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還真有不怕死的敢替人出頭?大爺倒想看看到底是誰活膩了?」
大堂的官差們聽到林方大的喝罵,登時怒上心頭,為首之人下意識地鬆開梅花的胳膊,仰頭朝二樓望去,叫罵道:「剛才是哪個混帳東西口出狂言?」
「我砸死你!」
話音落下,林方大已迅速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樓下的官差。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官差在慌亂中閃躲不及,被飛來的茶杯砸中腦門。在茶杯碎裂的同時,他的腦袋也隨之「開花」,一縷縷殷紅的鮮血順著額頭淌落下來。
「噌!噌!噌!」
見狀,隨行的官差們紛紛抽出腰刀,一個個凶神惡煞地盯著林方大。
一亮刀劍,東海茶樓內頓時一片譁然,客官們唯恐避之不及,紛紛驚慌四散,欲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給我把大門封了,就連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出去!」受傷的官差一手捂著血流不止的額頭,一手揮舞著鋼刀,怒喝道,「竟敢和官府公然作對,今日若不嚴懲,他日還不反了這群刁民?」說罷,他用刀直指二樓滿臉怒意的林方大,喝令道,「弟兄們,把那個混帳東西抓下來,我要親手割了他的舌頭!」
「是……」
「用不著費事,老子親自下來和你們打!」
官差們尚未有所動作,林方大卻是陡然暴喝一聲,徑直從二樓飛躍而下,一招猛虎跳澗瞬間將大堂中的兩個官差踢翻在地。轉而一個箭步衝上戲台,使出一招猛虎撲食,直將那受傷的官差嚇的兩眼發昏,雙腿發軟,身子一輕便被林方大狠狠撞翻在地。
緊接著,勢大力沉地一腳重重踏在官差的胸口上,令其動彈不得,只能氣的哇哇亂叫。周圍的幾名官差見狀,趕忙提刀沖至近前,對林方大形成合圍之勢。
「都住手!」
就在雙方欲要大打出手之即,一道清冷傲慢的聲音陡然自角落中響起,繼而一位身著蒙古貴族服飾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上前來。
此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皮膚白淨,體態慵懶,神情傲慢,貴氣逼人。全身上下穿金戴銀,珠光寶氣,其腰間所懸掛的佩刀亦是璀璨生輝,鏤金鑲玉。不難猜出,此人定是家世顯赫之輩。
在這位蒙古公子身後,還跟著兩個漢人。一個是三十出頭的白臉小生,一個是年逾五旬的精壯大漢。
其實這兩人與林方大是老相識,年輕男子名叫諸葛武,乃洛陽金刀門的少主。年長的漢子名叫徐鐵崖,乃洛陽鐵掌幫的二當家,此人在洛陽一帶頗有名聲,傳聞其掌力蒼勁,可以開山劈石,因此名震河南府,當地人稱之為「混元鐵掌」。
蒙古公子一露面,原本氣勢洶洶的官差們頓時偃旗息鼓,紛紛轉身朝蒙古公子叩拜行禮:「見過小王爺!」
此刻,柳尋衣和「福祿壽喜」四人已來到近前,目光謹慎地提防著這伙官差。當柳尋衣聽到官差們稱呼蒙古公子為「小王爺」時,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異樣的精光。
「稍安勿躁!諸位且稍安勿躁!呵呵……」
不等場面陷入尷尬,徐鐵崖已滿面笑容地走上前來,充當起和事佬。一見林方大,他眼裡不僅展露出一抹古怪之色,隨即大笑著拱手寒暄道:「哎呀呀!這不是賢王府的林方大兄弟嗎?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哈哈……」
「徐二當家,你認得他?」蒙古公子眉頭微微一皺,目光審視著一臉狠戾的林方大,語氣不悅地質問道,「他是何人?為何敢打官府的差人?」
「狗屁官府的差人!」林方大又犯了牛脾氣,直言不諱地怒喝道,「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莫說是幾個小小官差,就算是官老爺來了,老子也照打不誤!」
「哦?」蒙古公子面露嘲諷之色,輕蔑道,「真是好大的口氣。」
「徐二當家、諸葛公子。」林方大伸手一指臉色難堪的徐鐵崖和諸葛武,朗聲道,「你們告訴這個韃子,這裡是誰的地盤?又是誰說了算?」
說罷,也不等徐鐵崖和諸葛武設法圓場,林方大突然抬腳將受傷的官差踢下戲台,自己則在台上來回踱步,向大堂中的眾人罵罵咧咧地埋怨道:「洛陽城能有今日之盛靠的是誰?這裡人盡皆知!又有誰不知道這一片歸老子管?他們這群王八蛋膽敢在老子的地盤上鬧事撒野,你們說老子能視而不見嗎?」
「不能!」茶樓內有不少人認得林方大,知道他是賢王府弟子,背後有洛天瑾這座大靠山。因此林方大話一出口,周圍頓時傳來一片附和。
林方大所言「這片歸他管」,實則是指洛天瑾下令休門弟子,守護這幾條街的生意商鋪,以防有人破壞賢王府定下的買賣規矩,說到底是為穩固洛陽安定。不過今天這番話從林方大口中說出卻變了味,而且還當著官府差人的面,其中的深意就難免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徐鐵崖看著臉色越來越差的蒙古公子,一時間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
「歸你管?」蒙古公子冷笑道,「簡直是笑話!這裡是我蒙古鐵蹄,用彎刀利弩打下來的江山,何時輪到你這個漢人來管?猖狂之極,不知天高地厚!」
此刻,受傷的官差仿佛找到救星一般,連滾帶爬地跑到蒙古公子身旁,添油加醋地慫恿道:「小王爺,此人名叫林方大,平日裡就極其囂張,他和他背後的勢力,多年來一直在洛陽橫行霸道,目無法紀。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官府作對了……」
「啪!」
官差的話尚未說完,蒙古公子卻是突然揚手一甩,給了他一記狠狠的耳光。
蒙古公子冷聲訓斥道:「我讓你們來請梅花姑娘過府一敘,你們又是怎麼辦事的?今天若非我跟來看看,不知你們還要捅出多少簍子?現在人家姑娘只怕已把我們當成土匪惡霸,我看平日裡橫行霸道的人應該就是你自己吧?」
「小王爺息怒,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也不知這位「小王爺」究竟是何身份,他的幾聲訓斥,竟嚇的那群官差紛紛跪倒在地,搗蒜似的連連磕起頭來,直磕的地板「砰砰」作響。
眾人見狀無不面露驚奇之色,剛剛出言附和林方大的人中,此刻已有不少心生悔意。他們原以為林方大的身份已是不俗,但現在看來,這位「小王爺」的來歷似乎更不簡單。
蒙古公子不曾理會這些磕頭認罪的官差,逕自將目光轉向戲台上惶惶不安的梅花,淡笑道:「梅花姑娘,小王汪清術,對姑娘這幾日所唱的小曲甚是喜愛,同時也對梅花姑娘你十分仰慕,所以想請姑娘到府上一敘,不知你意下如何?」雖然汪清術的措辭十分客氣,但他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恭敬,反而更像是在念一段無關緊要的寒暄對白。
「是啊!」諸葛武陪笑道,「小王爺前幾日剛從和林遠道而來,初入中原第一眼便看上了……哦不,應該是聽上了梅花姑娘的小曲。難得小王爺如此抬愛,這對你們父女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千萬莫要錯失良機才是。」
「小王也不妨直言相告,我不僅喜歡梅花姑娘的小曲,也喜歡梅花姑娘的臉蛋。」汪清術滿不在乎地輕笑道,「倘若你肯隨我回府,小王保你們父女一輩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如何?」
「什麼意思?莫非你想用錢收買我中原女子嗎?」
突然,樓梯上傳來一道極盡諷刺之意的調侃,但見洛凝語在洛鴻軒和幾名賢王府弟子的陪同下,自二樓緩緩而下。
洛凝語與梅花同為女子,她最見不得汪清術這種紈絝子弟,自以為有錢有勢便想為所欲為。尤其是用錢收買女人,更是洛凝語不能容忍的小人行徑。
「哎呀!這不是洛公子和洛小姐嗎?」
一見洛鴻軒和洛凝語,徐鐵崖頓時一驚,緊接著便熱情地上前寒暄道:「前些日子我還隨大當家一起拜會過洛府主,今日能見到洛府主的公子、千金,實在是徐某之幸。呵呵……」
「在和林時小王就曾聽說,中原女子不同於蒙古女子,今日一見果然一個比一個有趣,也一個比一個俊俏……」
「那個……小王爺,這兩位是賢王府洛府主的公子洛鴻軒,千金洛凝語。」徐鐵崖深知洛凝語遠非尋常女子,她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言輕薄的。雖然汪清術身世顯赫,但賢王府的千金小姐也絕非浪得虛名,尤其是在洛陽城內,洛天瑾的手段和勢力,遠遠大於這位蒙古小王爺。
「既是誤會,那便各自散了吧!」洛鴻軒心智成熟,遠非林方大可比。雖然賢王府家大業大,但有時也要懂得分寸,知道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不能惹。更重要的是,洛天瑾曾在一個月前三令五申,對蒙古人定要敬而遠之,絕不可主動招惹。
因此,洛鴻軒見徐鐵崖和諸葛武都有意從中調和,自然願意就坡下驢,淡笑道:「剛剛是我府上的人衝撞了小王爺,還望小王爺見諒!」
說罷,洛鴻軒朝站在林方大身旁的王壽使了一個眼色。王壽在「福祿壽喜」四人中最為激靈,見到洛鴻軒示意,趕忙笑呵呵地走上前來,朝汪清術拱手賠罪道:「小王爺,剛剛是我家門主他喝多了,一時興急才不小心衝撞了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跟一個喝醉的人一般見識……」
「放你娘的屁!」林方大聞言登時火起,全然不顧洛鴻軒的臉色,開口怒罵道,「王壽,你小子就知道滿口放屁,老子剛剛在樓上只喝了幾杯茶,你見誰喝茶能喝多?能喝醉?」說罷,林方大又向梅花父女安慰道:「別怕!今天有老子在這兒,看誰敢動你們一根汗毛?」
「不錯!」洛凝語幫腔道,「本小姐也會保護你們!想在洛陽城仗勢欺人,那得先問問本小姐同不同意?」
洛凝語天生的大小姐脾氣,自幼傲慢刁鑽,她「不識時務」也不是一兩次了,並不稀奇。真正令柳尋衣奇怪的是,一向對洛天瑾的命令言聽計從的林方大,今日為何也如此的「不分輕重」?
當柳尋衣看到汪清術愈發冷厲的眼神時,心中不禁暗道一聲:「大事不妙!」
「如果小王今日一定要請梅花姑娘過府一敘……」汪清術冷冷地說道,「你們又能如何?」
「那你就試試!」林方大惡狠狠地挑釁道,「不過老子要事先提醒你一句,刀劍無眼,我手裡這把刀可不管你是王爺還是王八,只要你敢硬來,它一定照砍不誤!」
由於林方大的執念,好不容易稍稍緩和的氣氛又瞬間跌入冰點。
這一刻,東海茶樓內山雨欲來,靜如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