼎鼎的悟禪自然不敢小覷,言語也比對周穆和荀再山客氣許多。
悟禪輕輕點頭,隨即雙腿微曲一伸,身形便如一道輕盈的柳絮般飄然躍上擂台。
場邊觀戰的騰琴兒手中把玩著青蛇,饒有興致地問向騰蒼,道:「長老,這個小和尚有傳聞中那麼厲害嗎?怎麼我看那秦三爺好像有點緊張?」
「易筋經乃天下第一內功心法,悟禪小小年紀便練成易筋經,又豈能不厲害?」騰蒼面色凝重地解釋道,「這麼快就派出悟禪,看來六大門派對驚風化雨圖勢在必得,並且已經不打算再給我們半點機會了。」
騰琴兒不禁連連砸吧幾下紅唇,道:「不會吧?看他那呆頭呆腦的樣子……」
「不可胡言亂語。」騰蒼語氣冷厲地打斷道。
聞言,騰琴兒訕訕地吐了吐舌頭,隨即話鋒一轉,笑問道:「長老見多識廣,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說少林寺的這些和尚應該一輩子都不能近女色吧?那這個小和尚所練的易筋經和司空竹的童子功相比,究竟誰的內力更深厚?我聽說練童子功的只要一碰女人就會將畢生功力泄盡,那易筋經……」
不等騰琴兒把話說完,騰蒼那欲要殺人的眼神便已經死死盯在她身上,嚇得騰琴兒趕忙將後面的話生生咽了回去,與此同時還忍不住捂嘴偷笑一番。
擂台上,秦三也不急著出手,而是步伐緩慢地圍著悟禪轉了幾圈,把悟禪從頭看到腳,從前看到後,可無論他怎麼看都看不出悟禪有半點過人之處。
「三弟,千萬小心。」坐在場邊的秦大惴惴不安地出言提醒,他那粗獷的聲音在肅靜的武場中顯得格外響亮。
秦三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一雙虎目謹慎地盯著靜靜站在自己面前的悟禪,道:「小師傅,秦某是個粗人,不比得你們這些方外高人,不過刀劍無眼,等會兒秦某要是有什麼得罪之處,還望小師傅勿怪。」
「阿彌陀佛,小僧既已站在擂台之上,那此刻就不再屬於方外之人,秦施主不必有所顧慮。」悟禪仍舊是那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入定模樣,腦袋微垂,雙手合十,一言一行儘是謙恭有禮。
「那……秦某就得罪了!」
秦三猛然大喝一聲,趁著悟禪不備迅速揮刀直直地砍向悟禪的腦袋。面對突如其來的攻勢,悟禪只是口中輕嘆一聲「罪過」,隨即雙腳一錯身形隨之一轉,凌厲的刀鋒連帶著一道剛猛無比的勁氣緊貼著悟禪的身體一閃而過,勁氣將悟禪的僧袍吹的一陣急抖,但刀鋒卻並未傷及悟禪分毫。
秦三似乎早就料到悟禪會躲過這一刀,因此刀鋒尚未落地,他便是手腕一翻,鋒利的刀刃橫砍向悟禪的小腹,由於刀鋒與悟禪的小腹距離近的幾乎可以忽略,因此悟禪此刻再想找機會閃躲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見到這一幕,觀戰眾人無不發出一聲驚呼,不少人都在暗中惋惜悟禪太過輕敵。
就在秦三都以為自己即將得逞的時候,他的烈陽刀卻是在碰觸到悟禪那鬆軟的僧袍時,竟如同撞在一塊精鋼生鐵上一般。伴隨著「鏗」的一聲巨響,烈陽刀竟被生生震開,甚至將秦三握刀的手臂都震的又痛又麻。
此時,秦三右手虎口處鮮血四溢,足見剛才那一下蘊含著何等剛猛的勁道。
秦三被一連震退數步,當他穩住身形抬眼看向悟禪的時候,卻見悟禪仍舊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風輕雲淡目光平和,甚至就連悟禪的僧袍都未曾被烈陽刀破開半分。反觀秦三手中的烈陽刀,堅硬的刀刃上不知何時竟留下一個深深的豁口。
這一幕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到近乎窒息,一個個看向悟禪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妖怪,就連洛天瑾這樣的絕頂高手在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抹驚詫之色。
「金鐘罩!」鄧長川驚呼道,他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洛天瑾,語氣顫抖地說道,「府主,你可看到?悟禪小和尚剛才那一招分明就是金鐘罩,將自身內力外化至距離身體半尺之外,硬生生地扛下秦三的烈陽刀而毫髮無損。」
聞聽鄧長川的感慨,柳尋衣不禁心頭大驚,「金鐘罩」、「內力外化」這些都是他曾在武學典籍中看到過的字眼,不過看到歸看到,實際上這樣的武功卻一直存在於柳尋衣的仰望傳說之中,根本不曾深入接觸。最起碼剛剛悟禪所施展的那一手,柳尋衣自問是萬萬不可能做到的。與此同時,他看向悟禪的眼神中也再度平添幾分欽佩之色。
洛天瑾在感慨之餘,嘴角卻是陡然揚起一絲微笑,淡淡地說道:「內力外放需要六重內力,而內力外化則需要九重內力方可達到。三重內力如燭,六重內力如星,九重內力如月……試問當今武林之中能擁有九重內力的高手又有幾人?真沒想到,悟禪小小年紀其內力之深竟會不輸於我,實在讓人匪夷所思。看來今日驚風化雨圖非少林派莫屬了。」
「無解!」
與此同時,司空竹給陸庭湘的答案也只有這兩個字,面對陸庭湘凝重的神色,司空竹嘆息道:「公子,悟禪的易筋經已練至大成,莫說是在年輕一輩中所向披靡,就算在整個江湖中怕是也難逢敵手!老朽六十年的童子功怕是也敵他不過,易筋經卻能令他在如此年紀便達到此等成就,果然不愧為天下第一內功心法。緣空和尚居心撥測,他看透了秦三要以雷霆之勢立威的心思,於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現在派來一個在年輕一輩中強到無解的悟禪站在台上,其用意也是在向我們立威,在座的年輕弟子只要不是傻子,只怕……只怕沒人會愚蠢到認為自己能上去打敗悟禪。」
陸庭湘聞言嘴角不禁抖動幾下,陰陰地說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得到驚風化雨圖,練成金羽神功,只有練成金羽神功我才能像悟禪那樣,年紀輕輕練就一身精純深厚的內力,真正與洛天瑾他們這些江湖前輩抗衡。雖然我與洛天瑾、鍾離木等人一同被奉為武林十二豪傑,但實際上我與他們的武功相差甚遠,十二豪傑之中當屬我最勢弱,我能排進來無非是受到爺爺和父親的蒙蔭而已,這些年我名不副實,日日夜夜提心弔膽,生怕辱沒了江南陸府的威名。」說著,陸庭湘眼神陰鬱地掃了一眼遠處的莫岑,低聲道,「還有這個莫前輩,我爹對他有恩,我也待他不薄,多少年來他吃我陸家、喝我陸家、拿我陸家,可就是不肯將驚風化雨圖拿給我看一眼,縱使我百般懇求他也不為所動,到頭來還是因為老來得子,不得不考慮自己兒子的安危,這才極不情願地交出此圖。」
「交圖便交圖,卻沒想到還要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司空竹接話道,「雖然他之前信誓旦旦地答應要將此圖贈與公子,可莫岑早已料到一旦舉辦金盆洗手大會,那各門各派勢必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圖轉贈陸府,說白了這場鬧劇是莫岑早就料到,也有意製造的。其目的就是為了告訴天下人,驚風化雨圖從今天開始就不再歸他莫岑所有,一切恩恩怨怨也不要再去找他。」
「好個賊心思!」陸庭湘語氣不善地說道,「他為自己免除後顧之憂,卻讓我們爭個頭破血流,將我爹對他的恩情全都忘了一乾二淨。倘若今天順利得到驚風化雨圖也就罷了,但若最後得不到……」陸庭湘的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但他話中的意思司空竹卻已經心領神會。
此刻的擂台上,秦三又與悟禪切磋了七十幾個回合。說是切磋,實際上都是秦三攻而悟禪防,從始至終悟禪都未曾主動攻擊過秦三一次。
可即便如此,秦三仍舊越戰越心驚,因為他在剛剛的七十幾個回合中已經將自己最熟悉的殺招統統施展一遍,可仍舊難以撼動悟禪的金鐘罩,甚至連悟禪的僧袍都未曾傷及半分,越打越心急的他最後反倒將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不打了不打了!」擂台上的秦三大手一揮,急聲道,「再這樣打下去我就算活活累死都傷不到你。小師傅果然內功深厚,只防不攻就已經讓我累個半死,秦三我自認是沒轍對付你了,我認輸!」
秦三倒也是個爽快人,說完這句話也不理會眾人詫異的目光,竟是自己主動跳下擂台,大步流星地朝著場邊走去。
「阿彌陀佛,秦施主承讓了!」悟禪見到秦三主動認輸似乎也暗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地朝著秦三微微一拜。
「我可沒讓你,是實在拿你沒辦法,打的又累又憋屈,還不如不打!」坐在場邊的秦三一邊大口喝著茶,一邊大大咧咧地擺手道。
「即是如此,那不知還有誰願意上台與悟禪小師傅一戰?」陸庭湘雖然心中不悅,但這裡畢竟是他的府邸,有些事也必須由他來做。陸庭湘目光環顧著宋玉、唐仞等人,眼底分明閃過一絲急迫之色。
「若是少林得到此圖,那我們也不便再爭。」崑崙三長老冷空陽高聲道。
「我峨眉也是此意。」妙安師太點頭附和道。
有崑崙峨眉二派牽頭,事先早有互通的青城、武當也自然不會再派人上台爭圖。至於崆峒,雖然出師不利,但此圖總算沒有落在對頭手裡,多年來六大門派親如一家,如今悟禪以一當十,這也算是為崆峒扳回一城。
見到久久未有人出面挑戰,陸庭湘不禁心中暗惱,隨即便要親自出手與悟禪一戰,可還不等他張口,一道清脆戲謔的聲音卻是陡然在場邊響起。
「既然沒人願意和悟禪小師傅切磋,那不如讓小女子上去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