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0章 反客為主

  第1150章 反客為主

  面對態度堅決的金復羽,心知遊說無望的隋佐索性不再替自己辯解。

  但見他緩緩收起臉上的緊迫模樣,慢慢挺直腰板,身形高大的他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眯起眼睛俯視著端坐對面的金復羽,皮笑肉不笑地陰陰說道:「金塢主,有件事我想你可能有些誤會,本將軍今日來此可不是和你商量的。」

  「隋將軍,你早該如此。」金復羽面無懼色地抬眼看向隋佐,幽幽地說道,「你應該聽過一句話,叫『士可殺不可辱』。你想殺我,直接動手便是,又何必費盡心機地兜圈子。更重要的是,你竟用如此拙劣的伎倆誘我上鉤,簡直是對金某的羞辱。」

  「你也應該聽過一句話,叫『好死不如賴活著』。如果你連明天的日出都看不見,又談何後患?」隋佐沉聲道,「驅虎吞狼也好,過河拆橋也罷,前提是你能活著離開這裡,才有驗證真偽的機會。否則……」

  「同樣的話,我也送給閣下。」金復羽不以為意地淡然一笑,「你有五千兵馬也好,十萬兵馬也罷,前提是你能活著等他們趕來。如果你連這間茶棚都走不出去,天大的功勞又與你何干?」

  金復羽用最平和的語氣說出最致命的威脅,登時令現場的氣氛跌入冰點。

  隋佐不由地一怔,因為他萬萬沒有料到,金復羽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要挾自己。

  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的宋玉幾人亦是暗吃一驚。因為他們很清楚金復羽的性格,向來言出必行,說到做到,根本不屑於虛張聲勢,故弄玄虛。

  然而,隋佐可不是想殺就殺的無名小卒,他甚至不是江湖中人。僅憑他西京將軍的正統身份,足以代表蒙古朝廷的體面。今日的他奉命前來,當屬公差,此時殺他無異於向蒙古朝廷宣戰,這可是連大宋皇帝都不敢貿然決定的事。

  「金復羽,我不信你敢殺我!」不知是出于震驚還是出於憤怒,隋佐臉上的肌肉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對我出手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什麼是『後果』?如果我連明天的日出都看不見,又豈會在乎什麼後果?」此刻,金復羽的情緒愈發平靜,也愈發令人心悸。

  漸漸意識到金復羽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真對自己泛起殺念,隋佐再也難以保持淡定。

  畢竟,他現在所站的位置,距離金復羽實在太近了。

  五千兵馬固然所向披靡,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在金復羽這般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面前,一旦雙方搏命,隋佐幾乎沒有半點勝算,甚至連逃命的機會都微乎其微。

  更何況,金復羽的身邊還有宋玉、冷依依、丁傲和董宵兒四位身經百戰,行事老辣的高手。

  在命懸一線的生死攸關之際,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西京將軍,此刻也難免心生慌亂。但見他艱難地吞咽一口吐沫,雙手悄無聲息地緊緊抵住長桌,身體微微前傾,儼然已經做好隨時掀桌子的準備。

  「魚死網破,對你我沒有半點好處。」隋佐強壓著內心的忐忑,態度再一次發生轉變,嘗試著對金復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退一步而言,即使我答應放過你們,外邊的五千勇士也不會答應,因為他們都是大汗和王爺的忠實擁躉,是只奉軍令不計後果的死士。所以即使你挾持我……甚至殺了我,都不會改變今天的結局。」

  「那又如何?」

  「明明有機會兵不血刃,大家都不用死,我們又何必自尋絕路?」金復羽油鹽不進的傲慢態度,令隋佐又氣又惱,「金塢主,你看這樣如何?除掉柳尋衣的差事,我們一起辦。至於一個月的期限……本將軍願意在王爺面前替你們求情。」

  見隋佐的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調轉,金復羽不禁面露驚訝,揶揄道:「隋將軍久經殺場,今天莫不是……怕死吧?」

  「金復羽,你不要得寸進尺!」

  惱羞成怒的隋佐真恨不能將金復羽生吞活剝,但尚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此時一旦翻臉自己斷無活路。隋佐雖不怕死,卻也不願死的不明不白。尤其是他在對峙中占據上風的時候,更不願白白賠上性命。

  隋佐強忍羞憤,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企圖在最後時刻改變金復羽的心意:「當真撕破臉,今天命喪九泉的人絕對不止我一個!金復羽,說句不甘心的,憑你的本事只要肯效忠大汗,前途不可限量,日後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而且我也不相信你願意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和我同歸於盡,你在中原武林處心積慮打拼幾十年,豈能輕易捨棄?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聰明人,應該懂得如何取捨。」

  「隋佐,金某平生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既厚顏無恥又愚不可及的蠢材!」面對隋佐慷慨激昂的勸說,金復羽非但沒有一絲動容,反而放肆大笑,嘲弄更甚,「莫說我根本不會相信你的鬼話,就算你是真心實意,我也不屑與爾等為伍!」

  「金復羽,你……」

  「休要忘記,我可是金國皇裔!與蒙古韃靼有亡國滅種之仇,不共戴天之恨!」

  儼然,金復羽已徹底撕去偽裝,語氣中再也聽不出半分柔和,射向隋佐的目光也再也尋不到一絲猶豫。

  取而代之的,唯有無盡的冷酷和滔天的殺意。

  「轟隆隆!咔嚓!」

  彤雲密布的暗灰天空陡然划過一道刺破蒼穹的耀眼閃電。緊接著,一陣響徹天地的滾滾雷鳴如驚濤拍岸,萬馬奔騰般倏忽而至,直將茶鋪的一眾客商嚇得顫慄不止,驚呼連連。

  幾乎在同一時間,疾風驟起,大雨滂沱,這片天地於霎時間被這場蓄謀已久的雷霆暴雨完全籠罩。

  狂風如刀,自亂崗呼嘯而出,將兩間茶棚刮的左搖右擺,將桌椅板凳吹的東倒西歪。

  急雨似劍,於霧林瀟瀟而入,將茂林修竹砸的沙沙作響,將郁青草原澆的泥濘不堪。

  這場暴風雨來的又急又大,電閃雷鳴延綿不絕,以至於茶棚內的人們不得不扯著嗓子喊叫,才能聽清彼此的聲音。

  暴雨突襲,令本就心情沉重的隋佐感到愈發惴惴不安。

  「金復羽,你竟如此冥頑不靈!」隋佐一邊憤憤不平地怒斥金復羽,一邊暗中尋找機會逃離險境,「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休怪我以多欺少……」

  「將軍!將軍……」

  隋佐話未說完,一道滿含憤懣與驚恐的呼喊陡然自茶棚外傳來。

  緊接著,雨幕中出現兩名丟盔棄甲,滿身血污的蒙古軍士,他們鬼哭狼嚎著連滾帶爬,倉惶不已地朝隋佐奔來。

  見此一幕,前邊茶棚內的客商們無不大驚失色,隋佐的心頭更是猛然一沉,一股強烈的不祥之感迅速襲遍全身。

  「你們……怎麼回事?」

  「將軍,大事不好……我們……我們中了埋伏……」搶先跑到隋佐身前的軍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抱著隋佐的雙腿,語無倫次地連連報喪,「我們在霧林中待命,卻不料天降箭雨……然後……然後他們又趁亂從四面八方殺出,將兄弟們打得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什麼?」

  軍士的話令隋佐如遭當頭一棒,頃刻間腦中傳來一陣轟鳴,一時站立不穩,腳下踉蹌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什麼天降箭雨?哪裡來的箭雨?」心神不寧的隋佐根本來不及細想,炮語連珠似的追問,「你說『他們』……他們是誰?從哪兒冒出來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不知道……黑壓壓一片,根本數不清……」

  「這……」

  萬急之中,隋佐的餘光突然瞥到坐在對面的金復羽,見他波瀾不驚,神情自若,似乎對當下的變數毫不意外。

  隋佐的雙瞳驟然一凝,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不可抑制地鑽出心底。

  「難道是……是你?」

  「石鎮山在此,誰敢在我家塢主面前造次!」

  「溫廉護駕來遲,望塢主恕罪!」

  隋佐話音未落,一前一後兩道亮如洪鐘的聲音陡然穿過風雨雷電,響徹在茶棚左右。

  緊接著,殺氣騰騰的石鎮山和神情冷峻的溫廉分別率人從亂崗和霧林走出,以排山倒海之勢,迅速將圍在茶棚外的百餘名蒙古軍士統統擒下。

  值得一提的是,此時在二人的手中竟各自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隋佐安排在亂崗和霧林領軍埋伏的兩名副將。

  「拜見塢主!」

  一見金復羽,石鎮山和溫廉快步迎上前來,齊齊拱手叩拜。

  「事情辦的如何?」

  「回稟塢主,埋伏在亂崗和霧林的五千韃子兵,被我們的幾輪箭雨射殺三成,後又被我們的突襲當場斬殺兩成,剩下的一半也已盡數俘獲。」雙目通紅,血跡斑斑的石鎮山高聲作答,似乎有意讓隋佐聽清每一個字,「至於如何處置,只等塢主一聲令下!」

  「做得好!」

  石鎮山霸氣十足的回答令金復羽頗為滿意,亦令宋玉、丁傲、冷依依和董宵兒懸在心頭的大石安然落地,不約而同地綻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反觀隋佐和他身後的八名護衛,此刻已是神湛骨寒,面如死灰。

  「隋將軍,剛剛我不曾怪你以多欺少,希望你現在也不要怪我恃強凌弱!」

  金復羽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心慌意亂的隋佐,而後效仿他剛才的動作,緩緩舉起右手,而後又慢慢伸出兩根手指。

  「金復羽,你……」

  「兵者,詭道也!為了應對你的五千兵馬,金某可是秘密調集了整整兩萬甲士!將軍深諳兵法,不知你對我這招瞞天過海,可否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