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靈力長劍亂絞之下，妖屍頭顱劇震，小山般的黑色血肉如滾油一樣噴涌而出。

  一具如破麻袋的屍身隨之一起湧出，正是之前被拖進去的葉清。

  被激怒的屍腦邪物哪怕是被壓制，此時也全力以赴，如黑浪般湧入石洞。

  一波波靈力自黑色血肉內盪開，更有麻痹人靈性的氣息散出，此外便是如活物的絲絲縷縷邪物血肉。

  「貧道宰了你。」顧陽子口中尖嘯，狀若瘋顛地撲向柳風，形體扭曲的元靈當先掠來。

  一尊金甲神人元靈出現在柳風身前，四年感悟之下，其靈力顯化之物明顯更像實物，山有山勢，火有火勢……

  五行之外，星力交織成陣，眨眼間結成內外十數重陣勢。

  對比之下，瘋老道的元靈靈力混亂，顯化出的兵器簡直不堪一擊。

  位置稍靠後的李寬，神色先是驚疑和不信，緊接著便是深深的忌憚。

  柳風居然不是煉神六境，而是煉神七境，且實力強橫。

  以其煉神七境中期的眼光來看，柳風領悟的五行之力不算出眾，但陣勢之精妙竟有堪比宮中長老出手的架勢，仿佛早已摸透了尋常陣勢變化。

  另外柳風對星力的駕馭十分靈活，因而成陣極快，出手間體內隱有蟲鳴之聲，很可能擁有天生親和星力的某種蠱蟲在身。

  在他視線中，瘋老道元靈被陣勢輕易困住，卷到柳風近前後如冰雪消融，轉眼消散不見。

  隨即柳風身上靈力轉強，幾乎是立竿見影。

  「七境元靈就這般被煉化了？身上果然有機緣！這畜生藏得好深！」

  「我拿不下他，需稟報給肖長老，殘殺同門，長老過來大可直接滅了他。」

  李寬眼見邪物本體瀰漫而來，而他意識越來越遲鈍，趕忙轉身往洞口遁去，同時一手按在了腰間身份玉牌上。

  但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身後老道的慘嚎聲落下，有靈力一閃而至，化作密密麻麻的尖刺。

  看似雜亂無章刺下的靈力尖刺，卻在照面之間破開他體表靈力，不待他還手，尖刺將他往回一扯。

  「李師兄，你方才以靈力將我往前推，柳某自該投桃報李。」

  「你好生狠毒……」

  被破開護體靈力的李寬，渾身劇痛，一息間不知多少邪物血肉入體，其意識愈發遲鈍。

  他們四人過來，至此三人命隕，他肉身被毀，元靈也逃脫無望。

  眼下想來，葉清所說的兩名元幽使，怕是早就死在了這狠毒之人手裡，連他這位煉神七境都敢害，兩名煉神六境過來與送死無異。

  虛空裂痕前，柳風身處十七重護陣之下，體內王蠱星河低鳴，以靈力調動星力如臂使指。

  死在他手下的老道顧陽子，破不開他的護陣，被此方天地壓制的邪物本體一樣破不開。

  冷眼打量邪物本體吞噬李寬，此人元靈雖還在反抗，但靈性已被邪物麻痹，反應遲鈍，不可能逃脫出去。

  柳風趁著李寬被當成獵物，飛身落向妖屍頭顱的後腦位置。

  空蕩蕩的腦殼內，只見後腦內的一處血肉前，有一點細微到難以察覺的扭曲。

  到了如今的煉神七境，柳風也算是跨入七境之列，在無邪物覆蓋的情況下，內天地虛空波動，難逃他的感應。

  因七境往上的八境，達到接引仙氣的層次，便是開自身內天地的時候，柳風距此境也只差一個大境界。

  不知不覺數十載修行，以他近七十之齡，還不到曹老一半年紀，竟已走到了這一步。

  「嗡嗡……」神人元靈晃至近前，靈力往虛空扭曲處猛灌而入。

  接著一撐，虛空裂開一道三尺長的口子，一座腐朽大半的內天地映入眼帘。

  殘存的內天地之中，除了破碎的山河，最顯眼的是一座祭壇，祭壇周圍擺滿石瓮，而祭壇中心立著三根犄角。

  「內天地還未完全腐朽，此妖物死去的歲月不會超過萬年，它為何會死在此處，等看過那座祭壇多半就能得知。」

  時間倉促，柳風以通眼窺破內天地之中氣息，未察覺異樣氣息後，閃身遁入其中。

  內天地殘餘部分二十里不到，靈氣近乎於無，偏偏還有大量血氣在。

  柳風徑直來到血氣的源頭，也就是祭壇所在，血氣源於祭壇外的一圈圈石瓮。

  單一個石瓮就有大半丈高，內外十幾圈掃過，石瓮過五百，每一個瓮中都盛滿凝固的血晶，看氣息是來自妖族。

  儘管血氣喪失了大半，但五百多個石瓮加起來，其中妖物精血還是極為可觀。

  來到祭壇前，柳風第一時間被祭壇上的字跡吸引，一行行小字刻在三根犄角前的祭壇地面上，經歲月侵蝕變得模糊不清。

  看上面的稱呼，似是不同的人在借著祭壇傳話，越到後面越急切。

  「吾族後裔，奪舍元羅城西城……不成速歸……」

  「元羅城西城之事可擱置，上回你所說得自虛空之蟲，疑是異道蠱前身，混沌蟲。」

  「速帶混沌蟲歸來，不論是與不是，吾族老祖都親自為你立廟……」

  柳風凝目看過祭壇上的字跡，瞳孔微微收縮，短短三句話，其中透露出的線索太多。

  細思之下，妖屍生前很可能來自虛界，亦或是虛界妖物到大天地後誕下的後裔，目的是奪舍元羅城這件法寶。

  「元羅城西城，指的應該是落在大天地的殘城。」

  照結果來看，此妖奪舍不成，還被困在法寶禁制深處，最終身死。

  妖物的目的和死因，柳風沒興趣深究，真正令他在意的是上面提到的異道蠱。

  此蠱聽名諱就非同一般，其前身為混沌蟲，換言之，混沌蟲可衍變為不同的異道蠱。

  而所謂的混沌蟲，可能就是他得手的那一灰濛蟲體。

  「若真是混沌蟲，我暫時還不能輕易動用，也不能為了強闖出去，就培養它破禁制的異術，更不可急著煉成異蠱。」

  「連虛界大族老祖都看重異道蠱！等日後好的時機到來，尋一塊奇特之地養蠱，叫其誕生出配得上異道二字的蠱術！」

  柳風思忖間，祭壇上的三根犄角輕顫，其上天然陣紋亮起血光，似因他的到來被觸動。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最內圈的石瓮破碎，血晶內的血氣湧入三根犄角。

  →

  「隆隆……」

  祭壇上空悶雷之音乍現，一條條肉眼不可見的細線穿破虛空，垂落向三根犄角。

  柳風反應過來後一眼認出，這是仙佛層次的神念之線，有虛界生靈憑祭壇的聯繫，臨時降下神念。

  隨著神念之線接連犄角，祭壇地面上再多一行小字。

  「時隔六千年，吾族後裔想來已死，疑是混沌蟲之奇蟲若是被道友得手，可以此蟲換成仙賞賜。」

  字跡出現時，柳風通眼視野下，神念之線一條接著一條，饒是以他如今七境，看得也有些心虛起來。

  就在他琢磨著如何空手套白狼，先弄上一篇虛界功法時，神念之線氣息大變，色澤泛紫，似來了何等大人物。

  能穿過元羅城內空間阻隔，進入此方天地，已然超越尋常仙佛，而垂下淡紫色神念之線的生靈，估摸著還要更為強大。

  不再是刻字，犄角上方一雙通透的眼，緩緩睜開，直視向祭壇前的年輕人。

  可這雙眼看著看著，眼神變得不對勁起來。

  「吾族為虛界皇血月睺，小道友……你是……孽禿，死……」

  柳風剛察覺傳音，還沒聽清，一股超越元靈靈力的靈性之力，便如海濤般狂轟向他的靈海。

  這股靈性之力受大天地壓制，但直逼九境極限，堪稱仙佛之下最強的一擊，換作九境來此，也得被抹去真靈。

  然而這一擊沖入柳風靈海，非但沒弄死他，還叫他如得了大補一樣，從佛燈那兒分潤到了部分好處。

  「月睺，看來是我前世仇家！」

  柳風瞬間反應過來，萬靈佛珠擠出眉心，其中一半精血被調動。

  對方第一擊，不知他靈海內有佛燈庇護，因而沒能奏效。

  但哪怕只有神念，對方第二擊就可能弄出其他花樣，柳風擔不起這個風險，不敢貪對方被佛燈煉化的靈性。

  他要做的是在第二擊到來之前，先毀了這座祭壇。

  血脈神通顯化靈力，往前一個橫掃，祭壇連帶兩百多個石瓮一起崩為齏粉，三根犄角也裂為一地碎片。

  通眼再看去，睜開的通透之眼消散，神念之線如無根浮萍，一條條縮回虛空。

  等到這場變故平息，柳風再看向餘下三百個石瓮，搖了搖頭。

  虛界定然極為廣袤，不知多少大族，今日撞見個前世仇家，不得不說是倒了大霉。

  如非有佛燈在，而對方神念之力又受大天地壓制，否則他這一世怕是要就此了結。

  「邪物還在外邊，不宜多耽擱。」

  最後掃視一眼殘餘內天地，柳風捲走餘下三百石瓮，確定無其他好處後，飛身向內天地出口飛去。

  此時，顧陽寨外。

  曹天石和周婉等人，早就逃到了距寨子十里外的隱蔽山坳內。

  一行人正等著柳風快些殺完人了事，幾人當中唯一將煉神一道修到六境的喬貝，卻是猛地側目某個方位。

  其餘人循著喬貝的視線看向西邊，就見一道靈光飛近。

  靈光轉眼飛至寨子上空，無視蟲陣，直墜向寨子南邊的山洞。

  這邊的山洞前，柳風魔道身勉強察覺來人，四年間他這具分身在虛空裂痕前，煉神一道也修到了五境。

  但直等到來人站到他身側，他才知有人過來。

  悄然出現的是一青袍老者，如此穿著柳風見過，正是元幽宮長老。

  會在這時候出現，又恰好來此山寨，這名長老多半就是葉清和李寬等元幽使背後的靠山，肖姓長老。

  長老過來，既叫柳風有些意外，但也不至於太過意外。

  四名元幽使來時不太可能稟報過肖長老，之前出手，四人也沒有機會動用身份玉牌傳音。

  唯一的可能便是，煉神七境中期的李寬頗受肖長老重視，李寬出事甚至是身死，這位長老會有所察覺。

  青袍老者神情淡淡，冷瞥一眼柳風魔道分身，語氣不容置喙的吩咐道：「隨老夫進去。」

  說罷，這位肖長老身形一動，靈力強行帶起柳風魔道分身，閃身走進山洞之中。

  來到最里的石洞前，洞內景象一目了然，四名元幽使已橫屍在地，臟腑和腦子被邪物吞噬殆盡。

  在場僅餘下李寬元靈還沒被吞完，但已是神智殘缺，沒有了換軀殼的必要。

  「八品圓滿邪物。」

  肖長老眉心溢出一縷紫青色仙氣，靈力引動之下，仙氣化作熊熊陽火，往前覆蓋而去。

  屍腦邪物儘管是八品圓滿，但受到天地壓制後，能用出的手段有限，若不是柳風暗算李寬，它不可能吞下這名煉神七境。

  面對元幽宮長老以仙氣引動的陽火，瀰漫開來的黑色血肉留下少許殿後，其餘部分如潮水般倒退，順帶還帶走了李寬殘餘元靈。

  在它鑽回妖屍頭顱之前，一尊金甲神人元靈帶著一人遁出，落向虛空裂痕外，正是柳風本體。

  見著柳風本體現身，肖長老面色不變，既無怒色，也無和善之色，揚手隔空連抓。

  無形靈力罩落妖屍頭顱，三根犄角被拔出頭顱。

  取走犄角，再一探妖屍泥丸宮，以他這位長老的見識，此靈海即將潰散，容不下上等的靈物，不用元靈費力細探。

  至於打開的腐朽內天地，其中一目了然，除了一地破碎的石瓮和石台，再無他物。

  餘下的妖屍頭顱，難入這位長老的眼，他也不出手阻攔，任憑邪物頂著妖屍頭顱逃向法寶空間深處。

  柳風沒理會逃走的邪物，向肖長老拱手道：「他們四人來此索要好處不成，想要探妖屍頭顱的機緣，結果慘遭邪物坑害。」

  肖長老收起三根犄角，打量石洞內的痕跡，以及四人殘屍，心知柳風話中真假參半。

  而此地好處，除了法寶空間逸散出的靈性，就是這妖屍頭顱。不過坑害之舉，並非來自邪物，恐怕是柳風自己才是。

  「四年前，韓茂榮和王華二人，他們也是死在此處？」肖長老淡淡開口道。

  柳風點點頭，自心臟內空間中取出兩百石瓮，眨眼間就要擠滿石洞。

  肖長老也不客氣，大袖一卷，兩百石瓮統統收下，漠然的眸子中流露出讚許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