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這看似巧合與奇遇的旅途,原來在一開始的時候已有定數

  「里恩,快統計損失,把傷員都找回來!

  「諾娜,組織進攻,趁勢撕開他們的防線。6⃞   9⃞   s⃞   h⃞   u⃞   x⃞   .⃞   c⃞   o⃞   m⃞

  「俘虜,給我抓一些俘虜!」

  格里菲斯抹掉滿臉的血和泥,指揮著全軍開始擴大戰果。

  皮耶楓的西面和北面有一條難以逾越的溪流和懸崖,氏族聯盟軍隊的防線堵在東面和南面的平原上。根據少量的情報和戰前偵察,他們的兵力也超過三千。

  凌晨發起的突襲打穿了防線,遭到暴風中隊攻擊的所有獸人部隊都崩潰了下去。等到貝爾蒂埃的步兵上來以後,最後頑抗的敵人也被迅速殲滅。

  但是殲敵數量上怎麼算也不對。這一路打過來,擊潰和消滅的獸人軍隊頂多只有一半。

  事情沒完。格里菲斯自認為還要救出聖女,然後調查一下這背後有什麼陰謀,究竟是什麼吸引了獸人在大戰之前分出這麼一支軍隊執行突襲任務。

  剩下的獸人軍隊可能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下潰逃了,這種事並不罕見。雙層圍牆的防線都崩潰的如此之快,一個理智的指揮官應該能意識到雙方實力差距很大,圍剿聖女的戰鬥任務已經不可能完成了。

  但是,也不是一定如此。十個將軍里總有一個在絕境之下也會奮起反擊,堅守職責直到最後一刻。

  「隊長!隊長!」卡蓮突然跑了過來,她帶著兩個士兵,背著一個頭髮凌亂的女孩過來,「鎮上……」

  「安靜。」格里菲斯喝道,然後讓她們過來詢問。

  士兵們剛剛把背著的女孩放下,格里菲斯就發現這是蘭薩達。她臉色蒼白,身上有好幾處傷。看到准騎士來到身邊,她掙扎著想要起身說話,卻站不起來。

  格里菲斯湧起一個不好的念頭,低聲問道:

  「鎮上的士兵在我們攻擊的時候突圍了?」

  「是,是的。」

  蘭薩達焦急的點點頭,努力想要說出完整的句子。♢😎 ❻9s𝐇𝔲乂.ᶜσм 😲🐒

  「然後他們遭到了獸人的反擊並且被擊敗?」格里菲斯心裡一緊,「鎮上的防線被突破了。」

  「聖女,隊長,」蘭薩達喘過氣來,抓住准騎士的手,「獸人衝進了鎮裡。」

  被圍困的城鎮常常會出現這樣的事。守軍一開始還能堅持,能夠頂住排山倒海的攻擊,能夠忍受飢餓和乾渴。但是,一旦援軍出現,飽受煎熬的戰士們就會瘋了一樣發動突圍,哪怕早一秒鐘和援軍匯合也好。

  這個時候,老練的圍城指揮官便會捕捉到戰機。只要放突圍者出來一半,然後集中力量猛擊側翼,突圍前還堅如鋼鐵的軍隊就會瓦解,逃出去的會直奔援軍,剩下的則是亂成一團。

  格里菲斯點點頭,起身說道:「諾娜,通知貝爾蒂埃,帶領步兵結陣向鎮上突擊,不要倉促突擊,只是壓迫他們。德迪烏斯的中隊守住防線,暴風中隊收攏以後原地待命。」

  「不應該全力進攻嗎?」聖光信徒的艾斯和約書亞都驚慌起來,「聖女危險了。」

  「執行命令。」格里菲斯喝道。

  他轉過身,取了含光堅毅在手:「我去去就來。」

  ……

  這裡和夢中一樣。

  燃燒的城鎮,路邊倒伏的屍體有人類也有獸人。殘酷的戰鬥剛剛結束,流淌的血水甚至尚未凝固。

  皮耶楓,為什麼守軍的將領會自說自話的撤退?為什么氏族聯盟能戰鬥到這個份上?

  這個城鎮,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戰略要地;這裡的軍隊,不過是民兵而已。安茹的聖女對於敵人來說,是這麼重要而必須消滅的存在嗎?

  格里菲斯被不詳的預感攝住。他想要離開,身體卻在無法言說的激動驅使下前進。讓人顫抖的意念在催促他快去,快到那裡去!

  他從殘垣斷壁間走過,獸人的士兵只剩下一點點。他們拋下驚恐的婦孺,不屠殺,也不建立防線,直撲小鎮的北面,對南面來的人類援軍視若無睹。💞💣 ❻❾รH𝔲x.𝒸𝓞M ♠🐟

  極度危險的念頭攝住了格里菲斯的心神。他全身都在顫抖,混亂的不可理喻的念頭噴薄而出。

  受傷的獸人從屍體中跳了起來,握緊尖刀捅來。刀刃撞在胸甲上折斷,格里菲斯揮手一劍將他斬落。第二個獸人從頭頂的陽台跳下,揮舞錘子猛砸,格里菲斯抬手一挑,直接將敵人的肚腸破開。

  他如野獸般俯下身體,雙腿蓄勢,雷霆般爆發衝出。阻擋在他面前的獸人被劍芒撕碎。

  一頭山怪出現在面前,舉起樹幹做的大棒揮來。准騎士輕輕一躍,跳上樹幹,化作疾風沖向山怪的面門,一劍劈開了腦袋。

  他剛剛落地就旋身一轉,抓住山怪倒伏的身體一扯。密密麻麻的投槍扎在堅韌的厚皮上。不等投槍手們投出第二輪攻擊,格里菲斯已經向著他們擲來圓盾,本人也飛身殺入人群中。

  他像是被命運驅使,衝進獸人的隊伍,斬斷他們的軀幹,掀起腥風血雨。死在他手裡的士兵多的數不清,聖劍卡在血肉里拔不出來的時候,他就用釘錘和匕首搏鬥,或是直接擰斷敵人的脖子。他的力氣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多的莫名其妙,仿佛要將生命的每一分潛能都榨乾,耗盡命數去完成某個不可想像的任務。

  在小鎮的北面,靠近懸崖和溪流的地方,一位少女正在和獸人的勇士戰鬥。

  她戴著銀色的翼盔,容貌看不清楚,銀色的胸甲被鮮血模糊,手中銀光閃閃的長劍像夏夜的星辰般璀璨。

  與少女交戰的獸人身穿將領的服飾。他很強壯,已步入中年,卻非常雄壯威嚴。他完全不防守,以直面深淵般的勇氣發動決死攻擊。他的左臉自上而下有一條舊的傷口,從左到右又被劈開了一條新的口子,傷口讓臉龐顯得更加猙獰。

  這不就是我夢中的景象麼!為什麼?格里菲斯驚呆了。他的心中浮現出一個最不可能的解釋,冥冥中將過去許許多多的記憶聯繫起來。

  獸人將軍和少女的身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獸人和民兵們都搏鬥到了最後一刻,甚至連屍體都還保持著互相撕咬的狀態。

  「祖靈在上!命數之時已至!」

  獸人將軍大聲咆哮。他取了腰間的酒袋痛飲,全身立刻如烙鐵般赤紅,氣勢和身形暴漲起來。作為一位指揮官,他已經進入了不分敵我的狂化狀態,開始以犧牲理智和壽命為打架透支力量。

  這狂暴的力量剛剛湧現,焦灼的戰局就開始瓦解。迎戰獸人的少女被打飛了佩劍,接著被一腳踢飛了出去,直向著懸崖滾去。

  獸人大步追上,對著翻滾的窈窕身影一腳踏去。

  「呯!」

  突然,一支投槍貫穿了他的胸膛。狂暴的獸人突然頓住了。他低下頭,看看穿胸而出的槍頭。

  「不!」

  獸人發出絕望而憤怒的怒吼,拼命向少女衝去。第二發投槍接踵而至,擊穿了他的大腿,將他釘在地上。

  格里菲斯從後方趕來,抓著從地上撿來的投槍抬手一掂,第三支破甲投槍呼嘯而出。這一槍貫穿了獸人的腰腹,將他不甘的怒吼湮滅。

  他衝到女孩的身邊。發現少女正掙紮起身。淡淡的金髮散落肩頭,精緻的胸甲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纖腰,群甲和脛甲間撕爛的裙擺露出白皙的長腿。

  不等他詢問,一股讓人絕望的氣勢突然籠罩天際。

  中了三支重型破甲投槍的獸人將軍不甘的低吼。他全身都在顫抖,向著天空舉起拳頭,本來就已經非常魁梧驚人的身軀越發壯碩、膨脹。

  「星空那邊的敵人,瞧好了,」

  「獸人,永不為奴!」

  站在懸崖邊的格里菲斯急忙抓起少女,轉身就往懸崖下躲去。驚天動地的大爆炸把懸崖上的房屋和岩石粉碎成飛灰,鋪天蓋地的衝擊波橫掃過來,把墜落的兩人吹飛出去。

  ……

  冰涼的溪水讓格里菲斯一個激靈,他掙紮起身,發現自己正在溪流的岸邊。他抬頭看看四周,發現皮耶楓的懸崖,狼煙與小鎮已經在很遠的地方。

  血跡在水中中化開,瑟瑟秋風之中,無言的呼喚清晰可聞。

  他仿佛置身於夢境之中。那個不應當出現的熟悉的氣息正在眼前。她正從溪水中起身。當她摘下破碎的銀盔,金色的長髮在肩頭披下,讓晨曦也黯然失色。

  不,不是吧……怎麼會是,這樣呢……

  格里菲斯伸手去握含光,聖劍早不見了蹤影;去抓斷罪,燧發槍也已經遺失。他扔了讓人窒息的頭盔,掙紮起身,踉蹌著撲了過去。

  察覺到腳步與水聲,少女向著他轉過身來。那湛藍的眼眸與記憶中不差分毫。生命的火焰曾經在他的眼前熄滅,此時此刻卻如此蓬勃和雀躍。

  當她看清來到身邊的騎士,詫異和驚慌一閃而過來,晶瑩的淚珠如連線的寶石,掛在精緻的臉頰上,充滿回憶和溫情的眼眸已將世界充滿。

  他感到自己的心臟被緊緊攥住,千言萬語已經堵住心頭。

  原來,原來是這樣。

  奈奧珀里斯的悲劇,維羅納的混亂,瑞文的死亡,這一切竟然是要將你帶回到這個世界嗎?以數萬人為代價復活的,竟然是你……

  我的血與戰鬥,獸人的搏殺,竟然是為了阻止你的歸來。這宛若笑話的荒誕劇的後續,怕是更加悲慘的未來。

  原來如此,我這看似巧合與奇遇的旅途,原來在一開始的時候已有定數。

  可憎的神啊,竟敢如此愚弄我們。

  我,必須,阻止,在邪惡的陰謀變為現實以前,我可以阻止。格里菲斯在溪水與血水中前行,他的心智已經被最荒誕的夢境都無法想像的現實擊垮。最後的責任感在告訴他,命令他伸出手去,扼住那纖細的咽喉,緊緊扼住,在這裡,結束悲劇。

  格里菲斯來到女孩的身邊,一把將她推倒在淺水中,騎上去伸手緊緊扼住她的咽喉,用盡全力。

  她靜靜地仰望著,純淨無暇的雙眸坦然接受屬於自己的命運。她知道自己這不應該,卻淚光閃閃,纖細的手輕撫著男孩的臉頰,拭去斷線的淚珠:

  「格里菲斯,我,我好想你。」

  格里菲斯顫抖著,扼向咽喉的雙手失去了全部力量。

  啊,這,這怎麼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