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疑雲重重

  夜深人靜,賢王府內一道人影穿屋過院,匆匆而行,火急火燎地朝內院走去。

  「砰、砰砰!」

  一片靜謐中,洛天瑾的房門陡然被人敲響。

  片刻後,伴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一道蘊含不悅的質問,自房間內悄然傳出:「誰?」

  「府主,我是謝玄!」門外,謝玄趕忙輕聲應答。

  「吱!」

  話音未落,房門已應聲而開。身披大氅的洛天瑾,面色陰沉地望著謝玄,可當他看到謝玄凝重的神情時,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狐疑之色,問道:「出什麼事了?」

  「府主,剛剛收到消息,說……」謝玄欲言又止,面色為難地朝房間內輕瞥一眼。

  洛天瑾會意,邁步出房,並隨手將房門輕輕關上,催促道:「說什麼?」

  謝玄神色一正,湊上前去,低聲回稟道:「查干一行,在靈丘山澗遭遇伏擊,全部慘死!」

  「什麼?」

  洛天瑾大驚失色,他本欲詢問究竟,但話未出口,又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房間。此刻,凌瀟瀟尚在熟睡中。洛天瑾拽著謝玄,迅速步入院中,噓聲問道:「消息可靠嗎?」

  「應該可靠!」謝玄沉吟道,「是路過客商在棧道上發現他們的屍體,昨夜已驚動當地官府。穿衣打扮、車駕隨行、人數多少全都對的上,想來消息不假。剛剛我已派人快馬趕赴靈丘山澗一探究竟,正午前應該能趕回來。」

  夜風徐徐,漆黑如墨的天地間一片陰寒,此刻又聽聞如此消息,令洛天瑾頓覺背後一陣發涼。他眉頭緊鎖,思索片刻,低聲道:「事情既已驚動官府,想必是瞞不住了,相信明天一早,這個消息便會傳的天下皆知,滿城風雨。查干他們是沖我來的,現在他們死在回去的路上,這件事蒙古人一定會算在我們頭上。」

  「正是。」謝玄連忙點頭道,「我深知茲事體大,刻不容緩。故而深夜前來,打擾府主歇息。」

  洛天瑾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轉而問道:「知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不知道。」謝玄苦笑道,「伏殺他們的人,顯然是有備而去,來去如風,並且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聞言,洛天瑾不禁發出一聲嘆息,隨後抬眼看向夜空,問道:「現在幾更天了?」

  「四更天了!」謝玄道,「馬上天就亮了,此事我們需儘快想出一個應對之策。」

  「不錯!」洛天瑾毫不遲疑地邁步朝中堂走去,邊走邊說,「先去把江一葦、鄧長川、慕容白叫來議事。再傳命下三門執扇、門主前來候命。對了,把鴻軒也一起叫來!」

  洛天瑾一聲令下,原本沉浸在睡夢中的賢王府,頓時變的熱鬧起來。傳命弟子匆忙奔走於府中各處,謝玄則陪同洛天瑾直奔中堂。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各路人馬已齊聚中堂,大堂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洛天瑾神色凝重,堂中氣氛壓抑,眾人無不滿腹狐疑,面面相覷。

  謝玄奉命,將發生在靈丘山澗的事告知眾人,在座之人登時大吃一驚,面泛詫異。

  「此事擺明是想陷害我們,究竟是什麼人做的?」蘇堂沉聲道。

  江一葦眉頭緊鎖,揣度道:「看來是有人不希望我們與蒙古朝廷結交。」

  洛鴻軒沉吟道:「但查干一行全部殞命,並沒有假借我們的名義,故意留下活口,明顯也不想給我們招惹麻煩。」

  此言一出,堂中頓時喧譁起來,眾人議論紛紛,各有揣測。

  洛天瑾目光陰沉地掃視著眾人。突然,他發現在狄陌、凌青、陳雍之後的座位上,竟是空空蕩蕩。本應坐在那兒的柳尋衣,此刻卻不見蹤影。

  「柳尋衣哪去了?」洛天瑾質問道,「我不是下令召下三門的執扇、門主都來嗎?為何不見柳尋衣?」

  一聲喝問,令堂中瞬間陷入一片肅靜。

  「之前爹對柳門主格外開恩,特赦他在傷愈前,可以不參與任何差事。」洛鴻軒遲疑道,「會不會因此而沒人通知他……」

  「不!」狄陌突然起身,朝洛天瑾拱手道,「剛剛我已派人去叫柳尋衣,但……沒找到他。」

  「什麼意思?」謝玄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追問道,「什麼叫沒找到他?他去哪了?」

  狄陌如實回稟道:「不知道!他不在自己房間,甚至連被褥都是整整齊齊,顯然昨夜未歸。」

  「昨夜未歸?」狄陌此話,令堂內再度熱鬧起來。

  洛天瑾面色陰沉地與謝玄對視一眼,二人臉上皆是一抹狐疑之色。顯然,他們已想到了同一件事。

  「曾記得前天,柳尋衣與查幹當堂對峙,甚至出言不遜,大肆辱罵。」謝玄語氣不善地說道,「在賢王府中,他最反對我們與蒙古人結交。如今那群蒙古人被人伏殺在靈丘山澗,而柳尋衣又徹夜未歸,去向不明,此事難免就……」

  「有道理!」慕容白淡淡地說道,「殺人滅口,既破壞了我們與蒙古人的關係,又不至於留下確鑿證據,讓蒙古人向我們興師問罪。如此想來,的確像他的行事手段。只不過……」

  言至於此,慕容白眼中不禁浮現出一抹遲疑之色,沉吟道:「柳尋衣一向對府主忠心耿耿,惟命是從。這次的事,違抗命令不說,甚至還會為賢王府惹來大麻煩,此事……真是他做的嗎?」

  「動機、時間以及武功,柳尋衣完全符合。」江一葦分析道,「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如果是我們的對頭,必會假借我們的名義,故意留下一兩個活口回去報信,置我們於死地。又何須斬草除根,趕盡殺絕?」

  「狄陌!」洛天瑾頗為不耐地擺了擺手,轉而神色一正,目光如炬,直視著面色陰鬱的狄陌,冷冷地說道,「柳尋衣是你下三門的人,這件事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府主放心!」狄陌臉色一紅,當即請命道,「就算柳尋衣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他抓回來,交由府主定奪……」

  「我等不了那麼久!」洛天瑾逕自打斷道,「我只給你兩個時辰,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柳尋衣給我找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爹,你……打算如何處置柳門主?」洛鴻軒面色擔憂地問道。

  「若真是他做的,那就家法處置,並將他的屍體交給赤風嶺,以作交代!」洛天瑾目無表情,冷聲說道,「若查明不是他做的,我們再想其他辦法解決此事。」

  「府主,冤枉啊!此事不是門主做的!」

  突然,堂外傳來許衡急促的呼喊聲。聞言,狄陌眼神一冷,身形一晃,瞬間掠出中堂。眨眼間,便將許衡一腳踹進堂中,怒喝道:「中堂議事,你竟敢偷聽?找死!」

  說罷,狄陌毫不遲疑地拔刀出鞘,欲將許衡就地斬殺,但卻被洛天瑾先行喝止。

  洛天瑾面色狐疑地盯著許衡,反問道:「你怎知不是他做的?」

  「一者,門主腳傷未愈,日常出入仍需拄拐前行,所以他不可能遠赴百里之外的靈丘山澗,伏殺查干和巴特爾這些高手。」許衡身心緊張,顫顫巍巍地回道,「二者,昨日一大早,門主便約了林門主,一同前往天香樓喝酒,並且還說要痛飲一場,不醉不歸。所以,此刻不僅門主沒回來,我想林門主……也同樣沒在府中。」

  「蘇堂。」

  洛天瑾猛然將目光轉向蘇堂,蘇堂急忙吩咐手下前去查探。片刻後,弟子來報,證實林方大的確不在府中。

  「他們為何要一大早跑去喝酒?」江一葦疑惑地問道。

  「因為……」許衡猶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解釋道,「因為府主欲要接受蒙古朝廷的招安,此事令門主極為鬱悶。前天晚上,他已和林門主徹談一夜,喝了一夜,只是尚不能過癮,於是昨天一早,又跑去天香樓繼續喝酒……」

  「此話真話?」洛鴻軒凝聲追問道。

  「字字無虛!」許衡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狄陌。」謝玄喝令道,「你即刻趕去天香樓,一探究竟。他們若在,就把他們帶回來。若不在……」

  「不必多言,去吧!」洛天瑾匆匆打斷謝玄的話,揮手催促道。

  狄陌不敢遲疑,帶著凌青、陳雍等人策馬出府,直奔天香樓。

  ……

  此刻,天色已蒙蒙發亮。當狄陌幾人翻身下馬時,天香樓仍大門緊閉,儼然還未開張。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陳雍一腳將大門踹開。不等大夢乍醒,驚慌失措的夥計上前迎接,狄陌已帶人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幾位大爺,你們這是……」

  「柳尋衣和林方大在哪?」兩名弟子快步上前,將一臉茫然的夥計拽至狄陌身前,狄陌冷聲問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林大爺和柳大爺在……在二樓雅間……」櫃檯內,一名老夥計戰戰兢兢地指著二樓,誠惶誠恐地哀求道,「他是新來的,還不認人,望幾位大爺勿怪……」

  「他們何時來的?」

  「昨天早上。」老夥計不敢欺瞞,趕忙答道。

  「一直沒走?」

  「沒走。」老夥計言之鑿鑿地,點頭應道,「昨天他們喝了十幾壇酒,一早就沒了動靜,八成是醉倒了……」

  「沒動靜?」狄陌眼神一動,「那你怎知他們還在?」

  「這呼嚕聲可一直沒停過……」

  不等老夥計把話說完,狄陌已帶人快步衝上二樓,轉眼來到房門外。

  但在狄陌欲要推開房門的一瞬間,他卻有些猶豫了。狄陌神色複雜地望著緊閉的房門,似是喃喃自語道:「若柳尋衣真不在裡面,那……就太可惜了……」

  說罷,在陳雍、凌青緊張而複雜的目光注視下,狄陌眼神陡然一狠,隨之雙手用力一推,房門瞬間敞開。

  霎時間,一股濃濃的刺鼻酒氣撲面而來,惹得三人一陣皺眉。

  廂房內,滿桌菜餚,一片狼藉,酒罈翻滾,七零八落。

  林方大仰靠在椅子上,四仰八叉,鼾聲如雷。

  至於柳尋衣,則抱著一個空酒罈,側躺在地,枕著拐杖,睡的正香。

  ……

  六月將盡,蓑衣血行,真真是令人難忘的一月。江湖路遠,惟願,老馬識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