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這點心思，玉瓊子不難知曉，無非是被那些人形法寶嚇到了。
近三日走出虛界碎片的，都是些自稱「天兵」的人形法寶，神智低下，七境到九境皆有，與離開的長生種一樣，前往了大天地各處。
這些虛界生靈的目的，各方暫時不明，但都猜測多半還是與奪取生靈生機有關，因仙佛收祭品要的便是生機。
單此萬里之廣的虛界碎片，其上逸散出的氣息在靈氣之上，能被修士吸納，但萬里黑色大地，令人感應不到絲毫生機，由此可見虛界大致情況。
玉瓊子沒有與周婉多說，靜待了大半日，當空九品大日天輪之中走出一僧人，面目模糊不清。
這位隱約透出年輕面孔的天王，乃是輪轉教三天王，與年老的二天王不一樣，境界雖稍不如，但肉身正處於巔峰，生機旺盛無比。
三天王不顯半分威勢，平和話音傳到下方島嶼上。
「法王五人，長老二十人，護法不限，願隨貧僧先探虛界碎片者，可自行跟來，機緣自取。」
其話音落下的同時，禪藍、禪玉等常在外走動的五位法王，一齊出現在了三天王身後。
這五位平日裡沒有閉死關，本就是想著以靈物破境，意在求快，有入九佛根的機會擺在眼前，自是毫不遲疑。
五位法王之後，島嶼上眾多輪轉教僧人中，長老、護法，道道身形登空而上。
目前六境後期修為，算是護法身份的玉瓊子，也跟了上去。
少頃，以三天王為首，一百四十餘人落在九品大日天輪上，佛光往上一閃，穿過虛界碎片前的虛空亂流，深入黑色大地不見。
在輪轉教動身後，海面各處飛起不下七十道靈光，陸續闖入虛界碎片。
虛界碎片一半破開虛空，出現在大天地，他們在此等了這些天，是等著其中的虛界生靈離開大半，這才動身。
下方輪轉教占據的島嶼上，周婉頓覺自己與玉瓊子的感應模糊下來，她眼瞅著虛界碎片時，另一輪大日內走出一老僧身影，樣貌也看不清。
這位輪轉教二天王沒有動身的意思，而是落在島嶼中央坐鎮，身後內天地打開，三千五佛根教眾從中走出。
周婉本沒太在意，估摸著這些禿子都是去探路的，但她在禿子當中見到了個熟人，卻是一副尼姑打扮。
在柳畜生的蒼陀廟空間之中，她與此女一起待了幾年，一眼認出對方是牛芸。
「蠱道六世身，兼走了佛道，五佛根，這妮子何時看破紅塵，加入了輪轉教！」周婉愕然。
她不知牛芸被柳畜生丟給三天王，而後兩位天王剝離牛芸體內蠱仙血肉後，牛芸別無去處，索性留在了輪轉教中。
……
陰玥皇朝，青霞郡外不歸林。
近十來年間，不歸林之中兇險之地少了不少，尋常修士不知具體原由，只懷疑是與虛界碎片降臨有關。
這一日傍晚，蟲淵下，又是一波八十餘蠱師摸到此處，在蟲巢外圍搜尋蟲藥。
除了才到的八十餘蠱師，蟲巢多個位置，另有其他外來蠱師。
各方蠱師都在疑心蟲淵原本的主人離去，改換了他人，因近幾年蟲巢飛出的蠱蟲再無七品之上。
不過忌憚於昔日蟲淵的兇險，敢深入蟲淵蟲巢試探的蠱師並不多，而難得闖進蟲巢中心的幾人無一再出現，如此後續蠱師沒敢貿然再闖。
蟲淵上方透下的光亮漸暗，過六百名蠱師正如往日一般搜尋。
可就在入夜時分，蟲巢中心豁然亮起七色微光。
凡有些見識的蠱師，一下子認出這是有蠱師在脫胎七世身。
蠱師五世身成命蠱，可奪舍他人；六世身命蠱化靈胎，人頭蠱身；七世身蠱師靈胎化靈身，人頭人身，至此如再生一個自我。
而七色靈光，正是靈胎煉化天罡，蛻變為靈身時的異象。
認出七色靈光的蠱師神色不一，各個方位低語聲不斷。
「蟲巢中心有蠱師脫胎七世身？這幾年，占據蟲巢中心的莫不是只是個六世身圓滿蠱師？」
「切勿輕舉妄動，此前有七世身蠱師入內，再也沒出來。」
「豈有此理，我等都被糊弄了，趁他還未脫胎完成，一起煉了此人。」
各方來人選擇不一，有的人按捺不動，也有人立馬放出蠱群。
霎時間，黑暗中蟲鳴聲大作，將近兩百名蠱師駕馭蠱群，一團團蟲雲沖向蟲巢中心。
「嗡嗡……」
在這些蠱師殺奔過去時，離蟲巢不太遠的地下山洞之中，原血湖籠罩之處。
血湖消失，暴露出這一片地下山洞，不少修士藏身在此，部分大食教教眾就在其中。
一口大鐵鍋堵在一處山洞前，十來張胖臉此刻從鍋口探出腦袋，看著那些圍攻向蟲巢中心的蠱師。
她們是蟲淵之主離開後，第一批來此的修士，知曉當下占據蟲巢的是何人。
十幾張胖臉之中，兩張即便是肥胖，也顯精緻的面孔，不就是顏傾城和顏傾國兩姐妹。
「以前我們比他修為高一個境界來著，現在倒好，完全反了過來！姐姐，你說這些蠱師能活多少？」
「還活多少！那傢伙這四年殺的蠱師還少？都是有進無出，我賭這回一個都活不了。」
姐妹倆嘀咕著，其餘胖臉也都有些發白，她們中不少人認得那人，當初在血湖一起待了五年之久。
但今時今日的那人，外界傳言中的邪魔妖僧，比昔日她們認得的那人更為殘酷，她們可是記得對方來時，蠱群中是上萬哀嚎的血妖。
當下聽到過些許傳言，將信將疑的蠱師都在外圍侯著，那些殺上去的全是些後來蠱師。
此時，蟲巢中心內部。
重重迭迭的蟲穴內，近七千萬蠱蟲在此修養，雜亂交織的蟲道上，上萬血妖乾屍躺地，肉身精華被榨取一空。
蟲穴內不斷有蠱蟲飛出，落入地面之下的靈脈之中。
下方呈盤蛇狀迴旋的靈脈內藥香瀰漫，長著大量伴生靈植，一頭生犄角的半妖女子正坐在上面啃食靈藥，直吃到渾身肌膚都在噴薄藥氣。
靈脈中心處，縱橫兩里的巨大藥池坐落，池內除了靈髓便是靈漿。
而池子內另有純白結晶堆積，狀若小山，通體散出氤氳靈光，靈光之中又有七色光華沖天而起，將周遭盡映成七色。
三名蠱師盤坐池畔，當中紅衣女子神色感嘆。
回憶當初在蟲谷時，為了幾袋靈漿她就得外出以性命相搏，而眼下滿池靈漿，數千萬蠱蟲都消耗不完，且靈脈還在源源不斷地凝成靈漿。
這般規模的靈漿池，那位曾經占據此地的長生種竟沒有毀去，來時只發現被取走了半池靈漿和靈髓，靈植過千年份的無一留下。
這四年時間，她在此修行，蠱道到了六世身中期，煉神一道也更進一步，到了煉神六境中期。
此女身旁，是一白髮童子和一容貌嬌美出塵的女子，兩人皆是六世身圓滿。
「老夫有蠱仙藥池的蟲泥，有七品靈藥，有此地靈漿任意取用，還是被他快過一步，等他脫胎出來，老夫過幾日定要脫胎七世身。」
「曹老，有送死之人過來，是稟報法王還是等主人脫胎出來解決？」
「三個七世身過來，我們都能察覺，靈脈中那位法王不會不知曉，這回沒動手應該是留給他脫胎出來補身子的。」
被喚作曹老的白髮童子自是曹天石，其餘兩女為姬秋和陸瑤。
至於在靈脈上啃藥的半妖，則是吃白食成性的喬貝，而今兩道六境後期。
雖說他們四人還未七境，但都有衝擊七境的機會，因他們手中積攢的靈物太多。
換作從前，他們四人哪會料到自己也能有望七境，只要不是反覆破境失敗，他們註定了都能成為七境。
「柳風，上頭有幾百號人殺下來，你還不出手？」靈脈上，喬貝見七色靈光收斂，心知柳魔頭是成了。
她開口一嚷，池畔兩女都側目瞥了她一眼，這半妖只在大夢古城內幫到點忙，就跟著柳風混吃混喝，還打包靈藥、靈漿塞滿自己的納物法寶。
「澎澎……」池內兩道破水之聲盪開。
池畔三人轉頭，目光一齊落去。
兩頭七品兵蠱，一風螂一蛇蠍，蟲體已長到山頭般大小，一頭八翅振動間掀起漫空風刃，一頭散開血色毒雲，齊齊飛掠向上方蟲巢裂口。
緊接著，池水劇烈動盪，整個兩里大小的池面轉黑，密密麻麻的蠱蟲浮出，三千萬之多，大半已蛻變為七品，部分蟲體蒙著星光。
嗡鳴聲中，三千萬蠱蟲聚成黑流，如一條散發星光的黑色大蟒直飛而上。
目光轉向靈髓晶體中間，那裡一枚人形大繭同樣蒙著星光，一聲聲異蠱尖鳴聲從中傳出。
隨著「咔嚓」聲響起，一身形頎長，長髮披肩的俊秀身形從中站起，體魄強健，肌膚瑩白如初生嬰兒，渾身上下透出強大生機。
柳風神情漠然，掃了眼急著喚他的半妖，此女正咧嘴笑看他這副軀殼，毫無人族女子的避諱之意。
沒有理會此女，身上血光一閃，血骨佛衣依附到身上，這件以邪物煉製的佛寶吞噬大量血妖殘軀，又吸納靈髓，堪堪到了七品。
「三個七世身而已。」柳風靈識一放一收，遠強過尋常七境的靈壓出現了一瞬。
煉神一道七境後，他蠱道七世身，靈海擴展一大圈，靈識也大漲一截。
如今只差佛道，他便是肉身靈性兼顧的三道七境，但區區四年，他的佛道僅是由六佛根中期提升到六佛根後期。
饒是如此，也比魔道分身當初少用了六七年光陰，這全得益於本體手上的靈物之多。
怎奈供他用的佛道靈物，無壯大佛力的大補之物，不像蠱道那般正好有得自蠱仙藥池的藥泥。
「佛道靈物，前往虛界碎片一趟，或可弄到合用的。」
柳風思量間，上空裂口多出過百蠱師身影，兩百多蠱師當中，有一半在兩名七世身蠱師領頭下穿過了他放出的蠱群。
也沒打算拿這些人試七品蠱術，體表白影連閃，二十具七品佛骨傀儡飛出。
以他現在兩道七境的靈識，不用心眼配合，也能獨自操控這些傀儡。
二十具七品佛骨傀儡一出，來人還沒看清蟲巢內的景象，就紛紛掉頭狂逃。
然而送死送到了門口，又哪裡有他們掉頭回去的機會。
「噗嗤、噗呲……」一具具人形在印法下被碾碎。
大蓬血水自裂口撒下，如下起了一場血雨，血水落到一半，便被曹天石等人的蠱群分食一空。
池中靈髓結晶之上，柳風神色間無一絲波動，於他而言，七境已不需他費心，皆不過養料罷了。
佛骨傀儡出手，不止兩百蠱師淪為養料，其蠱群也會被他的蠱群吞噬。
無視蟲巢裂口外的屠戮，柳風走出繭子，感應體內狀況。
衍曈、鏡影、水月、雷塢、鎏火、妖壺，六種異蠱悉數蛻變到了七品，唯一遺憾的是王蠱星河只是從五品養到了六品。
這條王蠱比他昔日的赤曜要難養，但妙用更多，單就助他聚攏星力感悟星力，得來的好處便比赤曜吸收大日之精強出太多，且陰陽俱全。
「第七異蠱，手頭現有的異蠱之卵都不算合用！」柳風心口內空間中飛出五種異蠱之卵。
說起來，這些得自白澤祖地的異蠱之卵，尋常蠱師看來都是難得的強大異蠱，可依他如今的眼光，卻是有些不夠。
若有合適的蠱卵，他不止第七異蠱要更強更罕見的異蠱，體內現有六種異蠱，也會替換掉一半，因他不缺養蠱的養料，要的是更強的蠱術。
池畔，陸瑤怔怔看著上空一邊倒的廝殺，心中不禁一嘆。
過去柳風手段狠辣，也不至於這般漠視他人性命，動則拿兩百蠱師餵蠱，都不帶多看一眼。
曹天石卻是覺得理所當然，懶得看一群死人，見柳風打量異蠱之卵，他有心將自己得意的「水燈」和「重時」兩種異蠱要柳風也種上，但想想柳風怕是看不上。
這時，池畔三人，加上躺在靈脈上的喬貝，見柳風驀地抬手往上隔空一抓。
兩小團血肉從血雨中被攝取下來，落下時散為數萬白色肉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