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哥,你來了。」
鳳鳴樓外,躲在暗巷小心監視的王壽,在冰天雪地中凍的瑟瑟發抖。一見柳尋衣,他趕忙撣去身上的積雪,一路小跑著迎上前去。
王壽先是滿臉喜色,但看清張福身後只有柳尋衣一人時,原本狂喜的眼中,頓時又湧上一抹愁容。
「小姐呢?」張福急忙問道。
王壽伸手一指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鳳鳴樓,低聲道:「小姐還在裡面,外邊有金刀門的人守著,我混不進去。」
循聲而望,鳳鳴樓是一座富麗堂皇,畫棟雕梁的楚風樓閣。粉牆朱戶,玉宇瓊樓,足有七層之高,在這條街上分外扎眼。
風亭月榭,霧閣雲窗,隱約間,甚至還傳出陣陣女子閨房中才有的淡淡幽香,令人遠遠地便已心猿意馬,心生迷離。
「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柳尋衣對鳳鳴樓上下打量一番,輕輕留下一句,隨即邁步朝鳳鳴樓走去。
「柳大哥且慢!」王壽趕忙勸阻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有何不妥?」柳尋衣心中掛念洛凝語的安危,故而對王壽的阻攔頗為不耐。
王壽連忙搖頭道:「不可,萬萬不可!剛剛我看見金刀門主諸葛雄,親率二百多弟子進入鳳鳴樓。再加上之前諸葛武所帶的幾十人,以及汪清術的隨從,此刻的鳳鳴樓內至少有三百多護衛,柳大哥你只有一個人……不如我們再等等其他人吧?等他們到了,咱們一起……」
「沒有其他人了。」柳尋衣直截了當地回答道,「今夜只有我一人來接小姐回府。」
「什麼?」聞言,王壽登時大吃一驚,驚恐的眼神猛地轉向張福,但見張福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王壽稍稍一愣,隨即和張福對視一眼,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毅然之色,齊聲道:「我們跟柳大哥一起進去!」
柳尋衣深邃的目光注視著二人,尚未開口,張福已開口道:「柳大哥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今天就算是死,我們也願隨柳大哥赴湯蹈火。」
聞言,柳尋衣急迫的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感動之意,他出手輕輕拍了拍張福、王壽的肩頭,輕鬆地笑道:「別在這兒礙我的事,快走吧!」
「可是……」
不等王壽再勸,柳尋衣已大步流星地朝鳳鳴樓走去。他頭也不回地向張福、王壽匆匆揮了揮手,似是催促他們速速離去。
張、王二人猶豫再三,最終決定趕回賢王府向洛天瑾求救。
除夕之夜,寒風似刀,大雪如絮。
只可惜,今年的除夕,夜柳尋衣註定不能安然度過。
柳尋衣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雪而來,嘴角掛著一抹難以名狀的陰冷笑意。
鳳鳴樓外的金刀門弟子見其形色可疑,欲向前詢問,可還不等他們問清究竟,原本在雪中大步而行的柳尋衣,突然加速飛跑起來,三兩步便衝到鳳鳴樓前,二話不說,登時一躍而起,凌空連踢數腳,直將欲要拔刀的幾名金刀門弟子,狠狠踹飛進鳳鳴樓內。
花團錦簇,紙醉金迷的鳳鳴樓內,乍然響起一片桌椅倒翻、杯碟破碎的聲響。緊接著,在一道道滿含驚恐的尖叫聲和喊罵聲中,柳尋衣伴隨著肆虐呼嘯的寒風飛雪,如殺神般踏入鳳鳴樓。
大堂正中的天井,從一樓直通七樓,一間間雅間廂房排列四周,與天井呈「口」字形圍繞。
鳳鳴樓內,處處是衣著艷麗的豐腴美人,還有不少醉眼矇矓、左擁右抱的酒客。除此之外,便是三五成群,虎視眈眈的金刀門弟子。
放眼望去,美衣玉食,奇珍異玩,數不勝數。歌舞禮樂,鼓瑟笙簫,延綿不絕。瓊漿玉液,酒池肉林,鶯鶯燕燕,花枝招展,儼然一派靡靡爛象。
「你是什麼人?」
見柳尋衣來者不善,十幾名金刀門弟子立即衝上近前,以合圍之勢將他困在其中。
柳尋衣眼泛寒光,左右打量著這些刀手,朗聲道:「洛姑娘在哪?」
「怎麼?賢王府的人都死絕了嗎?我們擺出這麼大的陣仗,怎麼就等來你一個人?」
三樓走廊,陡然傳來一陣戲謔的冷笑。柳尋衣抬眼望去,但見諸葛武帶著十幾名弟子,正憑欄俯視著柳尋衣,目光中頗有輕蔑之意。
「諸葛武,我不想和你廢話,洛姑娘在哪?」柳尋衣高聲喝道,「我要帶她走!」
「洛姑娘是小王爺請回來的客人,你想帶她走?」諸葛武看向柳尋衣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白痴,嗤笑道,「你憑什麼?」
「就憑我是洛姑娘的朋友!」
「哈哈……」柳尋衣所言似是天大的笑話,立即惹來眾人一片鬨笑。甚至就連剛剛那些面露驚恐的美人酒客,此刻都饒有興致地看起熱鬧。
柳尋衣目光謹慎地打量四周,冷聲道:「諸葛武,你最好別逼我動手。」
「你嚇我?」諸葛武故作慌張失措的模樣,佯裝驚恐地大叫道,「柳尋衣要動手,他嚇唬我,我真的好怕啊!」
「哈哈……」
諸葛武的表演立即又惹來一陣鬨笑。
此刻的柳尋衣,在他們眼中,就如同一個跳梁老鼠。而諸葛武,就是戲耍老鼠的貓。
「柳尋衣!」諸葛武突然神色一正,面露狠戾,獰笑道,「你他媽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麼地方?就憑你也敢來這兒撒野?莫不是前幾日在將軍府被人打壞了腦袋?今天晚上,就連洛天瑾都不敢來此胡鬧,就憑你?哼!你信不信今夜我讓你有來無回!」
諸葛武此話一出,立刻又有不少金刀門弟子從二樓、三樓一躍而下,殺氣騰騰地朝柳尋衣聚攏過來。
「尋衣……」
突然,一道急促的呼喊聲自半空響起。柳尋衣大驚,慌忙循聲高望,卻見七樓的一間廂房內,迅速衝出一人。柳尋衣定睛細看,正是洛凝語無疑。
只不過,此時的洛凝語身姿搖晃,步伐踉蹌,神色頗為慌張,儼然一副有氣無力的虛弱模樣。
「凝語!」
一看到洛凝語,柳尋衣下意識地欲要上樓,但卻又被周圍的幾十名刀手給生生逼了回來。柳尋衣仰視著洛凝語,高呼道:「凝語,你沒事吧?」
「尋衣,他們抓了梅花父女,我想救他們……」
洛凝語話音未落,七樓廂房內再度走出幾人,其中兩人五花大綁,並被人用刀挾持著,正是曾在東海茶樓賣唱的梅花父女。
在梅花父女左右各站一人,左邊是汪清術,右邊則是金刀門主,諸葛雄。
「汪清術!」洛凝語神色冷厲地嬌喝道,「我已經喝下三杯酒,你現在可以放他們走了吧?」
「本來可以,但現在我又突然改變主意了。」汪清術壞笑道,「小王想讓你陪我多喝幾杯,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呸!誰是你娘子……」洛凝語又氣又惱。但不知怎的,她突然感覺自己渾身無力,呼吸變的愈發急促,白皙的額頭上也迅速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你……你怎能言而無信?」
「明明是你爹先說話不算話。」汪清術冷笑道,「他之前明明已收下我父王的聘禮,可後來你又反悔,還說什麼比武定親,這難道不是出爾反爾?」
「我懶的與你爭辯,趕快放了他們父女!」洛凝語強忍著「醉意」,倔強道,「酒我已經喝了,人你若不放,我又如何再相信你?」
汪清術不懷好意地目光,上下打量著連站都快站不穩的洛凝語,似笑非笑地說道:「若讓小王放了他們也可以,除非……娘子今晚肯陪我共度春宵……」
「你說什麼?」柳尋衣與洛凝語異口同聲,怒不可遏。
「反正你我馬上就要結為夫妻,有些事……提前幾天也無妨。」汪清術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洛凝語的皓腕,當洛凝語想要反抗時,卻發現自己此刻竟連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氣憤難當地拼命掙扎著嬌軀,但卻始終掙脫不開汪清術的束縛。
「放開她!」
柳尋衣瞪著一雙猩紅血目,怒視著汪清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啊!」汪清術不屑地俯視著柳尋衣,挑釁道,「我就在這兒等你,有種你就上來帶走她!但萬一你武功不濟,被人亂刀砍死在鳳鳴樓,那可休怪小王見死不救。哈哈……」
說罷,汪清術轉而對諸葛雄吩咐道:「柳尋衣就交給你了,替小王好好招呼他!」
「你想幹什麼?」洛凝語早已嚇的六神無主,驚慌道,「我為何全身無力,你在我的酒里……下了什麼?」
「一點蒙汗藥而已。」汪清術冷笑道,「那天在將軍府,你讓小王丟盡了臉,今天小王自然要找你討回顏面。」
看著面色愈發難看的洛凝語,汪清術面露得意之色,轉而又看向樓下的柳尋衣,大笑道:「你猜她還能強撐多久?別說小王不給你機會,你想她安然無恙,那就在她徹底昏死前,來這兒救走她。」說罷,汪清術伸手點指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突然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起來,隨後強行將洛凝語拽入廂房,而可憐的梅花父女,也被人一併帶了進去。
「尋衣救我……尋衣……」
洛凝語驚懼悲憤的呼喊聲,宛如重錘般狠狠敲打在柳尋衣的心頭,令其恨不能將手中的劍柄生生攥碎。
「小王爺只管和洛姑娘逍遙快活,我定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到小王爺的雅興。」
諸葛雄淡笑著應和一聲,隨後從外邊將房門輕輕關上。轉而走到欄杆旁,目光冷漠地盯著柳尋衣,眼中殺意滔天。
「柳尋衣,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得罪小王爺。他要你死,就絕對沒人敢讓你活。」
「諸葛雄,洛姑娘如有一點閃失,就算我不殺你,北賢王也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柳尋衣咬牙切齒地說道。
「北賢王又如何?在汪將軍面前還不是一個懦夫?否則今夜他為何不敢親自來救自己的女兒?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賢王府不吃汪將軍敬的酒,那就只好吃罰酒。」諸葛雄冷笑道,「今夜有我金刀門三百弟子在此,定叫你有來無回!柳尋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竟如此不知死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