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跨院內火光沖天,火海肆虐,愈演愈烈,恨不能要將整座桃花塢徹底吞噬。
「怎麼回事?」
柳尋衣匆匆而來,一進門便看東跨院中哀鴻遍野,四處狼藉。
剛剛的宴席此刻已翻倒一片,七零八落。六大門派的弟子中有不少人,竟已身中數箭,或慘死在地,或身負重傷,躲在牆邊、桌椅下哀嚎不止。
一見柳尋衣,許衡急忙衝到近前,解釋道:「門主,剛才你們前腳離開,後腳我們便遭到一輪流星箭雨。無數火箭從四面八方射來,非但燃起熊熊烈火,而且還令各大門派的兄弟猝不及防,死傷慘重。」
說話的功夫,許衡還將自己所中的一根利箭,生生從肩頭拔了出來,疼的他一陣齜牙咧嘴。
「可知是什麼人放箭?」
「不知道!」許衡憤憤不平地罵道,「他媽的!這輪暗箭來的太過突然,兄弟們根本來不及反應。還好當時我們在二樓,幫著處理慧春的屍體,這才倖免遇難。我本想隨崑崙派的呂泰長老、青城派的胥大哥,一起殺出去看看,卻不料才剛剛露面,便憑空挨了一箭,實在憋屈。門主,第一輪箭雨剛剛結束,你還是先找地方躲躲吧?以免再有下一輪。」
說罷,許衡一指不遠處的涼亭,急聲道:「武當鄭松仁、崆峒荀再山一人挨了兩箭,傷勢不輕。」
說話的功夫,洵溱在阿保魯、蕭陽等人的重重保護下,匆忙跑到柳尋衣身前。
不等柳尋衣開口,洵溱已先行搶話道:「事有古怪,這裡的房間頂上,皆被人提前澆了火油,並鋪滿乾草,明顯是有人故意設局,想伏殺我們。此地不宜久留,我懷疑是葉桐和彩蝶……在暗中搗鬼……」
「金劍塢和四大世家的人也全都不見了。」柳尋衣眉頭緊鎖,快速應道,「陳兄懷疑他們和葉前輩師徒聯手,故意設局,意在對付我們……」
「什麼?」聞言,許衡等人登時大怒。
「有這種可能!」洵溱若有所思地連連點頭道,「繼續留在這裡,即便不被暗箭射殺,也會被活活燒死,還是先離開為妙。」
「死傷情況如何?」
「峨眉派運氣好,只傷了一個小師太。」湯聰謹慎地環顧著左右,急忙回道,「武當、崆峒運氣不佳,死傷慘重,如今只剩鄭松仁、荀再山撿回一條小命。崑崙派兩死兩傷,青城三死一傷。賢王府除許大哥中了一箭,我們都毫髮無損。」
廖川望著院中的慘狀,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回咱們和四大世家的梁子可結大了。看來八月初二,不止是少林要向河西秦氏討回公道,六大門派也要向四大世家討個交代。」
此刻,柳尋衣腦中一團漿糊,萬千思緒令他混亂不堪,一時間難以理清始末。
「許大哥,剛剛你說崑崙派的呂長老,和青城派的胥大哥出去追殺放火之人,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前。」許衡回憶道。
「我們在明,敵人在暗,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哪兒有埋伏?我懷疑這裡的一切,都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局,故意引我們上鉤……」
柳尋衣憂心忡忡地說道,隨即心意一決,迅速安排道:「洵溱、阿保魯,你們先帶受傷的人離開桃花塢,不要出城,往城中走,我們稍後在辰福客棧見。許大哥,你速去西跨院接應陳門主,然後馬上離開此地,趕往辰福客棧,與洵溱姑娘相聚。」
「那你呢?」洵溱、許衡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出去找呂長老和胥大哥,他們冒然追殺,我擔心他們會誤中埋伏。」
匆匆商議過後,柳尋衣、洵溱、許衡各自行動,分散而去。
……
辰州城外,一片密林。
冷依依、唐仞、陸遙、騰琴兒快馬而至。月光傾灑,映著他們四人茫然的臉龐。
「到底是什麼意思?」陸遙左顧右盼著,狐疑道,「葉前輩將我們四人叫到這裡,究竟所為何事?有什麼話不能在桃花塢中挑明?」
「不知道。」唐仞面色陰鬱地冷聲說道,「若非葉老從中阻撓,今天我說什麼也要讓峨眉派的那群尼姑,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事有蹊蹺,唐乾未必是被峨眉派所殺。」冷依依淡淡地說道。
「那是何人?」唐仞忌憚冷依依的身份,因此不敢出言不遜,只是面露不悅地反問道,「念珠、峨眉刺,又該作何解釋?昨夜在辰福客棧,唐乾與那群尼姑的矛盾人所共知,除了她們之外,還有誰想殺唐乾?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唐乾前腳與峨眉派結梁子,後腳就被人殺了?」
騰琴兒遲疑道:「說不定葉前輩連夜將我們招來,就是想解釋此事。」
「咳咳……」
突然,一道輕咳自林中響起。緊接著,滿臉笑意的葉桐,在彩蝶的陪伴下,緩緩出現在四人面前。
「葉前輩,可是找出殺害唐乾的真兇?」唐仞眼前一亮,急聲問道。
「不錯。」葉桐含笑點頭。
「是誰?」
「我。」
「什麼?」
葉桐此言一出,唐仞四人頓時面面相覷,滿眼駭然。
冷依依似乎預料到什麼,她目光謹慎地盯著葉桐,幽幽地問道:「不知葉老為何要殺死唐乾?」
「並非我親手所殺,是我讓峨眉派的人殺的。」葉桐似笑非笑地說道。
葉桐態度突然翻轉,令唐仞四人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騰琴兒急聲道:「葉前輩,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付我們?」
「爾等莫要忘了老夫的身份。」葉桐淡笑道,「老夫乃崑崙派前任掌門,六大門派才是武林正宗,多年來一直親如兄弟,如今少林遇難,老夫又豈能視而不見?」
冷依依若有所思地反問道:「所以你便受少林之託,故意設局對付我們?」
「你們不在背後支持河西秦氏,就不會遭此麻煩。」葉桐幽幽地說道,「唐乾之死,是因為他出言不遜,故而才會付出血的代價。」
見唐仞四人面色複雜,眼神飄忽不定,彩蝶冷笑道:「不妨實話告訴你們,其實在你們離開桃花塢不久,你們的隨行弟子,便已被賢王府和六大門派的人統統解決了。」
「什麼?」
此言一出,唐仞四人登時面露憤怒之意。
冷依依道:「葉桐,你可知得罪我金劍塢會是什麼下場?」
「丫頭,你不必唬我。」葉桐滿不在乎地擺手笑道,「老夫叱吒江湖時,金復羽尚未出生,一群乳臭未乾的後生晚輩,竟也敢在老夫面前造次?」
「你口口聲聲說要化解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的矛盾,卻不料你竟暗通六大門派對付我們……你……」陸遙又氣又惱,連連點指著葉桐,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殺雞儆猴。」葉桐冷笑道,「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河西秦氏得罪少林,六大門派將會聯手圍剿,秦明必死無疑。你們若是聰明,就休要再插手此事。今日殺你們幾個弟子,算是給金劍塢、唐門、騰族、陸府一點小小的教訓。」
「你敢威脅我們?」唐仞怒聲道,「你以為憑你三言兩語,就能讓我們屈服嗎?葉桐,你的行事手段早已過時,如今的江湖,已無人再會顧忌你的顏面。你真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說一不二的葉掌門嗎?」
「後生,你應該學會感恩。」葉桐眼神一寒,冷聲道,「我將你們四人叫出來,其實已是救了你們一命。如若不然,賢王府和六大門派的人又豈會輕易放你們離開?」
「你……」
「滾吧!不要逼老夫出手。」不等心有不忿的冷依依開口駁斥,葉桐卻突然斷喝一聲,聲音之狠戾,與今日慈眉善目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雖然冷依依、唐仞幾人,都是身手不俗的高手,但葉桐畢竟是昔日的武林第一人。他曾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與近乎天下無敵的武功。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即便今日的葉桐已年過八旬,老態龍鍾,但冷依依四人還是對其頗有忌憚。
更何況,如今木已成舟,金劍塢與四大世家的隨行弟子,皆已慘遭不幸,他們再固執地與葉桐廝殺,非但勝算不高,而且毫無意義。說不定,還會白白賠上自己的性命。
這筆帳,冷依依四人算得清楚。
「這件事絕不會就這樣算了。即便有你在背後替六大門派撐腰,我們也不會對河西秦氏棄之不顧。」冷依依倔強道,「更何況,如今賢王府和六大門派已經殺到我們頭上,此事不再是少林與秦家的恩怨,更關乎我們的榮辱。如果我們今日忍氣吞聲,任由六大門派聯手剿滅河西秦氏,那下一個遭殃的,無疑便是我們。」
「勇氣可嘉,但卻愚蠢之極。」
葉桐深深地看了一眼冷依依四人,淡淡地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嘆息,轉而在彩蝶的陪同下,緩緩消失在林中。
「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沉默許久,騰琴兒方才猶豫不決地問道。
冷依依嘆息一聲,緩緩搖頭道:「從我們收到柳葉銅錢的那一天,就已經陷入了一場殺局。昨夜唐乾之死,便是殺局的開始,既然賢王府和六大門派已與葉桐聯手,定會在桃花塢設下天羅地網,我們的人必死無疑,即便現在趕回去,恐怕也於事無補。」
陸遙思量道:「葉桐肯放我們離開,說明他對我們仍有顧忌……」
「你錯了!」冷依依道,「葉桐不殺我們,不是因為他心存忌憚,而是因為他要讓我們活著回去傳話。如果此次來辰州的不是我們,而是金劍塢與四大世家的掌門人……葉桐必會千方百計地斬盡殺絕,永除後患!」
「幸虧族長有先見之明,沒有親自前來,否則一旦陷入圈套,後果不敢設想。」騰琴兒心有餘悸地喃喃自語道,「葉桐竟利用我們對他的信任,引我們入局……」
「不必多言!」唐仞大手一揮,冷聲道,「今日我等誠心而來,卻不料竟遭此奇恥大辱。此仇不報,我蜀中唐門日後還如何能在江湖中立足?無論你們作何打算,總之八月初二,我唐門定會去河西助秦家一臂之力,和賢王府、六大門派,還有葉桐這個老賊……把今日的血債算個清楚!」
「不錯,現在已不再是秦家的私事。」陸遙憤憤不平地附和道,「我陸家也絕不會坐視弟子被殺而置之不理。」
「我湘西騰族亦是如此!」騰琴兒憤恨地說道,「葉桐名號雖響,但別人怕他,我湘西騰族卻不怕他!」
「本不想與賢王府就此撕破臉,卻不料他們竟找來葉桐虛張聲勢,騙我們自投羅網。既然賢王府與六大門派不仁在先……」言至於此,冷依依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陰寒之色,幽幽地說道,「那也休怪我們不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