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雪夜風波(四)

  「隔空取物?」

  大和尚稍施手段,慕容白登時心頭一驚,凝聲道:「原來是個高手,難怪敢多管閒事。」

  「洒家雲遊四方,不得不練幾招不入流的功夫保命才是。嘿嘿……」大和尚憨笑道,隨之目光一轉,笑盈盈地看向被慕容白擒於槍下的劉老漢和梅花,道,「洒家替你們攔下他們,以還贈肉之情,你二人快些離去吧!」

  聞言,慕容白眼神一寒,手腕一翻,欲一槍扎穿劉老漢的臉腮,但大和尚卻先一步將禪杖自身前一揮。頃刻間,一股渾厚的力道化作一道疾風,迅速掃嚮慕容白手中的銀槍。

  伴隨著「鏗」的一聲金鳴,慕容白頓感虎口一麻,猝不及防之下銀槍竟脫手而出,高高拋起。鋒利的槍刃緊蹭著劉老漢的臉頰擦過,瞬間留下一道血痕。

  慕容白臉色一變,縱身前追,將銀槍重新拽回手中,並在半空中連翻揮舞幾下,方才將槍身上的力道盡數泄去。

  趁此間隙,劉老漢和梅花突然轉身,各自向左右翻滾而出,緊接著一齊向後飛躍,瞬間擺脫慕容白的鉗制,飛落在大和尚身旁。

  見狀,凌青迅速率人追擊,卻不料梅花雙臂一揮,雙袖中陡然射出一片銀針,逼的一眾賢王府弟子不敢再輕易靠近。

  「哪裡走?」

  慕容白登時大怒,腳下輕點兩下,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朝劉老漢和梅花射去。

  半空中銀槍飛舞,霎時間化作萬千槍影,猶如萬箭齊發,鋪天蓋地,直取劉家父女的首級。氣勢之剛猛,威力之強橫,令身負重傷的劉老漢和梅花臉色驟變,身子也隨之一顫。

  「你們快走!」

  大和尚催促一聲,繼而將清水禪杖橫舞而出,在盪開萬千槍影的同時,亦在劉家父女的頭頂,交織出一道密不透風的壁壘。

  「哈哈……真不愧是賢王府七雄之一,『雪衣銀蛟』的武功果然非同凡響。」

  伴隨著一陣大笑,大和尚登時飛身而起,剛剛還顯的十分笨拙臃腫的身軀,此刻竟異常靈動,閃轉騰挪,一氣呵成,一招一式皆行雲流水。他於半空中大笑不止,雙手連翻揮舞著清水禪杖,直接迎上撲面而來的慕容白。

  面對慕容白雷霆暴雨般的攻勢,大和尚非但毫無逼退之意,反而還眼泛興奮之光。

  「找死!」

  見大和尚百般阻撓,慕容白被徹底激出怒火,手中銀槍猛地沖天一挑,身形隨之拔高數尺,繼而以高屋建瓴之勢,自上而下朝大和尚揮槍猛刺,大有翻江倒海,開山裂石之威。

  「嘭嘭嘭!」

  轉眼間,二人已在半空中近身交手。

  銀槍、禪杖鏖戰當空,互成膠著之勢,絡繹不絕的金戈鐵器聲,如鐵豆落銅鑼般,密集而急促地響徹在大殿中,久而不散。與此同時,一道道剛猛的勁氣也在大殿內四處亂竄。

  霎時間,整座大殿被震的天搖地動,殿頂木樑搖搖欲墜,四壁殿柱沙石滾落,嘩嘩作響。就連供桌後那三尊斑駁不堪的巨大石佛,也在這場聲勢滔天的對攻中連連晃動,佛像被四射而出的勁氣,洞穿出千瘡百孔,隨時有崩塌傾覆的可能。

  「大恩不言謝!」劉老漢倉惶大喊一聲,轉而拽住梅花的胳膊,急聲道,「女兒,此地不宜久了。我們走!」

  說罷,劉老漢和梅花雙雙飛身而起,一起衝破大殿的窗戶,飛速消失在一片漆黑的雪夜之中。

  見劉老漢和梅花出逃,凌青又豈肯輕易罷休?他毫不遲疑地飛身而追,可就在凌青即將衝出大殿時,大和尚卻猛然揮杖將慕容白一招逼退,轉而禪杖自周身迅速飛舞一圈,一道道若隱若現的金光,頓時自清水禪杖中涌射而出。

  眨眼間,一圈圈若隱若現的金色光暈,憑空浮現在大殿四周,將所有門窗籠罩封印。

  當凌青欲要強行衝破金光時,頓感一股難以抗衡的力道反撲而來,硬生生地將他和一眾賢王府弟子震回殿中。與此同時,金光中隱隱浮現出一道道「梵文古經」懸於半空,並伴隨響起一聲聲如撞鐘般的詭異鳴響。

  「這……」

  「須彌神照?」

  一見此功,慕容白陡然一驚,滿眼詫異地望著大和尚,驚呼道:「莫非你是龍象山的『無道神僧』司無道?」

  江湖四大異教,若說絕情谷最為神秘,玉龍宮最為強盛,桃花仙島最為傳統,那龍象山則最為清高。龍象山弟子並不多,卻個個都是身手不俗的高手。龍象山一向不收庸才,能有資格進入龍象山的,無一不是出類拔萃之人。

  龍象山一向自詡承天受命,居高臨下,睥睨江湖。推出「龍象榜」縱論天下英豪,指點武林群雄。

  龍象山主自稱「聖主」,其下是「四大護法」,再下便是「十大無常」和「龍象百使」。傳聞,即便是地位最低的龍象百使,其武功也遠比六大門派的尋常弟子高強許多。

  司無道,正是龍象山四大護法之一,武功深不可測。休看他一副僧人模樣,實則卻是個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嗜血魔頭。

  因此,司無道能與賢王府七雄之一的慕容白分庭抗禮,一較高下,倒也不足為奇。

  「怎麼?你認得洒家?」司無道不可置否地嘿嘿一笑,顯然對慕容白識破自己的身份,並不感到吃驚。

  「四大異教中的一流高手,我又豈能不認得?」慕容白冷冷回道,他目光稍稍一轉,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窗外的無盡夜幕,心中料想:「此時,琴魔舞妖」定已逃遠,現在有司無道在此阻攔,我斷不能輕易脫身。」

  心念至此,慕容白也不再急於追殺,反而將銀槍負於身後,反問道:「如此說來,琴魔舞妖是受龍象山的指使,才會去洛陽找麻煩?」

  聞言,司無道神色茫然地緩緩搖了搖頭,道:「龍象山一向敢作敢當,做過便是做過,沒做便是沒做。『琴魔舞妖』並非受我龍象山指使,他們背後究竟是何人,洒家也不知道。」

  見司無道神色鎮定,不似撒謊,慕容白不禁眉頭一皺,冷聲道:「既然他們與龍象山無關,你又為何要出手救他們?休要用什麼『贈肉之情』這般鬼話來唬我,你們這些江湖敗類若真懂得知恩圖報,又何必被人稱作『異教』?」

  「哈哈……」司無道不怒反笑,而且笑的前仰後合,恨不能要將眼淚笑出來,此舉令慕容白、凌青等人甚為惱怒。

  「你笑什麼?」凌青怒喝道,「沒聽到我們七爺的問話嗎?」

  「洒家在笑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之士,竟如此不開竅。」司無道笑道,「你們與其問洒家為何要幫他們,倒不如問問洒家為何要阻撓你們?」

  「什麼意思?」慕容白狐疑道,「莫非你是沖我們來的?」

  「非也!」司無道搖頭道,「幫不幫『琴魔舞妖』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讓你們逞心如意罷了。莫說是他們父女,今夜就算是一條狗、一隻貓,哪怕一個臭蟲,只要是你們賢王府的對頭,洒家也一定會出手相助。」

  「這是為何……」

  不等凌青追問,慕容白卻突然揮手打斷他的話,冷聲解釋道:「不必多問!府主常說正邪不兩立,賢王府與龍象山,一正一邪,一旦碰面又豈有不相互拆台的道理?龍象山和絕情谷一樣,與我們賢王府水火不容,時常無事生非,處處找我們麻煩。」

  「嘿嘿,此事休怪洒家,誰讓你們是賢王府的人?」司無道胡攪蠻纏道,「倘若你們不是賢王府的弟子,這件事我斷斷不會插手。至於那對兒父女……是死是活我根本毫不關心。所以今夜爾等捉不住他們,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太早亮明身份。」

  「你……」

  此言令凌青勃然大怒,他欲再度出手,但卻被慕容白攔下。

  慕容白淡淡地說道:「還要趕回去向府主復命,不必和他糾纏。」說罷,慕容白銀槍一指,冷聲道,「司無道,今天這筆帳我記下了。你也記住,遲早有一天,我賢王府會蕩平你龍象山,到時我必取你的人頭!」

  「好啊!」司無道對於慕容白的威脅毫無怒意,反而頗為期待地憨笑道,「到時洒家一定將自己洗的乾乾淨淨,引頸待戮,只盼著閣下能快些來。哈哈……」

  「哼!」

  面對軟硬不吃,厚顏無度的司無道,慕容白不禁冷哼一聲,轉而率眾離開破廟,連夜朝洛陽城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