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芷意覺得,她爸媽最近有些不對勁。
她從小到大,對父母的感覺一直都是讀書時候的班主任,不苟言笑,打擊式教育,□□,還特別喜歡在□□後讓她承認他們的□□是有道理的。
但是她從來沒有否認過,父母是愛她的。
小時候發高燒,她爸媽都還在晚自習,回到家抱著已經有些燒糊塗的她去急診室的時候,她很清楚的記得,她爸爸背著她,她媽媽護著她身上的毛毯,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四處找計程車。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路上,她媽媽一直在掉眼淚,她爸爸一直在嘆氣。雖然在掛水的時候,她爸爸仍然板著臉,她媽媽一直數落她晚上不應該貪涼開電風扇睡覺,但是那段記憶里,她一直記得她媽媽紅腫的眼眶,還有她爸爸在她掛水的時候,撇開不看她手上吊針的表情。
她對他們或許有怨,但是也是真的是愛他們的。
可她出國四個月,在這家新公司上了快兩周的班,她父母,就是不讓她回家。
「回來幹什麼啊?你新工作那麼不忙?跟新同事處不好?」這是他們找的第一個藉口。
習慣性服從的貝芷意唯唯諾諾的忍了一個禮拜。
「你回來沒地方睡。」說實在的,貝芷意覺得第二個藉口實在是……「你爸爸班裡來了個貧困生,平時上下學太遠,我把你房間收拾出來給他住了。」
……
他們家住郊區,宅基地的房子,上下有三層,更不要提周圍四五幢屋子都是他們家的親戚。
沒地方住……
就算他們說的很權威很不可反駁,貝芷意仍然忍不住嘟囔了一聲:「我可以住二叔家呀。」
宅基地的房子造的很密,她家裡打個電話她二叔家裡都能聽到電話內容,從她二叔家大廳窗戶就能直接翻到她家的廚房。
她二叔家裡,也是三層樓。
「你怎麼又插嘴!」禹懷萍徹底怒了,「你有沒有禮貌的?無緣無故住到你二叔家裡人家萬一不方便怎麼辦?我們家平時是這麼教育你的麼?」
……
貝芷意不是很確定這算不算惱羞成怒,她再一次習慣性的服從了,在晚上下班給和安打電話的時候提到了這件事。
說得時候語氣用的很輕鬆。
她怕給和安壓力,回國之後很少會提及自己父母。
「你的禮物還沒送給他們。」她有些懊惱,和安準備了那麼久的教材,「我家裡可能要來什麼人,我爸媽最近一直都不肯讓我回家。」
和安眼底有笑意。
他能理解貝芷意的父母,女兒太敏銳,近距離接觸很容易露餡,所以乾脆就眼不見為淨。
他們一家……都不擅長撒謊。
撒了謊都能看出來,然後互相之間都不揭穿。
他很慶幸那通電話裡面,他沒有和她父母爭論她其實沒有那麼普通平凡。
她父母了解她,只是他認為的閃光點,在她父母眼裡可能是會讓她吃苦頭的缺點。
她父母沒什麼錯,只是太想保護她,太希望她平平安安了。
「你爸爸有沒有特別喜歡聊的話題?」在發現他們家的問題其實真的不可能成為阻礙後,和安決定作弊。
「政治、圍棋還有抗日戰爭……」貝芷意有些絕望,這幾個和安應該都不會。
和安沉默了幾秒鐘,硬著頭皮:「哪方面的政治?」
「新聞聯播裡面的政治。」貝芷意聲音越來越小,「就是我們這裡每天晚上七點鐘中央一台會放的新聞。」
「……哦。」和安默默的拿了紙筆記下來。
「你媽媽呢?」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八卦。」貝芷意有些不忍心,「學生家長的八卦,我們住的那塊地方的八卦,明星的八卦,還有我公司的八卦。」
「……哦。」和安沉默的時間變得更久。
自古以來,作弊都是錯誤的。
他迅速的放棄了剛才的想法,他決定到了貝芷意家,他可以假裝中文沒那麼好……
只要他們拒絕,他就假裝聽不懂……
「那你呢?」想通之後他輕鬆了很多,開始逗弄他的女人。
「……」貝芷意臉紅了一下,在出租屋裡翻轉了兩下抱枕,然後細聲細氣,「你。」
「……」和安有種窒息感。
「我喜歡談你。」她還重複了一句。
她是認真的在回答這個問題,這一個多禮拜,她最喜歡閒聊的話題就是和安。
布萊德那邊,青春中二時期的和安。
能一口氣喝掉大瓶的可樂,能跟人家真心話大冒險在零下二十度的晚上赤|膊狂奔,會因為自己系裡面的女孩子被人欺負了,組團去打架,也會因為寢室里的兄弟被人拋棄了,陪他通宵喝酒最後一寢室的人去急診室緊急掛水。
他的青春很完整很瘋狂,貝芷意想像中,他一直帶著那個銀色的耳釘,笑容一直像那張照片,露著大白牙,張狂中二的像是這一輩子都不會遇到難倒他的事。
她最近,最喜歡的話題,就是他。
和安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又冒出了京片子:「你他媽就不能等我在的時候說!」
這麼露骨的情話,她一輩子能說幾次!
「不行……」貝芷意又扭了下抱枕,很老實很乖巧,「當面說會害羞。」
和安又深吸了一口氣,這女人,撩撥的過分了。
隔著電話線,又是在自己的國家,她膽子比面對面的時候大了很多,都是他縱出來的膽子。
還有幾天,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機票,嘴角揚起。
他就要去她那個沒有窗戶的出租房,據她說,出租房裡也是一張單人床,她睡了幾年的單身床,床單大部分都是粉藍色的——他花了大力氣威逼利誘她說出口的。
他想她了,想得渾身上下都難受。
偏偏她還不知死活的撩他。
都記在帳上,很記仇的和安眯了眯眼,掛了電話很認命的又一次進了洗手間。
有點燥熱。
魔都的深秋,也應該是天乾物燥的。
***
貝芷意覺得,布萊德今天也有些怪怪的。
兩周的加班加點,針對鯊魚保護區的公關營銷方案已經做出了初稿,前一天開會的時候就已經從頭到尾過了一遍,布萊德已經把可能會有的風險都梳理了一次。
可今天下午,他突然又把她叫到了會議室。
「再過一遍吧。」他看起來情緒並不高,鬆了松領帶,讓貝芷意把那個這兩周兩人已經碰了無數次的方案再一次拿了出來。
「有政策變化?」貝芷意問的小心翼翼。
這個方案里最怕的就是跨國政策問題,她看著布萊德的臉色,以為他們這個方案可能要從頭開始了。
「沒變化。」布萊德抹了一把臉,「再過一遍,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貝芷意停頓了一下,仍然打開了投影儀。
她工作的時候向來認真,布萊德說要再過一遍,理由雖然有些牽強,但是她仍然十分細緻的,希望能從方案裡面挑出問題來。
可布萊德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
「我接個電話。」他對貝芷意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拿著震動的手機快步走出會議室。
貝芷意眉心微微的皺了下。
布萊德從來沒有在接電話的時候這樣刻意的避開她過。
「不要切屏,你再看看方案裡面的第七節和第十一節。」匆匆走出去的布萊德又捂著話筒匆匆的走了回來,指了指投影儀。
貝芷意開始抿嘴。
這兩節是他們平時爭論最多的地方,她保證,她連每一個標點符號都過過兩遍以上。
布萊德不太對勁。
他把她叫到會議室,是想拖延時間還是不想讓她在外面發現什麼?
貝芷意探了探腦袋。
布萊德在走廊的另一頭,說電話的聲音不高,看他的表情和動作,這個電話並不讓人愉快。
貝芷意不習慣在開會的時候帶手機,她猶豫了下,切屏,搜了下這家公司的新聞。
挺正常。
她擰著眉想了想,搜了下野生動物保護的新聞。
也沒什麼變化。
貝芷意咬著嘴唇,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幾秒,鬼使神差的輸入了黛西爺爺的集團。
鋪天蓋地的新聞。
美國當地時間早上十點多鐘,黛西爺爺宣布把自己擁有的百分之三十五的集團股份中的百分之五,捐獻給AnWilson所做的生態酒店事業。
貝芷意手抖了一下。
和安說過,黛西爺爺可能會投入更多的錢。
但是他們都沒料到,黛西爺爺不是投錢,而是直接捐贈。
這是一筆市價高達數十億美金的巨款,布萊德今天的心神不寧和想要讓她避開的,是這件事麼?
可這件事,她一直在參與的,為什麼會突然想避開她。
她有些疑惑。
眼皮莫名的跳動了兩下。
她把滑鼠往下拉,所有的新聞網站都差不多,一條新聞後面,跟著的通常都是和新聞裡面人物有關聯的相關新聞。
一開始,都是黛西爺爺的,還有幾條黛西案件的最新報導,她昨天晚上睡覺前都看過。
又滑動了下。
貝芷意手停住。
她看到了和安的英文名,還有和安的家族。
她眨了眨眼睛。
那是一條五年前的相關連結。
標題是Wilson家族慘遭滅門,長子AnWilson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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