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55.

  再回到嶺南,是個春天。Google搜索

  院子裡生出了很多雜草,屋裡也落滿了灰塵,鄰居家阿婆的貓沿著房梁跑來跑去,燕子也在屋頂做了窩。

  那時候陳迦南已經有些顯懷,沈適不讓她走太多路,這段時間在家裡待的也多了,還有萍姨不放心,也跟著過來了。

  到了中午,一家人大掃除。

  屋檐下放著搖椅和凳子,外婆躺在搖椅上,陳迦南給外婆餵粥,萍姨拿了掃帚就要去幫忙,被陳迦南擋了,她看著院子裡那個挽著袖子,低頭在拔草的男人,淡淡笑了笑:「時間長著呢,讓他弄去吧。」

  萍姨發愁:「沈先生沒幹過這個,行嗎?」

  話音剛落,沈適從雜草里抬起頭,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了眼陳迦南,這個女人都不拿眼瞧他。

  沈適輕咳了兩聲,有點一言難盡。

  自從那一夜他要了她,兩個人的關係好像比之前近了一些,有時候晚上睡覺,說兩句話,動了情也會滾在一起,他能感覺到這種變化,可又覺得不像。

  懷了孕會性情大變嗎?沈適捉摸不透。

  後來萍姨被鄰居阿婆帶著去了菜市場,外婆躺在搖椅上睡得迷迷糊糊,陳迦南就坐在一邊看書。

  沈適鋤了半邊草,仰頭看她。

  陳迦南當作沒看見一樣,淡定的翻著書,察覺到外婆動了動,她一抬眼,外婆居然抬著手指著沈適,吐字不清道:「孫女婿——累了。」

  他們都愣了。

  外婆有很久不開口說話了,陳迦南還以為是幻聽,她看了沈適一眼,輕輕道:「外婆,你剛說什麼呢?」

  沈適放下鋤頭,從院子裡走了過來。

  外婆忽然用了力氣拍了陳迦南一下,歪著頭,有口水從嘴巴里流出來,舌頭往上翻著,嘴裡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小蓮不聽話。」

  陳迦南眼眶濕潤,瞬間淚流。

  「外婆,你多說幾句。」她握著外婆的手,哽咽道,「我是囡囡。」

  搖椅上的人好像又聽不見了一樣,就那麼斜歪著頭,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沈適上前,蹲在搖椅邊,用毛巾擦了擦外婆的嘴角,又掖了掖被子。

  他輕聲:「睡著了。」

  陳迦南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又把外婆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一抬眼,沈適正看著她。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他問。

  陳迦南:「不去。」

  「看會電視?」

  陳迦南:「不想看,我再陪外婆坐會兒,你不是沒幹完活嗎,還不去忙?房間裡的灰還沒掃呢。」

  沈適:「…………」

  56.

  等到差不多收拾完屋子,已經傍晚。

  沈適沒怎麼做過這些,大半天下來整個人也累的厲害,剛好接到公司電話,去了門口一邊說一邊抽菸解乏。

  抽了幾根煙,進去屋裡。

  陳迦南正在和萍姨學織毛衣,聽見門口動靜,抬頭看了一眼,隨口問了句:「你抽菸了?」

  沈適頓了頓:「抽了兩根。」

  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髒了,挽起的袖口有淡淡灰塵,西服褲子捲起半邊褲管,倒有些不修邊幅的模樣。

  陳迦南皺鼻:「我現在聞不慣那味道,總會有些難受,你去洗個澡換了衣服再進來吧。」

  沈適:「…………」

  等他出去,萍姨笑了。

  「沈先生還沒被人這樣過呢,敢折騰他的我看只有太太了。」萍姨說,「他連個氣兒都出不來。」

  陳迦南淡淡彎唇,勾了勾手裡的針。

  深夜的嶺南其實和梨園挺像,卻多了些生活氣。屋外有小狗亂叫,還有人說著話從牆邊走過。

  沈適洗完澡回到房間,陳迦南還在織毛衣。

  他皺眉:「明天織吧,都弄一天了。」

  陳迦南低著頭在找線頭,含糊的「嗯」了一聲,說:「袖子剛織了一圈,很快就好了。」

  沈適:「怎麼想起織毛衣?」

  陳迦南在認真的挑線,聞聲,停了停手裡動作,道:「嗯,你把大燈關了吧,有點太亮了。」

  沈適道:「燈太暗對眼睛不好。」

  陳迦南剛好織了一圈,拿起來看了看,大概能瞧出一個袖子輪廓,接著道:「關了吧,弄完了。」

  等沈適關了燈,陳迦南已經躺下了。

  床頭的小燈開著,明明暗暗,影影綽綽,照著她的身影,肚子那兒有些鼓鼓的,沈適的眸子頃刻間便柔和了。

  他輕手輕腳躺上床,關了小燈,抬手輕輕覆上她攏起的肚子,很輕很輕的嘆了口氣,低聲說:「睡吧。」

  陳迦南慢慢睜開眼,又閉上了。

  57.

  剛回到嶺南,事情總是格外多。陳迦南時而還是會去書店,店裡人來人往,小智一個人經營的蠻好。

  到了傍晚,沈適會來接她。

  他們通常都會一起走回家,有時候看著夕陽落山,風從領子裡鑽進來,他會脫掉外套給她披在身上。

  陳迦南有時會問:「你公司都不忙嗎?這有萍姨和毛毛,你不用太擔心,我自己也能做很多事。」

  沈適「嗯」一聲,總是說:「不忙。」

  陳迦南也會揶揄兩句:「真不忙啊,我看你平時電話倒挺多的,一個接一個,挺重要吧?」

  沈適會說:「不是要緊事。」

  等回到家,萍姨已經做好飯。到了晚上,電視開著,陳迦南織毛衣,沈適偶爾會出去抽根煙。

  有一回夜裡,陳迦南出去倒水。

  她看見屋檐下坐著兩個人,外婆靠在搖椅上,手裡拿著一支煙,對他說:「阿詩瑪——」

  沈適笑著說:「只能聞聞啊。」

  或許就在那一瞬間,陳迦南有些釋然了。這幾個月,他們重新在一起生活,他一直在付出,她知道。

  58.

  過了些天,周然一家來做客。

  好久沒有見毛毛,陳迦南想弄一大桌菜。萍姨一大早就出去買菜,還買了一條魚回來。

  陳迦南去廚房,看見盆里的魚蹦躂正歡。

  「這是——」她開口。

  萍姨接道:「多寶魚,熬個湯可香了。」

  陳迦南想起過年的時候,他說自己會做魚,最後卻買了條清蒸鱸魚,把多寶魚給放了生。

  「別吃多寶魚了。」陳迦南道,「我去買條鱸魚吧。」

  從廚房出來,沈適正看她。

  他將桌子擺好,站直了,笑道:「萍姨做魚很好,不管是清蒸還是紅燒,尤其是多寶魚,你還沒嘗過。」

  陳迦南直直看他:「你管我。」

  她鮮少再和他這樣說話,沈適有那麼一瞬間晃了神,抬了抬眉,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新年領的證,結婚證就在我錢包,你要不要看看?」

  陳迦南很吃驚:「誰把這個裝錢包啊?」

  沈適雲淡風輕道:「你也知道媒體喜歡捕風捉影,總有人不相信,沒事兒拿出來晾一晾挺好。」

  陳迦南:「…………」

  「現在去買魚?」

  陳迦南面無表情:「你去吧。」

  59.

  後來周然有些事情要處理,等到這都已經是傍晚了。一桌子菜重新上桌,人多,也挺熱鬧。

  夜深的時候散了席,外婆已經睡著了。

  兩個女人坐在屋檐下,毛毛摸了摸陳迦南的肚子,小聲問:「怎麼忽然就回來了?」

  陳迦南「嗯」了聲:「家裡自在。」

  毛毛歪了歪嘴:「那個不也是你家?」

  陳迦南沉默了一會兒,說:「可能還是有些不習慣,在嶺南外婆還能清醒著說兩句話,在那邊總是睡覺。」

  「回來也好。」毛毛說,「預產期在十一月吧?」

  她們這輕聲細語講著話,卻不知道裡屋兩個男人已經喝多了。周然沒什麼酒量,幾杯就暈了,沈適卻還在悶頭喝。

  萍姨去屋裡收拾,看見沈適醉了,喊了聲太太,陳迦南聽見聲兒回了屋裡,桌上全是酒瓶,沈適一張臉慘白。

  毛毛「哎呦」了一聲:「怎么喝這麼多?」

  又是一番折騰,毛毛扶著周然走了。陳迦南沒讓萍姨幫忙,自己拉起沈適往臥室走。

  推開門,摸索著要開燈。

  只覺得身子忽然一緊,門反鎖了,黑漆漆的房子裡,他倏然靠了上來,腦袋一歪,倒在她的肩膀上。

  陳迦南秉著呼吸:「沈適——」

  他輕輕「嗯」了一聲,咽了咽嗓子,聲音沙啞:「我今天高興。」

  陳迦南在黑夜裡問他:「高興什麼?」

  「你又好像從前那樣了。」

  「有嗎?」

  沈適:「有。」

  他把臉往她脖子裡鑽了鑽,皺緊眉頭,一臉的無辜樣子,又不說話了,只是蹭著她,雙手卻還握著她的腰。

  空氣里瀰漫著他身上的酒味,沉重,濃稠。

  陳迦南微微嘆了口氣,道:「床上去睡?」

  半晌,感覺到他緩慢搖頭。

  陳迦南低頭去找他的臉,安靜的夜裡他呼吸均勻,似醉非醉的樣子,忽然聽他低聲道:「這麼些年,我沒有過別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很清醒。

  陳迦南故意道:「那個傅小姐呢?」

  沈適皺眉,重重吐了口氣,慢慢抬起臉,看著她的眼睛,說:「如果我告訴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

  陳迦南:「你本來就不是好人。」

  沈適靜默片刻,倏的笑了起來。他緩緩貼近她,很輕很輕的吻上她的唇,陳迦南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被他一隻手又扶著湊近。

  他淡淡道:「信我嗎?」

  陳迦南看不清他的眸子。

  她輕輕嘆了口氣,只是覺得眼前的人真實極了,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和從前一樣,淡淡的菸草味,還有酒味。

  陳迦南仰脖,嘴巴湊了上去。

  60.

  後來某一天。

  張見和灑姐談起了戀愛,生日宴會上,灑姐無意間提及道:「那個傅菀現在挺慘,聽說孩子八個月大硬是給流了。」

  「誰幹的?」

  「當然是原配。」

  也是後來,陳迦南才知道,傅菀在那個時候曾經和沈適求救,他讓張見去處理,送傅菀出國了。

  張見知道細節,還是於心不忍,有一次對沈適道:「好像不能再生育了,那個廳長也挺狠的。」

  沈適說的輕描淡寫:「貪心不足,她自找的。」

  「估計這事兒圈裡都傳開了。」張見嘆氣,「對了老闆,太太要是問起這事兒怎麼辦?」

  「她快預產期,聽不得這些。」沈適道,「你看著編吧。」

  張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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