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語?」
柳尋衣臉色驟變,隨之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朝對面院中掠去。
月夜之下,庭院中一片狼藉,房門四敞大開,房中桌椅東倒西歪,門檻上倒扣著一個銅盆,清水四溢,流淌滿地。
「不好!出事了!」
見狀,柳尋衣的心瞬間沉入谷底,繼而毫不遲疑地朝洛凝語的房間衝去。
然而,就在他的右腳剛剛跨過門檻的瞬間,一道矯捷的黑影陡然破窗而出,在柳尋衣進入房間的同時,黑影趁勢逃出生天。
「什麼人?」
柳尋衣眼神一變,當即腳下一頓,腳尖輕點地面,身形倒飛而出。
半空中,柳尋衣拔劍出鞘,不假思索地反手揮出一道凌厲劍氣,直射黑影而去。
「鏗!」
伴隨著一聲悶響,黑影中驟然閃出一道銀光,瞬間將柳尋衣的劍氣震散。與此同時,黑影凌空一翻,穩穩地落在房頂之上。
直至此時,柳尋衣方才看清那團黑影並非一個人,而是兩個。
更準確的說,是一個男人挾持著一名女子。
手持短劍,一臉陰戾,嘴角帶著一抹邪笑的男人,正是柳尋衣「朝思暮想」的龍羽。而被龍羽挾持在劍下的女子,則是賢王府的大小姐,洛凝語。
「龍羽?」
匆匆趕來的湯聰,一眼便認出龍羽的身份,而當他看到面色惶恐,動彈不得的洛凝語時,神色頓時變的緊張起來。
湯聰護主心切,不等柳尋衣提醒,已然飛身而上,憑藉如影隨形的卓絕輕功,眨眼衝到龍羽面前,怒喝一聲,揮刀便砍。
「不知死活!」
面對湯聰突如其來的攻勢,龍羽的反應快若閃電。他面帶輕蔑,單手持劍,漫不經心地向上輕輕一挑,頓時將湯聰手中的鋼刀生生震飛,隨即挺劍一刺,直逼湯聰胸前的巨大空門。
「啊!」
湯聰與龍羽的武功相差甚大,因此在龍羽的四兩撥千斤面前,冒然出手的湯聰毫無招架之力。面對龍羽的雷霆一擊,湯聰更是回天乏術,唯有懊悔不已。
「湯聰,退!」
千鈞一髮之際,柳尋衣的左手凌空探出,牢牢抓住湯聰的肩頭,伴隨著一道猝不及防的驚呼,柳尋衣奮力一拽,湯聰的身體順勢倒飛而出,快若星隕般朝院中墜去。
然而,就在湯聰飛離屋頂的同時,龍羽的短劍呼嘯而至,鋒利的劍尖瞬間穿透他胸前的衣袍,刺破其肌膚。若非柳尋衣相救及時,龍羽這一劍定會在電光火石之間刺穿他的心臟。若真如此,湯聰必死無疑。
險象環生,不幸中的大幸。
說時遲,那時快。柳尋衣在九死一生之際救下湯聰,龍羽卻趁此機會,拽住洛凝語飛身而起,迅速融化在無盡的夜幕蒼穹。
「告訴洛天瑾,若想他女兒平安無事,明天就不要假裝正義。並且還要將胡馬幫的三位檔頭,給我安然無恙地送回來。」龍羽猖狂的笑聲在夜空中悄然響起,「如若不然,他就等著替自己的寶貝女兒收屍吧!」
聞聽此言,柳尋衣登時怒從心起,惡向膽生,睚眥俱裂,殺意滔天。
「龍羽,你哪裡走?」
柳尋衣暴喝一聲,隨之腳下一頓,瞬間將屋頂的磚瓦跺成粉碎。與此同時,其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天而起,疾速朝龍羽消失的方向追去。
「尋衣莫慌!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轉瞬之間,慕容白、狄陌一左一右,自遠處的庭院中飛身而起,連同流星趕月而來的柳尋衣,三人一道消失在段家堡外的一片漆黑中。
片刻之後,洛天瑾在鄧長川、洛鴻軒的陪同下,快步來到洛凝語的院中。
雖然他面色平靜,波瀾不驚,看上去遠不如其他人那般驚慌失措,但透過他那雙忽明忽暗的眸子,旁人還是能深切地感受到一股難以名狀的徹骨寒意。
「府主,要不要我再派人去追……」
「不必了!」鄧長川話音未落,洛天瑾卻語氣不善地猛然打斷道,「那人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段家堡,又豈是等閒之輩?此等高手,在動手前必然做足了萬全準備,我們現在去追,已經太遲了!」
「爹,那小妹他……」
「只希望,慕容白他們能把語兒平安無事地帶回來。」洛天瑾仰望夜空,喃喃自語道,「我本不願讓她隨行,但卻擰不過這丫頭的軟磨硬泡,唉……若語兒真有什麼閃失,我回去之後又該如何向她娘交代?」
「府主。」
突然,一道豁達透亮的聲音在洛天瑾背後響起。隨後,一位丰標不凡,器宇軒昂,面如白玉,五官周正的俊朗男子快步朝洛天瑾走來。
此人三十多歲的年紀,身著一襲白底銀紋鳳舞袍,配之高聳挺拔的身姿,儼然一位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俊俏公子。
他正是不久前代表洛天瑾前往金陵,與沈東善密會的賢王府七雄之一,江湖人稱「寒月君子」的黃玉郎。
約莫在一盞茶的功夫前,黃玉郎匆匆抵達段家堡。
時才,柳尋衣與龍羽交手時,黃玉郎正在向洛天瑾回稟金陵之事。由於此事干係重大,因此洛天瑾聽的十分專注,因而未能在第一時間被打鬥聲所吸引,繼而貽誤了追殺龍羽的最佳時機。
「府主,胡馬幫的三大檔頭被人抓走了?」黃玉郎若有所思地沉吟道,「此事……會不會是沈老爺做的?」
「有可能。」洛天瑾輕輕點了點頭,「眼下除沈老爺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會來蹚這趟渾水。」
「那小姐她……」
「不必多言!」洛天瑾揮手打斷黃玉郎的憂慮,逕自說道,「語兒的事交由慕容白他們解決,你繼續和我說說金陵之事。」
說罷,在眾人古怪而複雜的目光注視下,洛天瑾毅然轉身,朝院外走去。臨行前,他又突然招呼道:「洵溱姑娘,此去金陵事關重大,你不妨一起來聽聽吧!」
段家堡外。
龍羽挾持洛凝語在前,柳尋衣三人緊追其後,一追便追出二十餘里。
不知不覺間,三人已匆匆殺入一片密林,還未等他們辨明方向,四周卻突然響起一道道凌厲的箭哨,緊接著一陣「咻咻咻」的聲響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由遠至近,直逼柳尋衣三人。
「小心暗箭!快快散開!」
慕容白反應極快,猛然大喝一聲。與此同時,他率先沖天而起,手中銀槍急舞,在頭頂掃出一片銀光,將鋪天蓋地,密如織網的漫天箭雨瞬間打落大半。
見狀,柳尋衣與狄陌也不敢再耽擱,紛紛揮劍抵擋,朝左右分散而去。
眨眼之間,三人朝三個方向爆射而出,先後逃出箭雨攻殺的範圍。
「七爺,小姐在哪?」黑暗中,狄陌凝重的聲音陡然響起。
「不知道!」慕容白沉聲回道,「我們從東邊而來,現在分別朝南、北、西三個方向去追。小心沿途有暗箭埋伏,但無論如何,定要確保小姐萬無一失!」
「是!」
柳尋衣與狄陌迅速答應一聲,三人頓時化作三道黑影,自密林分散而出,朝三個截然不同的方向飛掠而去。
柳尋衣一路向西,越追越遠,穿過樺樹林,來到一片亂石崗。
河西月色,皎潔而透亮,將大地映射出一片昏黃。
數丈之外,一根石柱頂上,龍羽挾持著洛凝語優哉游哉地站在上面,似是在等待柳尋衣的到來。
石柱下,身形魁梧如巨獸般的啞坤,手持兩板巨斧,虎視眈眈地盯著柳尋衣,齜牙咧嘴,垂涎三尺,他儼然已將柳尋衣當成了美味的獵物。
見到這一幕,柳尋衣迅速放緩腳步。他目光謹慎地左右環顧著,小心提防著四周如竹筍般林立的怪山亂石,以防再有人埋伏。
「柳尋衣,你太慢了。」
「現在也不晚!」柳尋衣站定在十米之外,冷厲的目光死死盯著龍羽,沉聲道,「先放了洛姑娘,任何事都由我來和你解決。」
龍羽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道:「你身份低微,遠不夠資格。我的事,你解決不了。」
「你究竟想要什麼?」柳尋衣眉頭一皺,迅速問道,「我們根本沒見過胡馬幫的三大檔頭,其中可否有什麼誤會?」
「放心,你很快就能見到他們。」龍羽不以為意地輕笑道,「其實,那三個酒囊飯袋是死是活,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們會不會被人利用?」
「什麼意思?」柳尋衣從龍羽的話中聽出一絲端倪,若有所思地反問道,「難道有人想利用他們?利用他們做什麼?我還是不太明白……」
「你明不明白不重要。」龍羽不可置否地嗤笑道,「洛天瑾是個聰明人,相信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轉告洛天瑾,就說我龍羽想和他交個朋友。至於這位洛大小姐,我會暫時替他照顧兩天,嘿嘿……」
說罷,龍羽用冰冷的短劍,貼著洛凝語的臉頰輕劃而過,頓時將洛凝語嚇的面色慘白,再也不敢掙扎半分,只能眼淚汪汪地凝望著柳尋衣,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你先放了她!」柳尋衣遲疑道,「我幫你找出那三個人……」
「柳尋衣,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龍羽左手勒住洛凝語的脖子,右手持劍抵住她的咽喉,似笑非笑地說道,「她的命,現在攥在你們手裡,究竟是死是活,讓洛天瑾自己選擇。」
「尋衣……」
被龍羽這個瘋子鉗制於劍下,洛凝語驚懼萬分,她那雙充滿惶恐的眸子緊緊注視著柳尋衣,令其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龍羽並非金刀門那些愚夫蠢漢,柳尋衣可以在鳳鳴樓數百人的圍攻下,單槍匹馬救出洛凝語,但今夜卻斷不敢在龍羽面前有絲毫異念。
柳尋衣心知肚明,龍羽是個瘋子,肆無忌憚,舉止瘋狂,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倘若自己強行出手救人,以龍羽的武功,洛凝語必遭不測。
一時間,柳尋衣左右為難,進退維谷,不知該何去何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