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謝瑾大拇指摩挲著撥浪鼓,待撥浪鼓上不存在的灰被摩挲乾淨後就將其放回了盒子裡,又拿過手邊的帕子細細擦拭著盒子上的灰才妥帖的將盒子放回到原處。

  街上府邸間由春節帶來的熱鬧已慢慢退卻。

  張蘭茵肚子已微微隆起,左手撐在後腰上,在後花園慢慢走著。

  「夫人,這是顯國公府剛剛送過來的帖子。」一小廝躬著身,將帖子呈於掌心上。

  張蘭茵拿過帖子,細細翻開看著。

  從張蘭茵看到這帖子的內容後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但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笑容微微頓了下,可也沒太影響她此刻的心情。

  將帖子放到身後的雙喜手上,開口吩咐道:「去告訴二姑娘,五日後赴她姨母辦的春日宴,對了,也一併告訴大姑娘。」

  走了兩步又開口:「雙喜你去把王繡娘請到二姑娘院中去,務必讓她在春日宴前為二姑娘做好新衣。」

  雙喜應下後,就出府去尋王娘子了。

  雙喜領著這王繡娘去往二姑娘院中,別看這王繡娘那張白潤的臉上並無任何出彩的地方,可她做出來的衣服很受這京城的閨秀喜歡,她的針法繡藝比起宮中的繡娘也差不了多少。

  趙雪瑩這段時間被她娘拘在屋內繡花練琴,已經快受不了了,這時看到雙喜朝她院子這邊走來,雙眸微微一亮,立馬走過去:「雙喜,母親是允我出去了嗎?」

  「回二姑娘,夫人叫我帶王繡娘過來給你做衣裳。」

  王繡娘朝趙雪瑩道了個安。

  趙雪瑩沒理王繡娘,聽到不是要放自己出去,臉上的失落掩都掩不住:「又不能出去,做什麼衣裳嘛!」

  雙喜福身:「二姑娘,這是為五日後的春日宴準備的衣裳」

  「什麼春日宴嘛?有什麼好春日宴!」趙雪瑩立馬抬轉過頭來:「春日宴!誰辦的春日宴?」

  「回二姑娘,是顯國公夫人。」

  趙雪瑩驚喜道:「姨母?」

  看到雙喜肯定的點了點頭,趙雪瑩開心的拉過王繡娘:「快點走,做衣裙去。」

  「二姑娘,婢子還有事在身,先退下了。」

  趙雪瑩頭也不回的甩甩手:「去吧,去吧。」

  趙姝院子中現只有阿伶一人,雙喜走上前拉過阿伶的手:「阿伶妹妹你家姑娘呢?」

  阿伶被突如其來的觸碰嚇了一跳,定下神來一看是夫人院中的雙喜,慌忙福身:「雙喜姐姐,我家姑娘在屋內。」

  雙喜放開拉著阿伶的手,朝趙姝屋內走去,還沒上台階,「吱」趙姝的房門由內打開了。

  趙姝聽到雙喜的聲音,就把最近做過的事通通想了一遍,發現自己最近沒跟母親和二妹那邊有過來往,看了看自己的膝蓋,打開門出去了。

  趙姝打開門的一瞬間,微黃的光線全灑在了趙姝身上。

  雙喜站在台階下望著立在台階上容貌與二姑娘有兩分相似的趙姝,心裡微微感嘆,大姑娘與二姑娘容貌雖有些相似,但明眼人都知道大姑娘的容貌更好些,這容貌性情,放在尋常人家,父母肯定是如珠似寶的將其捧在手心內呵護著。哎!

  收起飄遠的思緒,雙喜微微福身:「大姑娘,夫人差我來告訴您,五日後顯國公府要辦一場春日宴,到時您與夫人一同前去。」

  趙姝心裡微微一詫,可面上沒有顯露半分:「我與母親一道去?」

  雙喜道:「是。」

  心思一轉,就想到那天在馬車上的情景,趙姝心裡微微有點彆扭,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力,便應道:「好。」

  雙喜得到應承後便離開了。

  阿伶看著雙喜的身影轉出院子,興奮的來到趙姝身旁:「姑娘,奴婢聽說這春日宴表面上是請各達官顯貴的夫人們談詩賦辭賞花飲酒的宴會,實際上卻是那些夫人們為自己兒子女兒相看人家的。」

  趙姝無所謂道:「那與我何干?」

  阿伶恨鐵不成剛的望著趙姝:「怎會無關呢!二姑娘的親事夫人肯定會為她仔細籌謀著,可姑娘您的親事必定要蹉跎一番,說不定到頭來只能許個一般人家。而能出現在顯國公府宴席上的人家,不是朝中重臣就是豪門顯貴,姑娘您若是得了哪個夫人的喜愛,這親事也就不愁了。」

  趙姝無奈:「你也說了,能去顯國公府宴席的都是些達官顯貴,她們能看得上我?」

  阿伶提高嗓音:「怎會看不上!姑娘您可是宣平侯府家的大姑娘!」

  趙姝溫言補充:「是最不受寵的大姑娘。」

  阿伶心裡不服:「姑娘還是這京中最好看的女娘!」

  趙姝掏掏耳朵:「王丞相家的二娘子,內閣學士家的大娘子,甚至東邊集市上那家賣胭脂的掌柜家的小娘子,都比你家姑娘我漂亮,都比你家姑娘我更受家人疼寵。」話罷,便朝屋內走去。

  阿伶一邊跟著趙姝的腳步一邊又被趙姝堵的不知要說些什麼:「那不一樣,姑娘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女娘!而且我還聽說春日宴那天趙家公子趙南禹也會去呢,這個趙公子穩重端方,謙和有禮,是京中許多娘子的意中人呢,最重要的是這個趙公子長得也」

  「哐」趙姝把門關上,被關在門外的阿伶摸了摸差點撞門上的鼻子,不甘心的小聲嘟喃:「很好看。」

  其實阿伶剛剛說的親事,趙姝在心裏面也打算過,只是不想嫁到高門府邸去,那些侯門大院太複雜,她應付不來,她只想找一個門第一般,納幾房妾氏都無關緊要,但一定要給自己正室體面尊她敬她的夫君平淡過完餘生。

  只知逐勝忽忘寒,小立春風夕照間。

  距離春日宴還有一日時間,王繡娘帶著新收的一個小徒弟來宣平侯府送二姑娘的衣裙。

  趙雪瑩拿過剛做好的衣裙,在身上比了比,滿意的點點頭,宣平侯府的下人見二姑娘滿意的神色,拿出幾錠碎銀子放在托盤上,賞給了王娘子。

  王娘子眉開眼笑的接過打賞,朝趙雪瑩道了聲謝,領著新收的小徒弟走了。

  新收的小徒弟看著師父嘴笑得都合不攏的樣子,疑惑道:「師父,這侯府不是還有位大姑娘嘛,為什麼不連她的衣裙一併做了,這樣說不定我們能拿到雙份賞賜呢?」

  王繡娘剛剛還掛在嘴上的笑容沉了下來:「不該打聽的事別瞎打聽!」

  小徒弟被師父突然轉變的情緒嚇住了,連忙道:「知道了,師父。」

  要說這個王繡娘除了繡功能同宮裡的繡娘媲美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知道不該問的事別瞎問,不該知道的事絕對不會去知道,用三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守規矩!這也是各家夫人閨秀喜歡找她做衣裙的一點。

  第二日,趙雪瑩早早地就起身洗漱妝扮了,很快趙雪瑩這邊都已準備妥當了。

  反觀趙姝這邊,像一條大蠶蛹似的在被子裡不斷蠕動,就是沒有醒來。

  阿伶著急忙慌的推開趙姝的房門,使勁將自家姑娘手裡護的死死的被褥給扯下來。

  趙姝被突如其來的涼意弄得哆嗦了一下,迷糊睜眼:「阿伶,冷!」

  阿伶將被褥一掀,趙姝整個人暴露在空氣中。又扶著趙姝的肩膀用力一推,使她上半身脫離床榻。

  趙姝被這麼一鬧,徹底醒了過來,也記起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別,我自己來。」

  隨即利索的穿鞋下床,拿著帕子準備淨面,指尖舀起水往臉上潑灑著,溫涼的水溫讓趙姝毛孔一張,精神完全清醒了過來。

  趙姝一切弄好後準備出門,阿伶突然伸出手拉住趙姝,難以置信的道:「姑娘,您就這樣出門?」

  趙姝沒覺著有什麼不妥:「不然呢。」

  阿伶掙扎道:「今日去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您不抹個粉,描個眉,上個腮紅,點個朱唇之類的?」

  趙姝想了想道:「我上個唇色吧,其他就不用了。」

  趙姝走到妝奩前,拿起一盒櫻桃紅的胭脂用手點了點,均勻地抹在嘴唇上,輕輕抿了抿。趙姝底子本就好,臉色瑩白,眉不畫而黛,如今上了唇色,更顯得整個人盈盈動人。

  趙姝在阿伶滿意的目光中走出了院子。

  侯府大門口已無一人,只有兩輛馬車。

  趙姝走向後面的那輛馬車。

  到顯國公府後,已經陸陸續續有幾輛馬車停在了門口。

  張蘭茵領著趙雪瑩下了馬車,進入顯國公府後,與一位衣著華貴的夫人寒暄起來,趙姝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除了張蘭茵示意自己開口的時候,其他時候都只是看著張蘭茵與趙雪瑩跟其他家夫人閨秀的寒暄往來。

  張蘭茵與面前的夫人交談著,神色舉止都帶著剛剛沒有的親熱。趙姝聽到旁邊的人喚她「王夫人」。

  只見張蘭茵親熱的挽著王夫人的手臂往四周看了看:「錦兒沒來?」

  王夫人解釋道:「她前幾日受了寒涼,現下在府中養身子呢。」

  後面的話趙姝沒有繼續聽下去,身子往四周小幅動的轉著,好似在找什麼人一般。

  手臂突然被身後的一股力量抱住,趙姝轉頭看見一張如花似玉的笑臉,開心的彎了彎眼。

  女孩嗔怪道:「你怎的現在才來,我找你好半天了。」女孩名叫胡婧,她爹是正四品忠武將軍,是趙姝自小玩到大的閨中密友。

  趙姝討饒道「我錯了。」面上卻泛起一絲可疑的緋色,胡婧存疑的看著趙姝:「你不會是起遲了吧?」

  趙姝打著哈哈:「沒有,哪有的事,一天就知道瞎猜!」

  趙姝趕緊轉移話題:「前兩日我自己新做了兩盒胭脂,顏色很好,我留了一盒給你。」

  胡婧沒發覺不對,完全被趙姝唬弄了過去:「好啊,好啊。」

  前面傳來了女娘們的嬌笑聲,胡婧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過去,扯著趙姝的袖子就要往前走。

  趙姝連忙拉著胡婧的手,微微搖搖頭。她並不想過去湊熱鬧,只想尋個安靜的地方待到宴席結束。

  胡婧看出了趙姝的不情願,只好鬆開拉著趙姝衣袖的手:「那我先過去看一眼,等會來找你。」

  趙姝點點頭。胡婧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不玩個盡性怕是不會回來的。

  張蘭茵身邊的趙雪瑩跟母親說了一聲後也被朋友拉了過去。

  謝瑾坐在六角亭的石凳上,身邊圍了一群人,剛剛哪些女娘們的嬌笑也是因為謝瑾。

  謝瑾心不在焉的同一旁的人交談著,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遠處的趙姝,看趙姝與身旁的小女娘低頭說著什麼,一小會兒後,小女娘往他們這邊走來,而趙姝則一人走向偏僻之處。

  看到趙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謝瑾起身跟了上去。

  剛剛還在嬉鬧的貴女們見謝瑾離席紛紛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謝世子不在她們吟詩作賦給誰看!

  遊玩的興致也因謝瑾的離去失了大半。一時間剛剛還熱鬧不已的六角亭頓時靜了許多。

  趙姝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行至一假山,那假山背面被兩座小山圍繞著,還迎著一蓮花池,那蓮花還沒到盛開的時候,池上只有凋零的荷杆。

  趙姝看著這得天獨厚的隱蔽之處,唇角微揚的走了過去。

  趙姝往假山裡面望了望,沒人!低頭尋找一塊能坐人的石頭,趙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塊七寸左右的圓扁石,正抬著它往回走的時候,一件絳色衣袍從假山裡面露出了一角。

  趙姝駐足,心裡滑過淡淡失落,這是很好偷閒的地兒呢。但也沒辦法,誰叫自己慢人家一步呢。

  趙姝放下石頭準備再尋一個安靜的地方,誰知沒走兩步,假山裡面的人慵懶開口:「姝兒表妹怎一見到我就走?」

  趙姝猛轉頭,坐在假山裡面的人是謝瑾?

  謝瑾站起身來,拍拍身側的假山,朝趙姝邀請道:「姝兒表妹,石頭我都為你搬好了,你還不快點過來。」

  如果說一開始坐在假山裡面的人不是謝瑾,趙姝還有幾分可能接受對方的邀請,可現在邀請對象變成了謝瑾,那幾分可能也都成了不可能!

  趙姝委婉道:「謝世子,趙姝還有事,就不與您在這家談了。」說著就想轉身離去。

  謝瑾拍了拍手心的石灰:「那我就不耽擱姝兒表妹了,只是等會我與那些世家小姐交談時,不小心說露了嘴,告訴她們我與你在隱蔽的拐角假山處話談了一番,也不知她們會如何作想?」

  趙姝離去的身影轉了過來,眉眼微笑:「此處風景甚好,姝兒是否有幸邀請世子共賞?」

  謝瑾皮笑肉不笑道:「當然。」

  趙姝擰著手裡的帕子,若不是這帕子質料好,怕是早已開了線!她現在恨得想咬牙,這男的.忒不要臉了些!

  (本章完)

  作者說:「只知逐勝忽忘寒,小立春風夕照間」出自宋代楊萬里的《雪後晚晴四山皆青惟東山全白賦最愛東山晴後雪二絕句》

  作者專欄-新文《貪毒》已開文。

  《貪毒》文案:最初的周多魚是個和人說話都會臉紅上半天的姑娘,她溫順、良善。

  可時過境遷,她已不復是當初那個溫善的姑娘,如今的她到處左右逢源、溜須拍馬,還勵志要將那群權貴哄得七葷八素、頭昏腦漲,哦,不對,是愜意順心。

  她也知道,她這樣的人在那群世家子弟的眼裡,就是個可隨意拿來逗趣、上不了台面的。

  周多魚盡心盡力的親近、討好所有人,但唯獨對謝怍避之不及,

  不是她不願,而是不敢,

  因為她不止深知此人的菩薩面貌、魔鬼心腸還知此人對她動了殺心。

  為此,別說是跟他沾上半點關係,就是站的近了些,她都瘮得慌。

  謝怍表面上對周多魚溫和有禮,實則打心底厭惡她粗鄙庸俗的舉止。

  若硬要說愚昧無知的周多魚身上有什麼長處的話,那就是識趣,也只有識趣,識趣的遠離他與他保持距離,對此,謝怍還算滿意。

  此去經年,窄巷相逢,謝怍雙眸沉靜的望著身子緊貼著牆而過的周多魚,緩緩斂目,嘴角彎了彎,眼裡卻沒什麼笑意,

  是個識趣的好姑娘,知道對他退避三舍,

  可,卻礙眼的緊。

  愛恨嗔痴,為貪為欲,求而不得,故生妄念

  小劇場:

  周多魚虔誠的跪在佛前,眼前則是剛剛奉給菩薩滿滿一荷包、晃瞎人眼的金燦燦黃金。

  她對佛像低眉淺頌:勞菩薩費神助信女屠盡惡鬼,事成之日,便是信女為菩薩重塑金身之時,嗯,純金。

  拜完菩薩,她面不改色、不著痕跡的收起剛孝敬給菩薩的黃金,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哪有事還沒辦,就收錢的道理!

  【特別說明】:文中「惡鬼」僅用於比喻,全文無奇幻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