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斗寶

  三面環山的凹地之下，條條地下河道由西向東，諸多河道中心又有一偌大的地下湖。

  此處是一天然陣勢，早在燧國掃蕩瑜國時便已被破開，如今殘陣地下隨處可見淪為活死人，亦或是屍邪的瑜國子民。

  可想而知，在此天然陣勢被破開之前，起碼有十幾萬人在此避難，結果還是難逃一劫。

  百姓變成屍邪也就是近大半年之事，實力低微，在梁國一眾魔修面前只有被屠戮的份。

  不過也並非只有普通屍邪，因這裡陰氣怨念太重，不乏外來的邪祟和屍邪被吸引到此。

  十來條並行的河道畔，數萬軍士奔行，呼喝聲在地下迴蕩不止。

  「統帥大人有令，繼續往下搜，陣石就在這一帶。」

  「三境以下種魔之人，來三百人下湖底水道探路。」

  諸多種魔修士被派到各處險地探路之時，一條急轉直下的河段旁。

  水幕後方的坑洞內，柳風盤坐在內。

  在他身後，余芊芊秀臉煞白如紙，顫抖著收回雙手。

  「只能到此為止。」

  柳風冷眼注視著這頭妖物，有玉瓊子出手破去大半，餘下部分叫余芊芊來，這大半月也不過是動用了兩次血脈之力，就這般不堪。

  而近日也不知為何，穆浩初賜給諸多四境種魔修士的魔血漸多，每次還都看著眾魔道身煉化才罷休。

  如此下來，他體內的魔道身成長加快了不少，魔功更是愈發精進。

  算起來最多不過半月，他的魔道身便可完全長成，擁有完整肉身。

  見過穆浩初對玉瓊子出手，到時候諸多四境種魔修士，估摸著也會被這姓穆的挨個「照顧」到。

  「給你吃了半顆五境血妖心臟，還廢力為你尋來一株五品靈藥，你還是如此不中用。」

  「伱沒有兌現對柳某的承諾，柳某隻能自己來。」

  柳風眼神轉冷，指尖驟然聚起佛罡，點向余芊芊的心口，要親手煉出其一身精血，由他自己嘗試調動此妖血脈之力。

  雖不敢保證能成，但總比乾等下去要好，真等到魔道身成熟，單打獨鬥他難保能拿下魔道身。

  再者穆浩初等渡魔宮五境絕對會插手，又是魔血又是魔咒亂人心神，他不入魔才是怪事。

  「且慢……」余芊芊口中低呼，如此近的距離，虛弱之下她避無可避。

  就在她滿目驚恐的瞬間，一聲怪音乍響，擾亂柳風心神。

  隨即黑影浮現，黑色山影擋在了余芊芊的心口前，與柳風的佛罡對碰在一起。

  柳風一擊沒成，扭頭與自己的魔道身對視在一起，沒想到魔道身會阻止他殺余芊芊。

  他取余芊芊精血，再引動此血脈破去禁制的機會很小，可魔道身顯然不想有任何意外。

  「柳道友不必為難余姑娘，我縱是長成也不會反噬，在渡魔宮的人找你麻煩之前，至少還能拖延一個半月。」魔道身聲音平靜。

  他猜到余芊芊在做什麼，並不點破，也不曾在意大半月前昏迷過去一事。

  全因兩者記憶一樣，彼此忌憚，將他們身上的秘密捅出去，無論本體還是魔道身都不好過。

  「你倒是慈悲心腸。」柳風冷笑，沒有再出手。

  余芊芊趕緊退到一邊，驚疑不定地看著柳風的本體和魔道身，對這兩者都感到畏懼。

  她心中有數，柳風本體對她決絕無情，魔道身更不安好心，落到魔道身手裡的下場只會更慘。

  「嘭、嘭嘭……」這時，河段外傳來水浪轟鳴的巨響聲。

  坑洞內人影一閃而逝，柳風的身影在河道上幾個閃動，來到地下湖的湖畔。

  他到來時，湖畔已圍攏來十數位都統，及三十來名四境種魔修士，四境以下皆在瘋狂逃竄。

  視線往下，湖水內一條灰白長影來回絞動，大量入水探路之人慘死水下，僅有十餘四境種魔修士逃脫。

  眼看這些人要出水，湖水下又有一道灰影出現，快過那頭四境圓滿屍蟒許多，追上即將脫離湖面的十二人。

  灰色人形到來，湖水隨之凍結，形成一個中空的冰封囚籠。

  困在裡頭的人來不及打破冰封，灰濛屍氣一擁而上，每一縷屍氣都如有靈性的活物，避過十二名四境的攻勢，順著七竅侵入一具具軀體內。

  「救、救我們。」

  「三長老，柳師兄幫我……」

  十二位種魔修士，既有武夫，也有蠱師，其中一人雙目瞪圓，臨死前看向湖畔的邱泉和柳風，正是繆凡。

  這位出自蛻仙宗的嫡系長老，能勝過大部分四境種魔修士的蠱師，也交代在了這裡。

  湖畔眾多趕到之人掉頭就逃，無人敢阻止那灰白人形吞噬十二位四境的生機。

  「是五境靈屍，快退。」

  「你們這些燧國人，還不擋住它。」

  數十道身影遠離地下湖，任憑這些軍中都統大喊，無一種魔修士理會。

  柳風沉著臉也在逃，對岸另一邊的邱泉則是滿臉苦笑。

  種魔修士被拿來當探路石用，哪裡有兇險就往哪裡送，今日繆凡能死，來日他邱泉一樣可能死。

  「轟隆、轟隆……」

  上方土層破開兩個大洞，收到傳音的兩位統帥到來，兩人身後渡魔宮的焦寒也跟了過來。

  柳風等人與三位五境擦身而過，目視三人墜入湖水，與那五境靈屍斗在一起。

  沒有多看，他和邱泉隨著眾人來到了地面上，身後不遠處，余芊芊和莽雕兩名妖修緊隨，而那跟隨繆凡的水魈不見出湖面，想來是先繆凡一步丟了命。

  在山道上環視一圈，大半月下來，入眼所見的種魔修士大半帶傷，元采荷正在一頂軍帳前養傷。

  柳風臉色不如何好看，今日輪到繆凡和其他四境種魔修士下去，正好遭了劫，換成他雖能提前預見死劫，可現在受制於人無法脫身，真箇面臨死劫很可能無處可逃。

  背後的魔道身也是眼神森然，他受了渡魔宮的功法和魔血，但並不忠於渡魔宮。

  可偏偏他目前還無法背叛渡魔宮，比起本體因禁制受制於人，他受制的更深。

  其軀殼的根本來自魔胎，而魔胎來自渡魔宮，若說裡頭沒點控制魔胎的手段，稍有些戒心之人都不會信。

  「渡魔宮，還有梁國皇室，這筆帳遲早要算！」魔道身臉色數變，壓下臉上的兇相，他心知自己的處境比本體更差。

  一人一魔道身各自思忖，下一刻，兩人驀地齊齊抬眼，掃視一圈。

  通眼同時施展，不同的是，魔道身一眼過後便無力再看，而柳風看得更清楚。

  視野內，絲絲縷縷靈氣如紗網般淡薄，看似散亂，卻又循著某種軌跡在運轉，隱約間要籠罩這一片地帶。

  「有人在山外布置殺陣？」

  「不像是穆浩初他們為了封鎖此地在布陣，要另有他人在布陣。」

  「是衝著陣石和壓陣法寶而來，還是為殺人而來……你可有看到死劫？」

  兩身低聲交流，當下勉強算是齊心協力，只因在分開之前一損俱損，如那繆凡一樣，一死便是本體和魔道身一起死。

  柳風心中有些不安，雖不見死劫，可這世上還有種種生不如死的慘事。

  這邊還未從穆浩初等人手裡脫身，外頭又有勢力來此布陣殺陣。陣法封困他不懼，但殺陣運轉他在走出陣勢之前一樣要承受殺陣之威。

  更令他在意的還是來人實力，敢對穆浩初等人下手的，實力只強不弱，布置殺陣極可能是為了斬盡殺絕。

  「不能再乾等下去，禁制需除去，儘快脫身。」

  柳風轉身重新遁入地下，先前沒敢走的幾條連通地下湖的水道，他需去闖一闖。

  半月前他只走到大半，就給余芊芊弄來一株五品靈藥，再往深處可能有更好的靈藥。

  別無他法之下，他只能先給余芊芊療傷，再破去體內禁制，如此才不必顧忌渡魔宮的人，獨自脫離大陣範圍。

  ……

  天色漸暗，上空不見明月，只有厚重陰雲。每逢夜間，瑜國野地幾近伸手不見五指。

  凹地內，亮起一簇簇火光。

  通往地下的洞口前，兩位統帥和焦寒現身，聲稱五境靈屍已經解決，需人手再下去探路。

  此時，中心一座大帳內，穆浩初、玉瓊子和幽梵三人聚在一起。

  玉瓊子在大半月前與魔道身合為一體，背後再不見半點鼓脹，而眼下的幽梵，他背上也一樣不見魔道身。

  繼玉瓊子之後，幽梵也與魔道身合一，成為真正的魔修。

  只是這幽梵比起玉瓊子要慘烈許多，真箇就是兩身相互殘殺，最後各自折損了部分修為，連一個小境界都未提升。

  除此之外，幽梵一樣性格大變，與玉瓊子的兩身合一似乎無甚區別。

  「穆師兄，依法寶反應來看，那地下湖內不止一塊陣石，可湖底也是天然陣勢的一部分，短時間難以摸清各處。」

  「還有五境靈屍未必是最厲害的，如之前樹妖一樣，下面也許另有借著王血在破境的屍魅。」

  幽梵和玉瓊子有心勸說穆浩初，與其繼續在此耽擱下去，還不如儘早改換別處。

  陣石和壓陣法寶有限，如今並非只有他們一方在瑜國境內搜尋，等他人捷足先登了再去找，徒勞而已。

  穆浩初一手在懷中身份玉牌上撫過，面帶笑意地擺擺手，解釋道：「我們離開梁國行軍兩月有餘，魔宮內有幾位長老來了此方天地，正往我這邊趕。」

  「有他們幫忙，此處出不了意外。」

  說著，他手中魔氣緩緩渡入玉牌內，依來人回應，來的是五人。

  想來是魔宮廣撒網，將人手分派到了各地，僅有這五人碰到了兩邊合攏的機會，若不然來的絕不會只有五人。

  五境在此方天地少見，可外面不算少，單單渡魔宮內的五境便多達三百餘人。

  「幽梵，你去向封統帥借一萬軍士，幾位長老過來後，會有人要衝擊六境，需一萬氣血旺盛的魔修獻出精血。」

  「你與封統帥說道清楚，只取七成精血，不會要他們的命……」

  穆浩初正意氣風發，嘴裡的話陡然一頓，單手五指骨節爆響。

  他前一刻還能與幾位長老回應，此刻突然中斷，彼此聯繫似被什麼給阻隔了，此種情況他哪能想不到。

  「有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布陣，如此不著痕跡，定是陰玥皇朝的修士所為。」穆浩初毫不猶豫，甩手兩樣物件落出。

  一壺魔血，一道月輪，吸納過魔血後的月輪轉瞬間大放光華，衝破軍帳，直衝向黑沉沉的天空，勢要一舉衝破大陣。

  一旁，玉瓊子和幽梵對視一眼，沒有急著殺出去尋覓布陣之人，兩人一個放出星輝陣圖，一個眉心佛根印綻開一圈護體佛光。

  軍帳外，剛解決靈屍上來的三位五境，見黑色彎月斬向空中，頓時眼神齊齊一凝。

  只見以此寶之威，居然沒能飛到百丈高，便被一股無形屏障擋下。

  空中水光動盪，黑色彎月上方，無聲無息間浮現出一尊琉璃色大鼎，正克制魔氣。

  眼見此寶出現，他們知曉這是來了厲害人物，還是衝著滅絕他們來的。

  「焦寒，我們梁國不可能招惹到此等陰玥皇朝的大勢力，多半是你渡魔宮的對手。」

  「給我引動護陣。」

  兩位統帥的大吼聲傳開，諸都統和千總手中的陣旗飛出，布置在此的護陣霎時統統引動。

  火光照亮的黑暗下，三十三座小型護陣亮起氤氳光華，緩緩交融成一個整體。

  可沒等他們的大陣完全結成整體，上空猛地燃起一片火海，將下方整個凹地照得通明。

  綿延出三百丈的青色火焰翻滾，隨著一中年女子手中寶扇揮灑，如天河般直貫而下。

  「鎮魔鼎，煌火扇。」

  「夏家的人，還有陶家的人，你們何故對我們渡魔宮下手？還想殺盡此地之人！」穆浩初怒聲咆哮。

  他看到了火光下的一行九人，除了被人帶上高空的一個剛入四境不久的武夫，其餘八人個個五境，先前撿過他便宜的陶家女人就在裡面。

  黑色殘月當空一轉，棄了上方的大鼎，轉而盪開滾滾魔炎，抵擋貫下來的青色火浪。

  「蓬蓬……」

  兩股火焰沖成一團，一正一魔，彼此對耗。

  下方各條山道之上，尚留在地面上的諸多軍士，仰望一鼎一扇，一輪殘月，盡皆駭然失色。

  他們生於此方天地，從未見過此種斗寶的場面，且還是如此要命的法寶。

  眾軍士恐慌之下，一時間亂成一團，他們再蠢也看出此等威勢遠超出他們的境界，觸之必死無疑。

  數萬身影奔走，爭先恐後地擠進通往地下河道的入口。

  元采荷被夾在人群當中，臉色灰白，她比這些軍士有見識，自知這次恐怕是要玩完了，連魔修也不用當了。

  此種大勢力之間，五境之上倚仗高品法寶出手，還布下殺陣封鎖，哪有弱者的活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