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界陸續送入大燧人士時,禁地大夢古城內,這段時日多出了數十萬生靈。💔♤ 6➈Ⓢ𝔥𝔲𝕩.ᑕ๏ⓜ 🍩♗
此城本就是一件品階不詳的法寶,外看殘城四百里,其內空間卻遠遠不止,超過昔日好幾個大燧,多容納數十萬生靈再簡單不過。
便是受了大天地壓制,大夢古城奇異之處也非大天地生靈可揣度。
青石板街,瓦屋小巷。
外城西城屋巷簇擁,巷道狹窄,是平頭百姓扎堆之處。
一處小院內,兩間矮屋擠在一起,大些的屋子被隔成兩間,小屋則是這戶柳姓人家的兒子居住。
日上三竿,小屋窗畔,一青年男子正坐在書桌前翻閱一本冊子,首頁有五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煉神法入門》。
「柳某半年為人畫面相掙來的銀子,就換野道士十二紙的廢話,當日是被他下了藥不成,怎聽信了他!」
「通篇空話,連如何開頭都叫人難領會,柳某也不求虛無縹緲的成仙,煉出些神異本領,當個謀生本事也成啊。」
一聲輕嘆,這名為柳風的讀書人側目桌上的幾摞書,讀了這些年連城中小考都不中,更無機會去皇城應試。
記憶中,他自幼就在這元羅城外城過活,出城也不曾走出百里地界。
「第一步觀想壯大靈性,我空想了大半月,如何知我有無收穫?」
柳風不覺自己有任何變化,細看了眼第三頁的山君觀想圖,厭煩地將小冊丟在一邊。
習武的學徒練上大半月,好歹能學些拳腳本事,長長肌肉,看著就挺威風,比干坐在屋裡空想合算。
他扭身走到床邊,從床底掏摸出一個血色罈子。
他記得與遊方道士買秘籍時,對方不曾附贈何物,可回來桌邊多了這個罈子。
罈子沒捨得丟,被他放在床底大半月,而今實在煉不出本事,他才想到這怪東西。
「會不會真是高人?附送我這罈子,我自己不知而已!」
柳風聞聞罈子上的血色,有股腥臭味,指不定還真沾過血。
揭開壇口布滿花紋的塞子,裡頭鼓鼓囊囊,看似一件迭起的衣裳。伸手往內一摸,衣裳觸感很怪。
「反正是死物,先拿出來看看。」
柳風將壇內之物扯出,是一件袍子模樣的衣裳,紅通通的如泡過血。
他疑惑地看了又看,袍子看著怪,摸起來更怪,如摸到了一具沒有骨頭的乾癟皮囊。
袍子上血腥味撲鼻,柳風手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趕緊將血袍往壇內塞。
「阿哥,出來幫娘親宰野味。」
屋外正好傳來妹妹柳琴的呼喊,接著是爹娘熟悉的話音,看樣子是娘親又破費從獵戶手裡買了野味。
「敗家婆娘成天吃,這家就是被你吃窮的。」
「我總覺餓得發虛,得弄些補身子的吃食不是!」
柳風目視窗外,這回買的又是頭怪模怪樣的野獸,毛下生鱗,頭上有根獨角。
他也不覺驚奇,因其記憶中野獸就是如此。
正看著,柳風右手掌心一疼,扭頭發現自己抓著血袍的掌心開了條小口子。
嘴裡低罵一聲,他愈發覺得這袍子邪門,整個塞回罈子後,重新塞上布塞。
然而他想上藥止血時,一看裂開的右掌心,裡頭似乎有東西,稍稍撐開口子再看,驚得他頭皮一涼,掌心皮肉里竟嵌著一顆乾癟眼球。
「那遊方道士莫不是下了邪術?柳某沒害他,還給他銀子,他為何害我!」柳風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眼神也自然而然地兇狠起來。
「阿哥,快些出來宰野味。」
屋外傳來催促聲,柳風額頭直沁冷汗,眼中閃過狠色,將右掌皮肉里的乾癟眼球一把揪出。
眼球下端連著蟲體,像是一條頂著眼球的怪蟲,好在這蟲子一動不動,眼球乾癟,跟死物一樣。
一把丟下怪蟲,腳下狠狠一碾,往右手纏了塊破布後,他面帶愁色地來到院子內,抄起菜刀走向被爹娘按住的野獸。
妹妹柳琴在旁捂眼,從指縫中看著阿哥幾刀完事,笑嘻嘻地要上前刮毛去鱗。
老頭子柳元悔不當初,嘴裡直嘀咕:「你個不孝子就不該讀書,年少時應當去習武,學好了還能在城裡當個軍士。」
柳風沒有答理老頭子,轉身回屋,再次出來時,懷裡抱了一個用舊衣裳包起來的物件,看似一個罈子。
「孩兒出去一趟,等娘做好飯菜就回來了。」
不等爹娘細問,他快步離開院子,身形消失在小巷轉角處。
一路順著巷子往城外而去,柳風臉上愁色更濃,本就是心情正差的時候,一道白影毫無徵兆地自牆角竄出。
白影就要撲到腿上,換作往日柳風鐵定反應不及,此刻卻是在最後關頭側身一步,還給那白影一記狠踹。
一聲嬌嬌柔柔,如女子痛哼聲的叫聲響起,被柳風踹飛到牆邊的是一隻白狐。
「你這畜生糾纏不休,還想著咬我!如非狐狸肉腥臊,非得宰了你下鍋。」
瞥了眼嗚咽著如哭如訴的白狐,柳風又有些奇怪,自己反應何時如此敏銳了。
他念及自己大半月的觀想修行,琢磨著可能還真有用處,回去後可試著再煉上一段時日。
也沒管逃走的白狐,柳風轉入下一條巷子,當下得先解決了懷裡的罈子,將這邪門東西丟到城外。
他卻不知白狐去而復返,尾隨在他身後,齜著牙還想伺機下口。
就連白狐自己也記不得,它為何如此痛恨這人,還極為熟悉對方的氣味。
狹窄巷道內,行人往來,嘴邊多是些家長里短,稍有見識的,能道出些小道傳言。
迎面兩個商販打扮的漢子路過時,言談間提及城外之事。
「城外六十里近日不太平,有虎狼下山,還叼走了一名路過的小尼姑。」
「這事兒我也聽說了,說是那小尼姑瘋瘋癲癲的在尋人,手上刻了那人名姓,叫什麼柳風。」
兩個小販說著,覺得這人名姓耳熟,似曾何時聽過,想來可能也是外城百姓。
柳風與兩人擦身而過,不由怔了怔。
「我不曾結識過尼姑,家中也無親戚出家為尼,那小尼姑尋的人,應該是與我同名同姓之人。」
他並沒有多想,腳步不停,還是往城外走,後方白狐不疾不徐的尾隨。
此時,西城城門口。
大批官兵押解死囚往城外江畔趕,一眾湊熱鬧的百姓跟在後頭,都想一睹死囚被砍頭的場面。
柳風走到城門附近時,目光落在眾官兵前方,為首是四名青甲身影。
「這就是來自內城的元羅衛,地位比普通官兵高許多,傳言他們都修出了神異本事,尋常練武之人根本打不過。」
「不知這些元羅衛修煉的秘籍,可也是觀想煉神之法。」
他打量四名元羅衛時,即將被砍頭的眾死囚當中,有名年邁死囚高聲狂呼,神情癲狂。
這人嘴裡嚎叫,被捆綁的雙手捏指不斷,還死命吸氣吐氣。旁人以為他如何了不得時,卻不見丁點神異之處。
「連需念口訣的一品道術都無用!我元神已修成星君道相,毀我肉身你們也殺不了我。」
「全是假象……聖子大人救救老奴,族中老祖所賜靈物就在你體內……」
年邁死囚嘴裡的話,頭一句還煞有介事,下一句就成了瘋吼。
而被他喚作聖子之人,居然是後方百姓之中的一名痞氣青年,那人正啃著一塊地瓜看熱鬧。
四周百姓聽說靈物,一雙雙眼都盯向痞氣青年,有人不信,也有人目露凶光。
「軍爺,快砍了那老東西……你們也別聽那瘋子胡說八道,我就是個窮光蛋,別打我主意。」痞氣青年莫名其妙,嘴裡罵罵咧咧。
年邁死囚見「聖子」如街頭無賴,老臉上滿是頹然之色,猛地看向另一名中年男子。
「徐卓快些醒醒,吐納無用,道術無用,你蠱術恐也難調動,只能御蠱一試……」
「噗嗤」一聲,一名元羅衛手起刀落,提前解決了瘋瘋癲癲的老死囚。
他在元羅城活了兩百多年,以他的身份,也對老東西的瘋話不解,元羅衛見識不是百姓可比,但只知煉神法門。
名喚徐卓的死囚目睹人頭落地,嚇得當場嚎哭起來,口中大喊冤枉。
也不管這人如何喊冤,兩名官兵上前架住,拖死狗一樣將他拉出了城門。
城門前,柳風無心去看出城的官兵和死囚,他仰著頭,凝視半空中一道模糊人形。
那人形在他眼中如煙似霧,他能清晰看到,但路過之人全都一無所覺。
「我這是修行有成,見到了此人死後陰魂?四名元羅衛都沒看到……難不成我是天才?」柳風半點不懼,心中狂喜。
尾隨在後的白狐有些靈智,頗為靈動的一雙眸子注視柳風,只見他咧嘴低笑,轉眼又大驚失色。
這邊,柳風正笑看半空中的人形,陡見模糊人形飛向自己。
他扭頭要逃,模糊人形又忽地頓在半空中,如被一隻無形大手攝住,墜向此城地下。
在柳風還未反應過來時,一圈肉眼難見的金光自他眉心綻開,即將沒入地下的模糊人形如冰雪消融,化入金光之中。
正是這一瞬,柳風頭腦清明,反應和五感較之前更為敏銳,察覺到尾隨在後的白狐。
而大半月來他以為的空想,即山君觀想圖,一下子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顯現為一頭猛虎。
同樣的體魄,在他觀想山君猛虎時,身子氣力似得了加持,變得有力了不少。
下一刻,其身形猛撲而出,如猛虎下山般迅猛,追上想要竄走的白狐,單手將其拎在了手裡。
等到一氣呵成的動作完成,柳風才回過神來,看著四腿亂蹬的狐狸,他嘴角笑意更濃。
「這才大半月!以我柳某天資成仙指日可待,就是這功法只是入門篇,需弄到後續煉神法門。」
「什麼讀書人,還有那狗屁不是的鏢師,凡夫俗子,豈能與仙人相比。」
柳某人一手抱著罈子,一手拎著狐狸出城,可謂是意氣風發,殊不知他方才異樣已被有心之人收入眼中。
……
與此同時,元羅城外百里。
一處茂林青翠的山頭,四十餘持刀山賊蹲在草叢內。
這些漢子個個凶神惡煞,領頭的大當家卻是一女子,頭上還生著一雙犄角。
手下在靜等獵物過路,頭生犄角的大當家獨自茫然看天,不知不覺她已經當了大半月的山賊。
她記得自己是頭回當賊人,可她來當山賊簡直如魚得水,好似前世就做過賊人,如今只是干回老本行。
「我是孤兒來著,記事起便是四處遊蕩,怎個不記得如何來的這處山地,也不記得何人為我取的名姓。」
「還有,我喬貝莫非不是人?頭上犄角從何而來!」大當家的摸著自己頭上犄角,臉色愈發茫然。
她記憶中,生在這片天地的要麼是人,要麼是飛禽走獸蛇蟲鼠蟻一流。
至於不人不獸的,在和尚口中是前世造了孽,這輩子才淪為帶有畜生模樣的怪胎。
「全是胡話,和尚尼姑都沒一個好東西,這幫禿驢滿口出家人慈悲為懷,下手起來一個比一個狠。」
喬大當家的一想起尼姑,不知怎麼,她覺得尼姑比和尚還要可惡。
周圍山賊聽到當家的罵尼姑,扭頭看去,就見貌美如花的大當家摸著頭上左邊一支犄角。
這支犄角根部有明顯刀痕,指不定就是給尼姑砍成這樣的,否則大當家不會每日都要痛罵尼姑。
「當家的,小的看這消息多半有誤,今日怕是難守到肥羊,不如去其他地兒逛逛。」
「聽聞四十里外的劉家村出了怪事,傳言有狼群下山害人,路過的尼姑差點被狼群分屍,結果一頭猛虎叼走了尼姑。」
「村里人說猛虎並非奪食,是在救那尼姑,還說小尼姑是菩薩轉世,有寶貝護身。」
聽著手下山賊聒噪,喬大當家的拖出身後斬馬大刀,不耐煩地站起身來,她當然聽出了手下的意思,就是想去看看有無寶貝可撈。
傳出其他人有寶貝還罷,為了個傳言她懶得費力走一趟,可尼姑不同,甭管真假先過去砍了再說。
「小的們,跟本當家的走。」
喬大當家的拖刀下山,四十餘滿臉橫肉的大漢趕忙追了上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