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墮下的鳳
(5)
盛宴之後,空餘寂寞。
偌大的宅子待收拾完畢後就顯得特別空曠,除了主人和小主人之外,還有二十多僕人,依然沒法填滿這裡的空虛。
白鳳每天在相似的時候醒來,寧早不晚,然後就有婢女看見他在庭院裡練劍。
練劍完畢,按說是時候沐浴更衣,準備出行了。可是,今日卻讓一些事情耽擱許久。
「你剛才說什麼?」白鳳赤膊上身,站在庭院裡望著長廊上的某個女僕說道。
天空灰濛濛的,開始有雨點飄落下來。
「公子要是歡喜美人,小奴相識的一位小姐……」
「不對,是上一句。」
女僕聽罷,登時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乞饒說:「公子,是小奴一時多嘴,不該說起昨夜的事情!小奴知道錯了,公子饒命啊!」
白鳳招手叫來另一個僕婦,說道:「替我拿鞭子來,動作快點!」他拿過軟鞭,再令左右按住女僕的雙臂,續道:「肖嫲嫲沒有教導你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說嗎?」
「公子饒命啊!公子我知道錯了!」她睜大了雙眼,惶恐至極。
白鳳冷冰冰地回道:「把衣服脫了,省得打壞了還要花錢買新的。」他走到女僕身後,卯足勁甩出長鞭,女僕細嫩白淨的背部霎時多出一道血肉淋漓。
「啊!!!」
「肖嫲嫲,這就是你管教的下人?」白鳳側目看向一位看似平平無奇的老嫗,她拿過一件袍子貼心地披在白鳳身上。
她平靜地躬身答道:「若是公子不悅,我大可親自責罰,不牢公子費心。」
「伱對她們太仁慈了,還是說,皇后娘娘就是這樣交代你的?如此傲上無禮,若是換作某一位盛宴上的貴客,那下場可不是我能把控的。」白鳳話裡有話,隨即又準備施以酷刑。
細棉的雨滴落在嬌小的身軀上,卻像一根根尖刺插在背脊。
「公子饒命啊……」女僕疼得喊不出聲音來了。
不過須臾,俞珂提劍而至,大喝一聲:「住手!」
白鳳不作回應,繼續鞭笞,怎料俞珂突然揮劍橫斬,竟將長鞭直接砍斷。
她劍指白鳳,繼續質問道:「義兄,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你竟敢拿劍指著我?」白鳳譏嘲似的笑道:「從前?何謂從前?你是看見她受苦受難,想起從前的自己了?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都要遭受責罵毆打,那個楚楚可憐、無能為力的你?」
他慢慢走到俞珂面前。
「你要做什麼?」
舉手挪開劍尖,彎腰慢慢的,頗有條理地從俞珂身上找到「一串銅錢」,像是個腰飾。
白鳳拿下其中一枚銅錢逕自收下,只剩下一枚。
「記住這一天,你第一次懷著殺心對我拔劍。」白鳳扔下業已斷損的鞭子,揮揮手讓左右小廝把負傷的女僕帶下去。
「你快要自由了。」他望著俞珂講道:「把那個亂說話的奴婢趕出去,路費給夠,讓她回老家做做小生意吧,這種麻煩的貨色,最好有多遠走多遠……還有,面前這個女人也是。」
白鳳說的正是俞珂。
「如果這女人也想離開,麻煩肖嫲嫲也一併安排妥當,不需要再向我過問了。」
俞珂當即回絕,擲地有聲地說道:「你休想!只要有我在這裡一天,我是絕對不會讓你肆意妄為的!」
講罷,姑娘收劍入鞘,拂袖而去。
「自作多情。」白鳳隨性嘲諷了一句,隨後肖嫲嫲問道:「公子,這已經是你趕走的第十個僕人了……」
「怎麼,你有異議?她今日敢對我無禮,明天就敢對宮裡的大人們無禮,到時候你來負責嗎?」白鳳道:「就這樣吧,記得路費一定要給夠,讓她有多遠滾多遠,我再也不想看見她。」
肖嫲嫲無話可說。
沐浴更衣過後,白鳳如約出行,正巧在宅邸外碰見仝允和尉遲瑩二人。
他們站在在屋檐下躲雨,身上濕漉漉的。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白鳳問道。
「我們……」仝允話音未落,尉遲瑩便搶言道:「我今天是來賠罪的,白公子。」
「賠罪?」
「是的,請收下我的禮物。」尉遲瑩邊說邊四處端詳,看到有人在監視著,不由得更加謹慎。
白鳳自然很快覺察出端倪,於是問仝允道:「仝允,你今天不用值勤嗎?」
「我……我生病了,肚子疼。哎喲!」仝允捂著肚子、扶著牆,仿佛當真生了瘧疾似的走不動半步。
「你們先進來吧。」白鳳將二人領到前廳,繼續攀談。
「白公子,昨夜是我一時衝動,我不該這樣對你。」尉遲瑩再次把禮物端上來,可白鳳蓄意不收,只是讓下人先把禮物拿走,而後再問道。
「你的誠意,就值這麼點東西?」白鳳道:「你應該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什麼?」尉遲瑩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無助地看向仝允。
仝允依照自己對白鳳的了解,回道:「白公子,瑩妹就是一個『泥腿子』,既不高貴、也不漂亮,像白公子這樣的貴人怎能屈尊與之交好?」
「交朋友無論貴賤,從心而待之便可。」白鳳如實應答:「在下素聞尉遲家的女子身上都會有『守宮砂』,若是尉遲姑娘願意讓在下看一眼這樣的奇物,之前所有的恩怨都一筆勾銷。」
「什麼?公子是在哪聽說的?」尉遲瑩不解道。
「這你就不必問了。」白鳳意味深長地笑道:「如何,願意還是不願意?」
仝允亦是驚詫不已,問道:「瑩妹,你真有這種東西啊?」
事到如今,還哪管有沒有。
尉遲瑩毅然點了點頭,她選擇完全相信眼前這個男人。
「跟我來,到我房間裡。」
在外人面前睥睨眾生,對任何人都不屑一顧的仝允這時終於坐不住了,他對白鳳說:「白公子,這樣是不是太過了?看在我倆曾經相識的份上,你放過她吧?」
「你害怕什麼?」白鳳安撫道:「既然守宮砂在身,她的清譽,可由不得我去玷污。」
尉遲瑩款款起身,隨白鳳進屋小敘。
不一會兒,尉遲瑩完璧而歸,與仝允一起走出宅邸。
仝允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問尉遲瑩道:「你……真的有守宮砂?」
「我哪有那種東西!」尉遲瑩步伐越走越快,香汗淋漓。
「什麼!」仝允追了上去,問道:「你沒有?那……那白鳳豈不是對你!」
「你在胡說些什麼!」尉遲瑩就近找到一間沿街展開的茶肆,這才緩過氣來,續道:「我告訴白公子,哥哥不願意跟他見面,呵,其實哥哥的原話是『不願與這樣的人同流合污』,可我覺得白公子並不像常人眼中那般放蕩。」
「你告訴我,那小子剛剛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仝允的情緒還沒緩過來,追問道:「昨天夜裡我看你就不對勁,原以為白鳳只是性格使然,說了些瘋話把你嚇到了,不至於會對瑩妹心生歹意……剛剛他那個樣子,簡直就想把你吃了!」
「他沒有對我做什麼。」尉遲瑩格外冷靜地從身上掏出一封信:「他只是偷偷把這封信塞在我身上了。」
「信?原來如此。」仝允鬆了一口氣。
「要看嗎?你要是看一眼,你就是我的『共犯』了。」尉遲瑩拆開信封,自己偷瞄了一眼。
「要看一起看,誰怕誰啊!」
二人就著茶水快速閱覽,原來白鳳是想從大理寺里調閱所有有關「太平道」的公文、案件,迫於無奈,只能拜託尉遲真,然而尉遲真不肯,就只能從妹妹尉遲瑩身上想辦法了。
「我總有一種預感。」尉遲瑩語氣突然沉重起來,:「白公子要做的事情,日後將會對我們所有人產生影響。」
仝允敲了敲她的額頭,打趣道:「你是不是天天在家裡算帳算傻了?哪有這麼多預感?無非就是幫朋友一個忙,能幫就幫唄。太平道那群雜碎,我也早看不過去了。」
他們相視一笑,好像找回了青梅竹馬時的默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