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血神子

  養屍陣法的陣基暴露，可見絲絲縷縷朱紅光華被陣勢抽取過來，流轉進了棺槨內。

  此陣布置了不知多少年，火脈之氣的精華，有不少被引到陣內。

  見到陣中的朱紅色結晶，以及棺材內兩具屍魅，曹天石眼中一亮。

  「上頭那幫莽夫有人在找火髓，這副棺材就是火髓結晶，老夫要火髓無用，可這東西拿出去能換來不少六品靈物。」

  「還有這養在陣中的屍魅，應當是六境的玄屍，也是好貨！只是若驚醒他們，免不了要費一番力氣。」

  柳風看著棺內二屍，以他目前閱歷，對屍魅也有了些了解。

  屍魅有兩種，一是修士自行修屍道，多是逼不得已，留一口陽氣，中途轉入屍道。

  還有一種便是屍身不腐，由屍身誕生靈性而來，有的出現在天然養屍陰地，而也有道士刻意布置養屍地來養屍魅。

  前者修屍道可以說還是本人，而後者誕生出的靈性，無人能知曉是生前的延續，還是屍軀內新生出了另一個生靈。

  而眼前二屍不像是修士轉屍道，又是出自屍神宗的手筆，多半是刨了他人的墳墓，用屍身養出這兩具屍魅，並無生前記憶。

  「進陣簡單，驚醒他們卻是麻煩事。」

  柳風想要取這兩具屍魅，不是為了拿去賣靈晶，也不是備作他日修分身，而是為了以此二屍體內血丹和陰氣，供養冷秋月修屍道。

  有兩具六境玄屍當養料，養出一個五境靈屍只是時間問題，不會太難。

  正想著要如何克制屍魅，柳風心中一動，納物戒上烏光連閃，四枚黝黑長釘落入手中。

  每一枚長釘都有寸許長，色澤暗紅，上面還有烏光透出，是當初闖入柯千柔內天地時所得的鎮魂釘。

  得到時所見，這些釘子就是鎮在腐屍天靈蓋上。

  「這東西數千年靈光不散，如今還不知能不能鎮住六境玄屍。」

  正面與玄屍交手，柳風當然打不過，摸進陣內趁其沉睡，倒是有一次出手機會，只看能否鎮得住。

  「曹老，你與我一起入陣。」

  曹天石正端詳柳風手中長釘，聽到柳風開口，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

  他當下好歹是跟著柳風在混，日後還指望柳風帶他飛黃騰達，趁柳風未入六境，他有出力的機會是好事。

  柳風以通眼看破養養屍陣，抓住曹天石肩膀，在陣外稍等了小半刻後一步踏出。

  曹天石只覺自身在夾縫中移動，周圍皆是炙熱的火髓氣息和陰死之氣，偏偏沒有一絲沾染到他身上。

  僅僅是兩息，兩人便從陣外來到棺槨前。

  「你儘管動手，鎮不住老夫再動手，打不過的話至少脫身無礙。」曹天石看著近在咫尺的朱紅色棺槨，沉聲道。

  柳風通眼直視棺內二屍，屍身心口和眉心的符籙，恰恰壓住了玄屍的心頭血和靈海，想來多少對玄屍有些鎮壓之力。

  這般近的距離，還不見二屍有甦醒的徵兆。

  沒有去揭棺蓋，他右臂猛地發力，四根鎮魂釘脫手而出，貫向一男一女二屍的天靈蓋。

  「咔、咔。」兩聲脆響，長釘穿透朱紅色結晶。

  不足一息的剎那之間，長釘觸及頭皮時，少年模樣的兩具屍魅驟然睜眼，手掌一花，快到像是消失了一般。

  陣外姬秋和分身，根本看不清兩屍如何出手，只聽一聲蟲鳴，曹天石出手了。

  柳風所見，兩具玄屍抬手抓向長釘的赤紅手掌，忽地一起頓住，又齊齊回收，是「重時」蠱術。

  下一瞬，二屍眼中血光大放，收回的手再次抓出，卻是遲了一步，長釘已釘入他們頭顱。

  兩抹烏光灌入顱骨，二屍睜開的血眸緩緩合上，火紅肌膚上的光澤都暗淡了下來。

  「成了。」柳風抓起棺槨，送向蒼陀廟空間。

  棺槨移位，三十二根灰白長柱震動，養屍陣勢陡變。

  聚攏過來的朱紅色光華，也即是火髓開始逆轉，附近一帶的火脈之氣也如滾油般翻滾起來。

  「屍神宗的兩個老道肯定能察覺，我們先離開火脈。」

  柳風招呼一聲，與曹天石退出三十二根長柱範圍，匯合姬秋和分身，金霞佛鐘再次罩住四人。

  金光一閃，向著北面遁去。

  「轟隆……」

  後方火脈之氣被引爆，熊熊火光橫掃向地面八方。

  劇烈的震動下，上下土層大片崩潰，數息工夫，又一個縱橫數里的巨大空洞漸漸成形。

  此等威勢面前，尋常五境若無法寶護身也難倖存。

  可僅僅是十息不到，翻滾的烈火之間，兩抹灰光遁來，是兩名腳踏陰屍幡的老道。

  兩道人看了眼橫七豎八的三十二根養屍木，不見陣中棺槨和兩具玄屍，頓時大怒。

  「只有我們取人家屍身的道理，何時被人摘過桃子！」

  腰懸一串銅鈴的老道哼了聲，收走三十二根養屍木，趕緊摸出定屍盤。

  只要不是修成內天地的八境之上，亦或徹底抹去留在屍魅體內的印記，就是被收入納物法寶，也可追蹤到。

  一旁寬鼻老道沉著臉，袖子兩千張符籙翻飛而出，腳下陰屍幡上屍氣騰騰，怒道：「這兩副屍身養了如今，是我們衝擊七境的關鍵，丟了還得重來。」

  「上陽子師兄放心，賊人拿了東西就逃，可見本事不如何，我們追上去定能搶回來。」

  道號上須子的老道腰間銅鈴震響，顯然也極為惱火。

  定屍盤指明方位，兩老道發了狂，腳下陰屍幡內哭嚎聲大作，以煉化其中屍魅為代價，遁行間快出了來時一大截。

  ……

  火脈占地五十里方圓，往北四十里。

  鄰近火脈邊緣，一層青紅色烈火鋪展，延伸出兩里，而火中又有大量血煞遊走。

  此時，柳風等人所在的金霞佛鐘被煞火阻攔下，四道身影站在佛鐘上，目視前方擋道的兩人。

  對面三百丈外，煞火中心一尊血色蓮台浮空，其上是一金瞳尖耳的五境血妖，身後立著一名六境半妖。

  柳風細看一眼了五境血妖，比之當年他見過的赤月教副教主強出太多，體內血氣充盈，既有血妖妖氣，又有道修真炁，是修了兩道。

  「在下血仙教血神子羅隱，座下這靈寶感應到你們身上的火髓氣息，若是剛得了不少火髓，可拿出與羅某交易，不然今日道友怕是走不掉了。」

  羅隱看向對面四人，猜出是以那妖化白髮青年為首，六世身的童子只是個打手，想來是有些背景。

  當然，若非他此刻身邊只有一位血使，擔心拿不下對方，否則便是懷疑對方有背景，也照樣下殺手。

  「曹老，伱有無把握拿下那六境血妖？是個血脈不純的半妖。」柳風低聲道。

  曹天石聞言面色尷尬，血脈不純也是血妖血脈，此等到了六境的血妖，相當於王血旁系，尋常同境根本打不過。

  他身為蠱師有些手段，奈何才脫胎不久，估摸著上去硬拼多半得栽，不過要逃還是可以逃掉。

  「這……他們願意買，賣他們些許火髓晶罷了，完事了快些走人，免得屍神宗的道士追上來。」曹天石傳音回應。

  聽到如此說法，柳風心中有了數，當下確實不能久拖。

  顧不得暴露小尼姑，他胸膛上綻開一圈佛光，一雙小手探了出來，隨之傳出的是小尼姑的不滿聲。

  「煉蠱的蠱師如此不中用，等到了不歸林，本聖尼送你去個好地方，那裡頭能弄到王蠱。」

  淨靈出來的瞬間佛光普照，直接展開百丈法相，掌中大日天輪飛轉間撞破前方煞火。

  「嗯？輪轉教的道友且慢動手。」煞火蓮台之上，血神子羅隱一驚，沒想到這人的背後勢力是輪轉教。

  其他門派的人怕他血仙教，輪轉教的妖僧可不會怕，不會賣他面子。

  大日天輪撞來，身後血使形體暴漲到十來丈，背後一雙血翼扇動，一閃攔在了前面。

  小尼姑淨靈對羅隱的話充耳不聞，若是這血神子到了六境，她不動用前世金身還難以拿下，但對付一個血使，不會比對付教中護法難。

  雙方交手，孰強孰弱一眼明了，血使周身血煞照面就被打散。

  這邊，曹天石老臉僵硬。

  他毫不懷疑小尼姑的話，等到了禁地不歸林，肯定會把他丟到某個險地。

  王蠱他想要，但也得有命拿，若是簡單就能得到，不早被人搶光了。

  「柳風，不消你出手，老夫去拿下那什麼狗屁血神子。」

  曹天石正要上去拿捏五境的血妖，後方火脈之氣波動，兩抹灰光射來。

  「就在前面，在那小輩身上。」

  「賊子，給貧道進幡來。」

  兩名屍神宗老道到來，腳下陰屍幡散開漫空屍氣，兩幡之中各伸出一隻灰白大手，是兩頭玄屍鑽了出來。

  兩屍一個撲向曹天石，一個巨爪轉向柳風所在。

  「兩個到處掘人祖墳的老東西，有臉賊喊捉賊！」

  曹天石輕哼一聲，一頭百丈兵蠱擠出臟腑內空間，將兩頭玄屍給截住，其本人甩袖數千點水色燈火洶湧向兩老道。

  有小尼姑出手，他只管全力調動蠱術，不用顧及消耗，稍加拖延，等小尼姑解決那六境血妖，自會過來幫忙。

  柳風也沒有閒著，在後方氣息動盪時，本體分身捲起姬秋，三道身影齊掠向蓮台之上的羅隱。

  前方，煞火蓮台已遁離出去。

  羅隱看出血使不是對手後，第一時間逃走，同時傳音給來此的另一位血使，還有佛子神觀，叫其帶護法過來。

  見身後雷光連閃，這位血仙教血神子眼神陰冷，背後一雙遍布金紋的肉翼伸展開來。

  「這時候出現在火脈內，那小東西許就是輪轉教聖尼，如此這人便是佛子替位人選。」

  「五境也敢單獨過來追羅某，還無靈寶傍身，羅某先來會會你。」

  待遁出兩里，煞火蓮台掉頭，血色煞火撲面裹向追來的三人。

  雷光逼近，柳風本體身形急劇鼓脹，隨著體內六品「妖壺」調動，其長發瘋長，雙臂連帶上半身，除了頭顱完全化為虎形。

  異蠱「妖壺」以吸收到的血脈為引，妖化宿主肉身，異蠱每高一品，所妖化的形體便越接近妖物本體。

  此刻柳風幾乎喪失人形，碩大虎爪下一縷縷無形煞氣自空中聚攏過來，化作清晰可見的黑煞。

  臨時調動六品異蠱，他僅有一擊之力，不然就得透支自己生機。

  「砰」的一聲悶響，虎爪帶起五條黑芒，抓散煞火，正拍在血色蓮台上。

  同行的姬秋，看到蓮台被一掌拍飛，而柳風本體縮回人形，她趕緊甩出花刺，在附近散開蠱毒。

  羅隱來不及召回靈寶，身前一黑，被一片黑幕籠罩在內，五感頓時遲鈍，與靈寶的感應模糊下來。

  血妖感應著，黑暗中一左一右，有兩股生人氣息過來。

  「豈有此理。」羅隱面目猙獰，背後肉翼上金紋亮起。

  呼啦一聲，兩翼如大刀般齊斬，兩抹金痕撕裂而出。

  同時其妖軀漲大，周身血色妖霧凝聚，星力擴散間在體表結成七星陣勢。

  血脈神通、血妖妖力、道修陣法，三種力量一起施展。

  「常暗」蠱術似要被強行擠散，黑暗中多出一塊塊空白。

  視野重新清晰，羅隱發現一左一右兩人如同一人，一人明顯有佛門心眼在身，避開了他的血脈神通，另一人動作相仿，也在同一刻避開。

  分辨出來人本體和分身，八丈血妖軀裹挾血霧，狂撲向左邊的妖化身影。

  同境交手，除了教中那位排位第一的血神子，他還未懼過何人，佛子神觀與他切磋過，如對耗下去，他仗著血脈血妖連神觀也得敗。

  「呼……」血霧滾滾，一股凶戾至極的氣息壓來。

  柳風面前一頭凶相畢露的血妖殺近，道道金痕劃向他周身要害，而血妖身影閃動間快到如同瞬移，前後左右一時間儘是抓來的猩紅利爪。

  「比那位前佛子法照更強。」

  血色四濺，一個照面柳風身上血骨佛衣、佛罡接連被破，前胸後背被拉出十餘條口子，幾近將他直接撕成數十段。

  然而下一刻，他反身驀地雙掌連按，一顆顆雷球轟出。

  同樣是一個照面，瞬移到柳風身後的血妖，體表七星陣勢、血霧，乃至身上血鱗被接連破開。

  「嘭嘭嘭……」

  雷塢蠱術轟入血妖體內薄弱之處，血肉崩潰的悶響聲連響。

  不等血妖體魄自行恢復，八丈妖軀破碎開來。

  耳畔傳來難以置信的怒吼聲，血光倒退，頭顱連著一顆心臟撞向黑幕之外，直奔煞火蓮台。

  毒沼般的黑幕外，姬秋還沒等到自己的蠱毒奏效，就見一顆磨盤大的頭顱拖動心臟飛出，金瞳尖耳，獠牙外翻，凶獰之態令她本能畏懼。

  不用懷疑，哪怕此妖僅剩一顆頭顱，也照樣殺她。

  在她要後退逃命時，一股吸扯之力覆蓋方圓兩百丈，血妖頭顱猛地一頓。

  緊接著雷芒閃至，柳風本體站在了血妖頭顱上。

  「喀喀……」

  骨骼錯動的怪音入耳，血妖頭顱在姬秋面前四分五裂，一道怒吼聲響徹。

  「羅某記住你了，他日我們還會再見……」

  煞火掠來，血色蓮台帶起一半寸血影，一閃消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