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彌天大錯(三)

  「大開殺戒?」林方大詫異道,「你想在賢王府大開殺戒?」

  「你以為老夫不敢?」鍾離木沉聲道,「從洛鴻軒那個畜生玷污我女兒的那一刻開始,我崆峒派與你賢王府已結下血海深仇,老夫更與那洛鴻軒不共戴天!今日,老夫非殺他不可!」

  柳尋衣攔下欲要反駁的林方大,畢恭畢敬地朝鐘離木拱手道:「前輩息怒!您此刻的心情在下甚為理解,您愛女心切在下也深受感動。只不過,此事確有太多蹊蹺,還望……」

  「柳尋衣,老夫不想與你廢話。」鍾離木毫不客氣地打斷道,「無論此事有多少蹊蹺,昨夜玷污我女兒的始終是洛鴻軒那個豬狗不如的混帳東西,此乃不爭的事實!」

  「可是……」

  「夠了!」鍾離木大手一揮,如鷹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柳尋衣,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子,我知你能言善辯。但老夫決心已定,莫說你來求情,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保住他!」

  說罷,鍾離木的臉色陡然一正,右手毫無預兆地向前推出一掌。霎時間,一股渾厚而罡猛的氣勁凌空射出,徑直躍過柳尋衣等人的頭頂,直襲房門而去。

  「洛鴻軒,你還想躲在門後偷聽多久?」

  鍾離木一聲暴喝,氣勁席捲而至,眨眼將緊閉的房門震成四分五裂。

  伴隨著「嘭」的一聲巨響,躲在門後偷偷窺伺的洛鴻軒登時心頭一沉,強大的氣勁洞穿房門,直接轟在他胸口,令其身體一輕,向後橫飛數米,狠狠撞在另一側牆壁上,狼狽落地。

  與此同時,一大口鮮血迅速衝破洛鴻軒的喉頭,「噗」的一聲自口中噴灑而出。

  一時間,血濺三尺,哀嚎驟起。此刻,洛鴻軒好似全身的骨頭被人生生拆散一般,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團模糊,五內如焚,氣血翻騰,胸內異常憋悶,幾乎窒息,說不出的難受。

  「公子!」

  一見此景,廖川、廖海等人立即沖入房間,將洛鴻軒從一片翻到的桌椅中攙扶起來。

  大驚失色的林方大登時臉色一變,慍怒道:「洛鴻軒畢竟是北賢王的公子,賢王府的少主,鍾離掌門不要欺人太甚!」

  「少廢話,洛鴻軒拿命來!」

  鍾離木對林方大的威脅置之不理,冷哼一聲,邁步朝洛鴻軒走去,獰聲道:「放心,老夫絕不會讓你死的那麼痛快。今日我要讓你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等!」

  情急之下,柳尋衣不得不挺身而出,橫身攔下鍾離木的去路,拱手道:「請前輩手下留情!」

  「小子,我知道他是你的主子,但你別忘了他昨夜做過什麼?」鍾離木斜眼盯著柳尋衣,道,「此等禽獸不如的東西,你還保他作甚?」

  聞言,柳尋衣不禁面露苦澀,執意道:「林門主說的不錯,洛鴻軒畢竟是賢王府的少主,我身為賢王府弟子,豈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有難而不聞不問?」

  鍾離木冷聲道:「柳尋衣,我知你最近風頭正勁,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你想在老夫面前逞威風,卻仍是自不量力!」

  話音未落,一股浩瀚的內力陡然自鍾離木體內逸散而出,直將猝不及防的柳尋衣生生向後震退數米。

  「噌!」

  一聲輕響,刀鋒出鞘。林方大揮刀直指鍾離木的眉心,怒斥道:「老東西,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你想在這兒逞威風,同樣是自不量力!」

  「哼!」

  鍾離木雙瞳一凝,一股無形之力瞬間將眼前的鋼刀震成數截。林方大心中駭然,尚未作出反應,鍾離木猛地探出左手,一股難以匹敵的渾厚內力瞬間將林方大凌空舉起。

  雙腳離地的林方大詭異地懸滯在半空。此刻,他感覺一隻無形之手正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令他咽喉發緊,呼吸間斷,臉色憋的漲紅無比。

  一出手便是殺招,足見此時的鐘離木憤怒到何等地步。

  「前輩且慢!」

  眼看林方大墜入奄奄一息的瀕死之境,柳尋衣不禁眼神一變,凌空探出一掌,使出渾身解數,直取鍾離木高高舉起的左手。

  「不知死活!」

  鍾離木目光一寒,右掌瞬間聚起一團半透明的渾圓內勁,直直地迎上柳尋衣的掌勢。

  「嘭!」

  雙掌相對,一股難以名狀的罡猛勁氣瞬間自二人掌心輻散而出,直將周圍弟子震的連連後退,紛紛運力抵擋這股餘威。

  強大的氣勁如水中漣漪般圈圈盪出,將小院四面牆壁震的搖晃不止,礫石滑落,沙沙作響。待餘波散去,四面牆上已留下一道道深約數寸的凹痕,令人觸目驚心,膽戰心寒。

  再看正面較量的二人,雙掌對峙約一呼一吸之間,隨之左右而分。

  氣血翻湧的柳尋衣一連向後退出四五步,方才將鍾離木的內勁堪堪泄去。反觀鍾離木,在雙掌分開的瞬間,左腳稍稍向後挪出半步,繼而右掌自身側一翻,內勁下沉,地面登時陷出一個凹坑。

  雖然這次較量鍾離木占據上風,但他在交手時,左手下意識地收至身前,護住丹田。此舉令搖搖欲墜的林方大得以喘息之機,順勢摔在地上,揮汗如雨,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

  「好小子,有點本事!」鍾離木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著心有餘悸的柳尋衣。

  「螢火豈敢與日月爭輝?」柳尋衣見鍾離木欲再度出手,趕忙後退兩步,主動認輸道,「晚輩斗膽,在前輩面前班門弄斧,還望恕罪!」

  「即便如此,你也攔不住我……」

  「晚輩從未想過阻攔前輩。」柳尋衣趕忙解釋道,「鍾離姑娘天真爛漫,昨夜竟遭此不測,實乃人神共憤、天理不容。然而,公子雖犯下大錯,卻並非有意為之,而是被奸人所害,這才誤中圈套……說到底,昨夜不止鍾離姑娘是受害者,洛公子同樣是被人利用……」

  「胡說八道!」荀再山怒喝道,「大家都是男人,昨夜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你想替洛鴻軒辯解,除非他是太監!來人,把那個畜生給我抓過來,我要當場扒掉他的褲子,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太監。他若是,姑且信你們一次。他若不是,我便一刀閹了他,替小姐報仇,替天下女子除害!」

  「是!」

  十幾名崆峒弟子附和一聲,一齊朝驚魂未定的洛鴻軒逼去。

  「放肆!我看你們誰敢!」

  突然,一聲暴喝自院外傳來。緊接著,許衡、凌青率領大批賢王府弟子沖入院中,眨眼將鍾離木和一眾崆峒弟子團團圍住。

  「前輩!」柳尋衣見鍾離木的眼神愈發冷厲,急忙揮手制止許衡、凌青的挑釁,懇求道,「在下絕無包庇之意,只不過此處畢竟是賢王府,洛鴻軒又是北賢王的公子,此事於情於理都應知會洛府主一聲。如果前輩將洛公子不聲不響地處決,非但我們無法交代,只怕前輩也難以查出幕後真兇,還鍾離姑娘一個公道。因此,煩請前輩暫時忍耐,一切等洛府主到後再做定奪。如何?」

  「廢話!」荀再山輕蔑道,「洛鴻軒是他的寶貝兒子,洛天瑾肯大義滅親嗎?等他到後,只怕更是護短心切,反而耽誤替小姐報仇的最佳時機。」

  說罷,荀再山將急迫的目光投向鍾離木,催促道:「師父,不必和他們廢話,一切等殺了那個畜生再說!」

  「不會的!」柳尋衣匆匆張開雙臂,攔下躍躍欲試的崆峒弟子,高聲道,「今日在府中做客的不僅僅有崆峒派,還有少林、武當、崑崙以及北方武林中的眾多門派、世家。大家皆是武林正道,明辨是非對錯,知曉善惡正邪。若公子罪該一死,縱使府主有心護短,只怕天下英雄也不會答應。還望鍾離掌門千萬三思!」

  「師父,別聽他的……」

  「事已至此,意氣用事只會令事情變的愈發不可收拾。唯有抽絲剝繭,將一切查個水落石出,才是還鍾離姑娘公道的最好辦法。」柳尋衣搶在荀再山之前開口勸道,「鍾離掌門,這裡是賢王府,是洛公子的家,難道你還擔心他會逃跑不成?他若真跑了,便是承認自己的罪過,到時無需殷掌門出手,相信北賢王也不會饒過他。」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林方大氣喘吁吁地附和道,「我以項上這顆人頭作保,洛鴻軒如果跑了,我林方大願替他一死。」

  「還有我!」柳尋衣忙道,「我也願用自己的性命替洛公子作保!」

  「還有我!」

  「算我一個!」

  「我也是……」

  一時間,凌青、許衡等人紛紛仗義擔保,此舉令氣血未定的洛鴻軒感動不已,心中愈發憎惡自己的所作所為。

  望著信誓旦旦的眾人,鍾離木的眼睛微微眯起,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今天!只有今天!今天日落之前,若北賢王不能給老夫一個滿意的交代,崆峒派縱使豁出滅門不顧,也定要與賢王府不死不休!」

  「師父……」

  「周穆!」鍾離木揮手打斷荀再山的勸諫,吩咐道,「派人通知少林、武當、崑崙,以及今日在此的所有江湖同道,邀他們今晚酉時初刻到賢王府中堂,老夫請他們做個見證,靜候北賢王鐵面無私,大義滅親,還我女兒一個清白公道!」

  「是。」

  「再山!」鍾離木又道,「你率人留在此處,要眼不錯珠、寸步不離地盯著洛鴻軒。他若真跑了,即便死上一百個、一千個柳尋衣,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師父放心!」

  吩咐作罷,鍾離木將冷峻的目光直直地投向面有菜色的柳尋衣,幽幽地說道:「小子,老夫姑且相信你一次。今日傍晚,酉時初刻,我要看看你口中的『真相』與『公道』究竟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