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原始靈根

  七百里之外，海域內漆黑不見光亮。　謁演

  沉寂無聲中，條條長達數百上千丈的海藻隨波搖曳，蔓延出千餘里，儼然如一片海底綠林。

  海藻林外圍，三名蠱師坐在一條血斑兵蠱腹部，驅使兵蠱前行。

  他們所在的方位，從外邊往裡頭看，透過海藻間的縫隙，能見到深處暴露出的藥池一角，約莫相隔五里。

  池子與他們初到白澤祖地時見到的藥池一樣，如黑晶打造，色澤幽深。

  也不知是整個藥池露出來的一角，還是破開後，碎落在此的一塊藥池。

  「柳風，裡頭無甚動靜，藥池內也沒見到虛界靈植，要不到池子內挖些藥泥。」曹天石心癢難耐道。

  他來白澤祖地至今，也算撿了些好處，體內異蠱到了蛻皮的時候，再弄些養料到手，便可入六世身中期。

  一旁，姬秋和柳風修羅分身靈識交匯，兩者都是血修羅之身，感應都要比曹天石敏銳。

  他們兩人來感應，也察覺不到妖邪，更無法得知池子內有無藥人。

  「藥池內無靈植，這些海藻又如此繁盛，想來藥池內的藥力多半被海藻吸納了去，可能成了擁有靈智的妖物，它們體內藥力不會比靈植差。」姬秋提醒道。

  柳風的目光沒有在藥池上多留，他驅使兵蠱前行，始終是在追蹤魔道身，當下先拿下魔道身要緊。

  見二人都對藥池有興趣，他不置可否，察覺魔道身還在深入，他索性不再在外圍追蹤。

  「汩汩……」血斑兵蠱長尾一擺，鑽入海藻林內。

  在來到藥池右側兩里地時，柳風心口竄出密密麻麻的白藤，細如魚腸，上面生滿血絲。

  兩百餘白藤，實則只是來自四頭藤妖，正是初來白澤祖地時所得的藤籽長成。

  養在他三座臟腑空間內的藤妖不少，這四頭修為不高不低，為四境圓滿。

  「嘭、嘭嘭……」

  藤妖過處，天賦神通展開，海水內憑白炸開一個個空洞，在海藻林內開出一條通道。

  直到四頭藤妖接近藥池，周遭海藻還如尋常草木般無任何反應，斷開的海藻也不像是有藥力的靈植。

  條條白藤扎入藥池，其中泥土與海底其他地方無甚區別，都如爛泥一般，藤妖吃不出藥味。

  「可能是池子邊上，藥泥藥力已然耗盡，往裡頭再走些。」曹天石不死心地勸說。

  「不急於一時，先追蹤我魔道身，沿途若有藥池再探。」

  柳風收藤妖回臟腑內空間，驅使兵蠱往海藻林深處闖。

  魔道身有石家族人同行，他們三人既不能追丟，又不能闖入八境的靈識範圍。

  少頃，兵蠱深入三十里，沿途無任何妖邪襲擊他們。但來到這個位置，眼前出現了大片空地。

  原來，海藻林內還有這樣一處海藻無法生長的空地，泥土為紫黑色。

  三人都見慣了死人，不難看出，這片海底泥土是被血給浸透過，就是不知死了多少生靈。

  往前凝目一看，空地彎彎折折，延伸向了海藻林更深處。

  兵蠱遊走，又是近三十里地。

  紫黑色海泥內，三人見到不少邪祟屍身，被斬得七零八落，明顯是出自魔修魔功。

  殘屍邊上，散落有不少殘缺兵器，早已腐朽，無半點法寶亦或甲兵的威勢。

  「此地不簡單，魔道身往裡頭深入，躲避我本體之外，應該是想探探此地機緣。」柳風心中思忖。

  姬秋和曹天石二人，細看那些兵器，像是佛門之物，如此死在此地的多半就是佛修。

  結合在白澤祖地探到的線索，白澤祖地的虛界碎片上，原本應該有一佛修宗門，而此宗門被蠱仙勢力給滅了。

  三人沒有逗留，順著空地前行。

  離開屍邪殘屍沒多久，一根橫在空地上的石柱映入眼帘。

  兵蠱來到近前百丈，這是一根長有三百丈，粗有二十餘丈的石柱，一半橫在空地上，一半貫入海藻林。

  伸進海藻林的另一頭，末端正好是一塊凸出海泥的藥池，半里見方，其中海藻極為茂密。

  而整根石柱上上下下，纏滿海藻。

  柳風以「空瞳」掃視，被海藻覆蓋的下方，還有數之不清的毒蟲趴在石柱上。

  三人身為六世身蠱師，都從石柱上嗅到了些微藥味。

  曹天石袖中竄出一股黑流，十萬蠱蟲撲向石柱，啃食下一大塊。

  待蠱蟲吐出糟粕，回收入體，大量藥力反哺而來，叫曹天石眼中大亮。

  「像是藥泥常年積壓成的藥石，一頭連著藥池，指不定就是來自藥池內的藥泥。」

  柳風以空瞳瞥了眼曹老，一大塊藥石橫在路上，魔道身和石家之人沒動，由不得他起疑，但曹老吃下去並無異樣。

  「你們不下口，那老夫不客氣了。」

  曹天石嘿嘿一笑，心、肝、脾三座內空間大開，放出千萬蠱群，黑壓壓一大片籠罩向整根石柱。

  他修為被後輩追上，又見識了諸多強者，不甘止步六世身。能在小天地能修成六世身，自不是畏首畏尾之輩。

  「許是你那魔道身急著趕路，才沒有細探這根藥石。」姬秋遲疑著，也放出自己的蠱群。

  一黑一赤，兩股蠱群爬上石柱，連藥石帶毒蟲，一起吞噬。

  柳風沒有和二人爭，「空瞳」視野轉向石柱末端的藥池，凝視池內茂密異常的海藻，從中竟看到了血氣。

  「多半是成了妖物，就是不知靈智如何。」

  體內異蠱「血靈」一催，一具血色人形擠出柳風體表，直掠向藥池。

  「血靈」種入時日不長，全力供養之下現在也才堪堪五品，血靈分身只能發揮修羅身兩成不到實力，但勝在掌控由心，比蠱群靈活太多。

  血靈分身，如同蠱師靈胎，都是出自蠱師自身，具備蠱師所有蠱術。

  血色一閃，兩步來到藥池邊上，血靈分身周身數百餘丈海水波動，「常暗」黑幕籠罩向池內帶有血氣的海藻。

  「嗡……」一層綠色光華，陡然自池內海藻上綻開，將黑幕抵擋在外。

  與此同時，絲絲縷縷肉眼難見的妖氣涌動，瞬間裹住柳風的血靈分身。

  「還真成了妖物，靈智不高。」柳風和血靈分身的感應斷開。

  能照面除掉他血靈分身，起碼是六境初期，而這只是池子邊上的一叢海藻，在本體帶人過來之前，不宜再動手。

  而這時，三百丈的石柱縮小了一大圈，從二十餘丈粗，變成了五六丈粗。

  曹天石和姬秋二人，感受著蠱群在壯大，都覺得不虛此行，待蠱群帶著藥力回收，所得好處夠他們修行到七世身都說不定。

  可就在蠱群往石柱中心啃噬時，一道傳音送入柳風和姬秋耳畔。

  「到此為止，藥石內有兩名長生種沉睡，再吃下去會驚醒他們。」

  血色蠱群猛地頓住，姬秋側身望向空地右邊的海藻林。

  柳風也招呼曹老先住手，空瞳視野內，右邊的海藻林深處，多出一具血色人形。

  此人血氣之旺盛，遠遠勝過他和姬秋，周身血煞騰動，如叫人看到了一汪血湖。

  「血修羅長生種，八境！」柳風眼神一沉，提醒他的居然也是一名長生種。

  如此想來，藥石柱內的兩名長生種並非血修羅，因據他目前所知，不同長生種之間見面往往會相互吞噬。

  姬秋看不真切，只覺眼前一花，空地不遠處出現一佝僂老翁。

  老翁毛髮掉光，皮膚布滿褶子，肉身衰老到了極致，似乎隨時會老死。

  「你……前輩和我們一樣，也是血修羅？」姬秋下意識地退到柳風身後。

  曹天石聽到血修羅三字，小臉一白，暗自引動體內七品異蠱「月影」。

  老翁卻是直接無視曹天石，目視柳風分身和姬秋，眼中不無同情之色。

  「自是和你們一樣倒霉！放心，老朽對你們這兩幅年輕軀殼沒興趣，別看老朽衰老，起碼也能再活五千年，而且早就活膩味了。」

  「等你們活過萬年，就會知曉大半長生種都想著快些死，比起那些還在虛界的血修羅，老朽是走了狗屎運……」

  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下，老翁佝僂著身子，如神智失常的癲子，嘴裡嘀嘀咕咕。

  察覺來人毫無殺意，柳風三人心中稍松，細聽老翁口中的瘋話。

  通過對方話里的意思，此人來自虛界，暫時脫離了修羅血海控制，是自由身。

  柳風這具分身吞噬過一名血修羅，看到過虛界畫面，知曉虛界的血修羅如同殺戮傀儡，大半時候都在身不由己的征戰。

  聽了少許，他問道：「敢問前輩，石柱內的長生種是哪一種？又是幾境？」

  老翁抬眼打量柳風，猜到是在大天地成的長生種，沒能共通其他血修羅意志，不知曉也正常。

  「裡頭兩個長生種出自原始靈根，能收攏藥氣，靈氣、仙氣也能被他們化入藥石，這根柱子就是他們弄出來修養自身的。」

  「兩個都是八境，若非老朽太過衰老，不然早就吃了他們，哪會幹看著他們酣眠在此。」

  姬秋和曹天石聞言，當即收回自己蠱群，臉上不免有些後怕之色。

  眼前這個老修羅活膩了好說話，裡頭沉睡的兩名長生種，不見得也活膩了。

  見老翁嘀咕完轉身就要走，柳風趕緊追問：「此虛界碎片所在之地，過去可是有過一場大戰？」

  老翁頭也不回，也沒有隱瞞。

  「記不清，虛界各方殺來殺去，多數血修羅神志不清，跟隨修羅王四處征戰。」

  「動手的反正是蠱師勢力，被殺的佛修宗門……名為聖蘭佛山。」

  「順帶提醒你們……莫要輕易入九境，否則到時候便是不在虛界，你們也會被修羅血海盯上。」

  話音落下，老翁閃入海藻林深處。

  柳風想詢問蟲巢之事，此地有無好處也想問問，可空瞳視野內，徹底沒了對方的蹤影。

  曹天石見對方離開，除了些許敬畏，倒沒有多想。

  姬秋則是難以平靜，從老修羅口中得知，一旦受那所謂的修羅血海掌控，就會變成身不由己的傀儡。

  「這就是血修羅長生種！壽元悠久，卻等於是在給修羅血海賣命，其餘長生種多半也差不多。」

  柳風是一具分身成血修羅，而她是本體，如今再想分出一副分身也遲了。

  「走，藥池我本體會來細探，我們先往前追蹤。」

  柳風沒有注意姬秋神色變化，腳下一縷毒炁送出，血斑兵蠱越過石柱，拐入前方空地。

  ……

  三人走遠，只留下一根被啃噬大半的石柱沉寂在此。

  絲絲藥氣脫離藥池，匯入石柱，重新填補被啃噬的部分。

  小半個時辰後，兩道靈光自後方飛來，頓在石柱百丈外。

  大日天輪照亮一方海水，一眾佛修盤坐其上，為首黑髮青年出聲道：「石柱內是兩名八境長生種沉睡，那邊藥池內的藥泥還有藥力。」

  這人自是柳風本體，他身邊禪藍目光幽幽，以瞳術細看石柱一眼，終究是沒有動手。

  身後曇泉和四位長老見此，心中有數，這位「二代」禪藍實力遠不如本體，還不敢對八境長生種下手。

  稍落後十來丈的大鼎內，數百圓滾身影探出腦袋，大食教眾修注視著石柱大流口水。

  可聽到八境長生種，這些人又將目光轉向海藻林內的藥池。

  鼎口，一男一女兩位供奉長老起身，向著大日天輪拱拱手。

  「禪渡佛子引路，是我們大食教占了便宜，此處藥池便由我們出力來探，挖到的藥泥四六分。」

  「大食教弟子聽令，沿著藥池百丈外，向四面給本長老挖，先看此處藥池有多大。」

  三百餘圓滾身影立時擠出鼎口，一窩蜂地湧入海藻林內。

  顯露在外的藥池半里見方，生滿海藻，傾國傾城兩姐妹和其餘堂主，跟隨兩位供奉長老，一起飛身至藥池上方。

  挖藥池是弟子的事，剷除妖物自是需由他們來。

  大日天輪上，輪轉教眾人依言沒有插手，四名狐妖也注視著大食教修士。

  外界，大食教也被各大皇朝緝拿，但惡名遠不如輪轉教和血仙教，說到底，這一教修士害命少，多是四處偷盜靈物和他人肉身精華。

  視線中，兩位供奉長老撐開兩座道宮，各堂主坐於道宮各處，以身為器，氣機相互連通。

  在旁人的感應中，那裡仿佛沒有了修士，而是只有法寶，且是成套的法寶。

  肉眼可見的，藥池內海藻劇烈搖晃，枝葉開始枯萎，被生生剝奪了生機。

  看到此處，輪轉教眾人醒悟過來。

  大食教樂意出力，還是因太過貪嘴，藥泥四分六，可這一池積蓄了藥力的海藻妖物，是便宜了大食教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