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行出四十里，順著一條廢墟間的小道往裡走，柳風等人來到一處斷壁下。

  打探消息的六人，也一起跟了過來。

  一行人中，多出三名八境佛修，此刻被帶到這破殿斷壁下的三人，神情都有些忐忑。

  「見過道友，我等乃是五陽佛宗弟子，受宗主之命來尋他們。」三人中，留有短須的中年僧人道明來意。

  其餘兩僧靈識交流一番，青年僧人接口道：「實話與道友說，道友惹到了百花閣，我們宗主也不大可能出手幫襯，勸道友快些離開平天宮遺址。」

  三僧言語間，目光都落在容家六人身上，此刻這六人神色卻是頗令他們費解，看樣子沒有要與柳風撇清干係的架式，還站在此人身後。

  他們心中疑惑時，身上佛寶內有傳音送來，靈識一探，是得知尋到後輩的宗主傳音，要的不止是族中後輩，意思是連同行之人也務必一起留下。

  沒等他們傳音回應，柳風出聲道：「在你們宗主過來接人之前，在下有些事想請教你們。」

  「一是此平天宮遺址內，存在仙佛坐鎮的勢力有幾家？二是此間兇險些的去處有哪幾處？」

  柳風說著以靈識法門轟入三僧靈海，此魔道身也修煉有煉神一道，震懾三個八佛根綽綽有餘。

  方才還見過柳風魔威，當下又被威懾，三僧心中凜然之下老實回應柳風的發問。

  隨著三僧講述，柳風等人很快知曉，這平天宮遺址內存在仙佛坐鎮的勢力不足十家，宗內仙佛還多有傷在身，這才蝸到了這荒北地界。

  而此遺址內的險地有四處，排在首位的是原平天宮的墓園，其次是毒殿，最後兩處是夜魔林和一座地宮。

  「這平天宮分各殿，原本許是匯集各道修士，一殿便是一脈傳承。」短須中年僧人出言補充道。

  柳風記下三人所言，再與願明等人帶回的消息比對，並無出入。

  這時，廢墟斷壁上方空處，一前一後兩道遁光先後到來。

  後者修為更強，彈指一枚梵文將前方羅帕禁錮在空中。

  羅帕滑落在地，其中被禁錮的女子，半仙修為，冷聲道：「五陽佛宗宗主，你一身傷勢還未恢復，難不成要為這歹人與我百花閣過不去？他可是膽大到抓了百花閣內四名九境長老。」

  斷壁下的一行人看去，三僧連忙向落地的矮個老者俯身。

  「見過宗主。」

  站在柳風魔道身身後的容家六人，反應過來後，單膝跪地拜倒。

  「後輩拜見老祖。」

  六人拜完，枯廋老嫗念及大天地的家族，悲聲道：「老祖，我族在大天地傳承斷絕，全是公孫家所為。」

  矮個老者正是及時趕到的容家先祖容景，他淡然掃視一眼六名後輩，沒有多看，也沒太在意這名為容素的後輩所言。

  盛衰自有定數，他傷勢不輕，常年閉關修養，哪能時刻顧及大天地的後輩。

  「貧僧法號慧通，此地不宜久留，且先隨貧僧去往五陽佛宗，那裡有宗門前輩宗主加持的大神通守護。」容景掃視眾人一眼，眼角餘光若有若無地在柳風身上打轉。

  他沒看出這一行人中有何人需他顧忌，而柳風此刻在外行走的應該並非本體，因一身魔功與千真寺方丈所說的柳風本體對不上。

  「百花閣的人是沖晚輩而來，前輩擋下百花閣半仙，晚輩謝過。」柳風拱手一禮，心中卻有些警惕。

  「你助貧僧後輩來虛界，想來費力不小，貧僧還些人情罷了。百花閣女修向來不知分寸，合該受些教訓，但你最好莫要取她們性命。」

  容景淡然擺手，甩手一件五色紋路的袈裟飛出。

  袈裟懸空，在柳風點頭示意下，眾人都跟隨這五陽佛宗宗主落到袈裟上。

  拋下被禁錮在半空中的百花閣半仙，袈裟往西遁空而去。

  待小半刻過後，一花枝招展的彩衣女子出關趕到時，才解開這位半仙身上的佛門禁法。

  ……

  袈裟飛在遺址三百丈高處，往西而行。

  越往裡走，身在袈裟之上的眾人，都能察覺到自身生機流逝放緩。

  容家先祖容景面容和善，看出眾人心思，說道：「平天宮遺址過去是有教主層次坐鎮的仙宗，此地界範圍有代代教主加持的神通，時至今日也未完全散去，可庇護生靈免受生機流逝之苦。」

  「不過此遺址是一年不如一年，再過上幾萬年，也許就沒了庇護生靈的能耐，到時候只得另覓他處棲身。」

  柳風一邊聽著這位宗主的介紹，一邊暗自打量遺址，順帶注意到了容家六人的神色變化。

  這六人此刻臉色沉悶，看來慧通的淡然，令這幾位後輩心中不忿。

  不在意大天地容家被滅，又因他帶其後輩來虛界，稱是還些人情。如此說法勉強還算說得通，可柳風不會輕易放下戒備之心。

  但不論如何，哪怕是這五陽佛宗宗主沒安好心，他也不懼。倒不如趁此機會，順帶向這人請教些虛界之事。

  虛界七域四海三天，這一點他已經知曉，可對於三天之上的天外天，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晚輩法號禪渡，敢問慧通前輩，天外天到底是在虛界地界，還是獨立在外？」柳風問道。

  容景面露些許意外之色，一個初入虛界的小輩竟會去琢磨天外天，而連他平日裡都無心理會。

  「貧僧不曾去過天外天，依各大勢力弟子的話，天外天不在虛界地界，其中諸多稀奇生靈進來虛界不少，闖下諸多禍事。」

  柳風再次道聲謝，思忖著再問些虛界各域大勢力，但隨即一想就此作罷。

  反正光是荒域就大不知幾許，等走出荒域可自行打探，而這慧通顯然不像是消息靈通之輩，多半是常年閉關。

  袈裟往前遁行，不一會工夫已深入遺址，來到中心地帶。

  中間這方圓萬餘里，照願明等人探來的消息，是被擁有仙佛的宗門瓜分了。

  前方，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有兩處區別於廢墟，但又不是大天地宗門那般修築房屋洞府。

  映入眼帘的，一處是以亂石布置成的大陣，形如大劍，近百里劍身兩邊有修士身影進出；另一處星輝迴旋，占地也有百里。

  「往前是歸元劍派和星劍宗，他們在此安身是因附近有塊劍碑，也是此間遺蹟之一。」

  容景駕馭袈裟繞過兩大劍修宗門，途經一處白霧繚繞的廢墟，霧中有不少修士盤坐感悟。

  一行人都能從霧中感應到凌厲氣息，靈識往內一探瞬間會被撕碎，此地應該就是劍碑遺蹟所在。

  被撕碎靈識的幾人驚異時，柳風卻毫無徵兆地躍出袈裟。

  原因無他，他感應到的與旁人不同，察覺到密集劍道氣息之中，似包含著虛空法門。

  魔道身與本體感悟相通，同樣修有《洞虛佛經》，只是虛空法門差了本體一截而已。

  「稍等三十息，晚輩也想感悟一番。」

  袈裟頓在白霧外的廢墟前，一行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柳風為何會對劍修遺蹟感興趣。

  容景這位五陽佛宗宗主，以他真佛境界的閱歷也不理解。短短三十息，換他來也悟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自是不知，柳風要悟的不是劍道，只是取其中的虛空變化。

  參照洞虛島此等高深傳承，不說完全悟透，記下此地虛空如何變化應該不難。

  十息、二十息……還不到三十息，最多二十五息時，白霧中柳風身形去而復返。

  可回來時，在他後方追著不下三十名劍修修士，一個個神色如饑似渴。

  「道友留步，能接近劍碑二十丈，道友著實了不得，還請不吝傳授些感悟。」

  「道友莫急著走，老夫拿自己四千年劍修感悟與你換。」

  「道友在劍碑前可有所獲？我星劍宗願拿劍符來換。」

  近三十名劍修當中，一九境圓滿身化劍光，追得最快。

  柳風魔道身還是九佛根初期，在不動用身上種種外物的情況下，慢了這九境圓滿劍修不少。

  但飛得快，並不意味著實力能壓制柳風魔道身。

  劍光往前一橫，勢要強行留下柳風。

  一隻暴漲的魔爪帶起佛道、煉神一道兩道法門打來，生生將劍光打得倒飛。

  一玄袍老者身影從劍光中跌出，面帶怒色，雙指一併，道道鋒芒氣息纏繞指尖，瞬間化作數千小劍。

  「在我歸元劍派門口，你這魔修也敢放肆？」

  數千劍影一閃間齊齊消失，下一瞬籠罩柳風周身要害。

  在柳風魔道身體內，縮小到指甲蓋大小的蟲殿顫動，其中傳出衍幽聖母柳笑笑的傳音。

  「不用與這老梆子客氣，反正已招惹了百花閣，也不嫌多這一家，他們兩家仙人敢尋來，正好一起了結。」

  不用她說，柳風也不會客氣。

  白虎真仙旗之外，玄武真仙旗飛出，兩旗一個放出層層水光抵禦劍影，一個回以數千金絲。

  金絲掃過，玄袍老劍修被逼得連連閃避，身形重新退回白霧深處。

  見到柳風連九境圓滿劍修也能擊退，其餘追來的劍修，都識趣地退了回去。

  他們口中客氣，本意不用多說，當然是強行留人，不管願意與否，都得道出在劍碑前的收穫。

  可這人不是軟柿子，且同行之人好些九境，不是仙佛過來，不可能把人留下。

  白霧外的袈裟之上，容景適時開口勸阻道：「冷長老，看在貧僧面上，此事到此為止如何？」

  白霧深處，一聲充斥肅殺之意的冷哼傳出，毫不客氣。

  「我劍派太上長老在閉關，此事必須稟報太上長老，待他老人家出來，自會定奪此事。」

  容景和善的面容微微轉冷，但沒有就此多言，示意柳風一眼，等柳風回到袈裟上後，往前深入。

  其餘人看得心驚肉跳，柳風自己神情平淡，兀自感悟在劍碑前記下的虛空變化。

  「劍碑上劍痕包含的劍道，如雨勢有重有輕，有急有緩……我不用理會這些，只看劍碑上殘存劍氣，如同瞬移憑空出現，就是這一變化內含虛空一道奧妙。」

  柳風對照《洞虛佛經》中的經文，感悟劍氣的瞬移。

  他心知如若能悟得虛空法門中的瞬移，以後至少身法能快一大截，無需動用萬靈佛珠施展血妖血脈神通。

  袈裟往前又飛出兩千里，前方大片陰影斜向投落，左前方是一片古怪的林地。

  一行人目光上移，元采荷和歐陽水靈等九境之下，一個個大張著嘴，直將頭高高仰起才看到樹梢。

  林子內的樹矮的都有幾百丈，高些的過千丈，兩千丈探入夜空的也有。

  途經此處，柳風和幾名魔僧眼神微變，雖是頭一回見到，但能猜到這應該就是平天宮遺址內的夜魔林。

  還未進去，身為魔修的幾人精神大振，能感應到林中渾厚無比的精純魔氣，遠不是大天地中的魔門秘境可比。

  「前輩，此地是？」柳風試探著問道。

  容景神色平靜，如之前一樣語氣淡然，隨口解釋道：「此地名為夜魔林，我五陽佛宗再往前一段路就到，繞路需經過其他兩家有些仇怨的宗門，自林子內穿行過去為好，走外圍無妨。」

  他開口間，三名同在袈裟上的八境佛修，三人俯首不語，也看不出他們臉色變化。

  敏銳察覺三人異樣的柳風，看似不動聲色，心中警惕更甚，想到最壞的可能時，他眼底寒意一閃而逝。

  他沒有阻止袈裟飛進夜魔林，濃郁魔氣隨之撲面而來。

  林子外還有月光照明，一進夜魔林，肉眼所見漆黑無光，不施展瞳術，連百丈外都無法看清。

  柳風眉心靈力外放，化作大量靈力細絲，探向四周的林木，發現木質中蘊含的魔氣更為濃厚。

  「嗯？」他眼神一動，在林木內尋到了如生靈一樣的血。

  靈力細絲一拉一扯，帶回十幾縷血絲，頓叫他心中有些喜意。

  「前輩，這夜魔林內可有八臂魔猿，亦或其血脈？晚輩想入內取些。」柳風陡然出聲道。

  黑暗中，袈裟上的容景目光幽幽，沒想到柳風會主動開口要往林子內走。

  他正想找藉口稍稍深入些，以便千真寺真佛能堵住往外的去路，柳風的提議可謂正合他意。

  「有無八臂魔猿貧僧不知，但定是有猿屬魔物。只要深入不過兩百里，進去取些魔物魔血也無妨，正好貧僧也順路取幾樣靈藥。」

  容景說話間，袈裟轉過方向，載著一行人沖入黑暗深處。

  柳風眼底寒意更甚，以此魔道身佛力運轉通眼，視野範圍瞬間變得開闊許多。

  遠遠近近，道道魔氣勾勒出形體。

  他能見到大量魔物，身形修長如人，都有幾十丈長，細長四肢扣在地面上，全是匍匐之姿，頗顯怪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