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邪物入體
骨血封印一破,血肉碎骨隨之鋪散開來,呈現出一篇佛門封魔心法。♝🐜 👌🎈
此外,另有觀真留下的一副地圖,及一行字。
「此廟是貧僧機緣所在,告予柳施主,願他日施主能渡我師尊。」
柳風無暇理會破封而出的印光,他看了一眼地圖上標註的寺廟,接著全力記下短短兩百字的封魔心經。
這就是觀真留給他的因果和後手,觀真平日裡能保持神智,只在難以壓制邪物時才爆發出殺性,多半是得益於此封魔心法。
而觀真有佛門機緣在身,並不如何令人意外,其一身強悍實力,連多名蠱師聯手都照殺不誤,豈是尋常佛修能辦到的。
藥室地面上,條條黑流騰空而起,於半空中交織出一具黑色骨骸。
此骨骸以骨為面,生成一五官清晰可見的老僧面孔。
面對柳風和柳羅兩人,印光沒有半分遲疑,骨身一動,撲向了左邊的柳風。
「阿哥!」柳羅即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不免大驚失色。
只見邪物骨骸化作道道黑流,灌向柳風的眼耳口鼻,驚悚而詭異。
柳風盤坐不動,沒有半分抗拒,嘴裡冒出的話斷斷續續。
「放心,邪物於我……或許不比他人……」
他嘴上說的輕鬆,實則正承受著血肉被反覆剝般的劇痛。
有此親身體驗,他明悟了邪物為何能破去蟲谷禁制。
他以肉身承載邪物,全身每一寸血肉,包括體內所有介蠱、異蠱,皆在受邪物污染。
在柳羅的目光下,柳風渾身劇顫,體表冒出無數肉芽,上萬蠱蟲悲鳴,似想要掙脫出這具軀體。
可在柳風的束縛下,所有蠱蟲無一能逃脫,與他一起承受著邪物污染。
不過半刻,柳風眼、口、耳、鼻齊齊出血,緊握的雙拳內,十指扣入血肉,顯然正忍受著難以想像的苦痛。
事實上,柳羅看到的僅是柳風肉身上的異樣。
真正叫柳風難受的是心神上的污染,種種怨念侵襲而來,仿佛有萬千生靈在他腦海中發出怨恨之聲。
與此同時,邪骨擠入血肉,侵入到了柳風的骨身上。
「妙哉,佛光如此純粹,這具軀殼當真適合老衲……」柳風體內傳出老者陰毒的大笑聲。
然而,他的笑聲還未落下,便戛然而止。
在侵入到柳風骨身上的剎那,印光直如墜入煉獄火海,屬於他的意志一陣模糊,竟要就此消散於天地間一般。
直到此刻,印光才察覺到不對勁。
柳風脊骨處的佛光,與骨身他處的佛光看似一樣,本質卻完全不同。
外人只稱佛門中人為法師、禪師,事實上佛修之間有著明確的稱呼。
一佛根,煉骨、髓,強骨身,為行僧。
二佛根,坐禪,修佛火,為慧僧。
三佛根,結白骨舍利,為法僧。
四佛根,成無漏真身,修白骨相,為律者。
印光生前修到三佛根境界,見識過修出白骨相的四佛根高人,可哪怕是四佛根律者,其佛光也未曾叫他如墜入煉獄火海這般恐怖。
「小輩,這絕不是你能修出的佛光。」悽慘無比的嚎叫聲響起。
藥室內的柳羅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見一具黑色骨骸擠出柳風的肉身,像是懼怕這幅肉身,要脫離出來往他身上撲。
柳羅大驚之下就要避開,關鍵時刻,柳風口誦封魔經文,骨身上佛力流轉,將邪骨往回拉去。
此邪物原本是二品,於蟲巢內重創後,堪堪沒跌出二品之列。
現在又被佛陀佛光化去部分意志,差點成了一具無意識的邪物骨骸,一時根本無法擺脫柳風。
一人一邪骨,如重迭在了一起。
柳風雙目緊閉,面無表情,邪物老僧面目猙獰,瘋狂掙扎。
印光的怒吼聲只持續了半炷香不到,整具黑色骨身被柳風拉入體內,成了依附於他骨身上的一層黑流。
石室內,轉眼陷入沉寂,只有柳風不斷變幻的面色。
憎恨、痛苦、貪婪、殘忍、憤怒……種種負面神態在柳風面上一一呈現。
「阿哥到底會如何……」柳羅心中焦急萬分,緊緊注視著柳風。
依阿哥的說法,是由他承載邪物本體,再分出部分來送入他體內,除掉煉製藥人之軀時被蟲谷種下的禁制。
死他不懼,叫他怕的是自己變得不是自己。
那些遭受邪物污染之人幹過的瘋狂之事,他早有耳聞,倘若他與阿哥變成那般喪心病狂之人,莫說是去救爹娘,反手屠了雙親都有可能。
柳羅胡思亂想之時,時辰悄然流走。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山洞外夜色如墨,點點紅光爍爍,那是蟲谷內一盞盞被點燃的紅燈籠。
約莫三個時辰過去時,石室內倏地響起詭異的低笑聲。
毫無徵兆的,柳風居然笑出聲來。
「原來如此……觀真要我渡你。」
「這份因果,我柳風接下,他觀真的機緣,我要了。」柳風睜開雙眼。
他嘴中的低笑聲竟是變成了大笑,從地上起身之時,神態輕鬆。
「阿哥……」柳羅呆坐原地,神色驚悚地凝視著柳風。
他們一家子成為流民後,算下來,快十年都不曾見柳風這般大笑過。
記憶之中的阿哥,只在兒時暢快笑過。經歷近十年的苦,且此刻還在蟲谷之內,阿哥居然笑得出來。
他面前之人的皮囊分明還是柳風,內在卻仿佛變了一個人。
「小羅,你大可放心,我還是我。」柳風忽地俯視而下,看向柳羅。
兩人目光交匯,柳羅頓時心中一沉,眼前的阿哥連眼神都叫他陌生,口中偏說還是自己。
在他驚疑不定的目光下,柳風舒展四肢,似脫胎換骨,重獲新生,整個人顯得愉悅無比。
「呼……」
柳風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體內痛苦盡去,取而代之地是通體舒泰之感。
熬過了邪物污染之後,他非但沒有半點難受之感,反而如掙脫枷鎖,擺脫囚籠,一種大自在的暢快之感油然而生。
「印光,我為何有這自在之感?」
在柳風話音落下後,石室內久久無回應,直到半刻後,一聲虛弱的長嘆才從柳風體內傳出。
重新開口的那老僧,其聲音中少了些殘忍的意味,但依舊顯得陰毒無比。儘管不情願,終究還是為柳風作出了解釋。
「世間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眾生因苦而怨,受這眾生怨方見真我,自會有此自在感。」
柳風聞言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我可還是我?」
「前一刻的伱是你,此刻的你自然還是你,貧僧又不曾奪舍於你,如你非要計較,算起來此刻的你得見真我,才算是真正的你。」
「就如貧僧那孽徒觀真,他怨世道,便是沒有邪物入體,結果還是一樣,他終會造下大殺孽。」……
柳風對印光和觀真那點師徒恩怨並無興趣,他運轉毒炁,嘗試著調動體內介蠱。
除了蠱蟲稍有些虛弱,需修養幾日之外,再無其他不適之感。
接著,他面部、後腦、雙臂上皮肉鼓動,轉為二十二眼,嘗試施展蠱術,調動動靜視野。
結果令他極為滿意,體內異蠱同樣有些虛弱,但施展蠱術時反倒比之以前更快了不少,連帶視野都清晰了些。
察覺到這一點的柳風嘴角一扯,一陣暢快笑聲自他口中爆出。
不出意外,自他種蠱之日起,所承受的蟲谷禁制,在這一刻因邪物徹底化去。
陸槐只要不刻意激發,不閒來無事去感應他種入柳風體內的禁制,根本不會知曉蟲谷之中有一人脫離了他的掌控。
蟲谷蠱童過百,蠱仆數十人,所有在蟲谷種蠱、養蠱之人,皆受制於陸槐。
他自不會每時每刻去感應每一人體內的禁制,而柳風只需在陸槐反應過來少了他柳風之前,離開蟲谷即可。
「小羅,放開心神。」柳風陡然將目光轉向柳羅。
不等柳羅反應,其體內黑色邪骨透體而出,他兩手各抓住一根肋骨,一使力,兩根黑色肋骨「喀嚓」斷下。
「噗呲、噗呲……」兩根邪骨被柳風刺出,貫入柳羅腹內。
就見這兩根邪骨如蠟油般化開,鑽入柳羅體內,附在了柳羅的兩根肋骨上。
柳羅成就這具藥人之軀,蟲藥和蠱蟲皆來自蟲谷,這是柳風不得已為之。
好在邪物本體在他身上,如那白陽門邪物一樣,分出邪物的污血並無意識,兇險還在邪物本體,由他柳風擔下了。
「啊……」柳羅雙目暴突,霎時領教到了之前柳風承受的苦痛。
更叫他有些無法接受的是,眼前的柳風比起過去的阿哥,手段更為狠辣,且對他這個阿弟也顯殘酷。
他根本沒有多想的機會,兩根邪骨直接貫進了他的體內。
……
夜色漸深,蟲谷內大紅燈籠盞盞。
喜慶的紅色燭光下,蠱童們往來布置,手頭的活兒已臨近收尾。
山谷南面的空地上,此時的一間木屋內。
賀星白盤坐於坐榻之上,接連三隻藥蠱被他送入口中,周身隨之散發出濃郁藥氣。
在他的身後,賀子瑜和賀盧兩人煩悶不已。
賀盧看著屋外被掛上的燈籠,冷哼道:「那人連一世身都未圓滿,也不知陸老鬼為何如此糊塗,把女兒許給一小兒。」
「阿弟無需如此,眼下是二月份,距明年的蛻仙宗入門試煉,還有一年半,以我們兄弟倆的進境必能脫胎二世,陸瑤到時候還是得求著咱們。」
賀子瑜眼神陰沉,咧了咧嘴,露出男子都懂的邪笑。
「阿哥說的是。」
兩兄弟對視一眼,他們倒是不介意陸瑤婚配,如此反而更有滋味。
「嗯?」這時,賀星白驀然睜開雙眼。
在賀子瑜和賀盧疑惑的目光下,賀星白從懷中取出以蟲皮包裹的方盒,是那自門中帶出的邪物。
當他取出此封有邪物的方盒時,賀子瑜和賀盧俱是眼神一凝。
此刻,賀星白手中方盒震顫,其中邪物似要強行出來,在盒內連連撞動。
很快,方盒被頂開一角,一截裹屍布飈射而出,直指山谷北面。
賀星白眼疾手快,運起毒炁一掌拍在方盒表面的蟲皮上,就見蟲皮上條條如陣勢的天然紋路亮起,將裹屍布重新拉入方盒內。
「白日吞那兩名邪道,也不見此邪物這般亢奮,莫非是蟲谷內出了其他邪物……」賀星白一手拈鬚,嘴角笑意耐人尋味。
他起身走出木屋,看向北面山腰。
能在山腰上單獨開鑿住處的除了陸家人外,就是蟲谷弟子。而陸槐四名弟子,貌似就剩下一個柳風。
一眼看過去,那裡並無異樣。
但當他收回目光時,少了視覺,那處方位便如混沌一片。
不去細探還好,並不會惹人注意,尤其是在如此深夜。
只是賀星白不同,他多年與邪物打交道,門中三件邪物,他皆有接觸。
以他的豐富經歷,加之方盒內邪物的異動,他幾乎可以斷定,那裡有著另一件邪物在,且是超出一品的二品邪物。
「有意思,是那姓柳的小子不成?」賀星白喃喃自語。
賀子瑜和賀盧站在賀星白身後,他們對邪物也有了解,知曉邪物彼此最喜相互吞噬,此種方式是邪物提升品階的最快途徑。
方才那邪物急著脫困而去,恐怕就是奔著其他邪物去的。
「阿爹,我們可要去告知陸槐老鬼?」賀子瑜低聲道。
「告知他作甚?靜觀其變即可,說不得還能看看陸槐的笑話。」
賀星白瞪了眼自己的兩個兒子,知曉這兩個傢伙無非是看上了陸槐的女兒,嫉恨姓柳的小子。
「隨我進屋,陸瑤那丫頭心思聰慧,我們待在外面難免會引得她起疑。」
「是,阿爹。」賀子瑜和賀盧兄弟倆無奈點頭,只得放棄給柳風找麻煩的想法。
賀星白轉身時掃了眼在遠處吩咐一眾蠱童的陸瑤,老臉上笑意古怪。
這丫頭一身大紅嫁衣,滿面春風,倒是樂在其中,可倘若是那位陸家女婿鬧出些什麼事,亦或是乾脆一走了之……
念及此處,賀星白似乎連一身傷勢都好了大半,頓覺神清氣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