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點?」
蒙皓在背風坡生了叢篝火,掏出塊饢餅扔進火堆里烤著。
他朝季耀晃了晃手裡邊的酒袋,臉上的表情難得放鬆下來。
「行,來點。」
季耀突然想起當年剛進特事局的時候,大半夜從學校跑出來,裹著軍大衣蹲在何國慶的車兜里,跟他繞著大半個城守夜。
曲市的冬天冷得很,那時老何也是舉著一瓶洋酒問他,喝點。
季耀能從一杯倒練到現在能喝半斤多,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當時跟何國慶練出來的。
「嘿,瞧不出來啊,你看著文文秀秀的,喝起酒來卻像個爺們。」
蒙皓見季耀悶了一口,忍不住咧嘴笑出了牙花子。
「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唯一比較大的區別就是你有頭髮,他是個光頭。」
也許是酒勁上來了,一直緊繃著的季耀難得鬆快了下來。
「你要找的那個人?」
「嗯。」
蒙皓舉著酒袋又喝了一口,接著往後一倒,半躺在沙子上。
「雖然實話難聽,但我勸你最好別抱太大希望。」
「他不會。」
季耀的臉色黯淡下來,如果何國慶真的出了什麼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希望吧。」
蒙皓起身從火堆里扒拉出兩個燒的黑糊糊的餅子,用刀背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沿著中間地方劃了個口子。
餅子太燙,他一邊哈著氣,一邊時不時在耳垂搓兩下。
帶來的午餐肉被他切成一片一片塞進饢餅里,收拾好後,蒙皓把其中一個朝著季耀推了推。
「自己家做的餅子,嘗嘗吧。」
沙漠的夜晚要寂靜許多,沒有城市的喧囂也沒有蟲子的低吟。
在這裡,只有柴火燒到爆裂時發出的噼啪聲。沒有風,但餅子的香氣裹挾著午餐肉被烘烤出來的味道,鑽進了季耀的鼻子。
「謝啦。」
季耀怕燙,兩手碰著簡易版的肉夾饃來回顛倒,一邊嘶嘶哈哈,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沙漠這麼危險,你為什麼還要做這條線的生意呢?」
「賺錢啊。」
蒙皓斜睨了一眼過來,一副你這種大少爺不食人間煙火,不知生活疾苦的樣子,
「出一趟車少說能賺上幾千塊錢,碰上油水大的主顧,拿個小一萬都成。在鳴川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個月甚至兩個月都賺不到這麼多。」
說到這蒙皓撥了撥面前的篝火,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鳴川環境太差了,而且除了這滿地的黃沙沒有可以利用的資源,沒有開發價值,沒有吸引力,沒有工廠願意建在這裡。在鳴川,找份工作太難了。
若是當初車隊沒有出事,說不定鳴川真的能發展發展旅遊業,可惜……」
季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拍了拍這個漢子的肩膀。
「我這人喝點酒就話多,吃完就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嗯。」
……
「季耀,醒醒,季耀別睡,出事了,快醒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喝了酒的緣故,季耀這一覺睡得很沉,即使一個熟悉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叫著他的名字,他也睜不開眼睛。
「季耀,醒醒,不要去魚河堡,快醒醒啊!」
老何!
季耀猛的睜開眼,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他隱約瞧見帳篷口那蹲了一個人,那人背對著他,似乎在翻找什麼。
「老何?」
門口的人影未動,扭過頭來,竟然是蒙皓,
「你醒了?」
「嗯,發生什麼事了?」
季耀咬了一下舌尖,試圖用疼痛讓自己清醒起來。
眼前的蒙皓有些古怪,讓他忍不住心生警惕。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哭聲。」
哭聲?季耀有些遲疑,剛剛他只聽到像是老何的聲音在叫他,可現在蒙皓一提,他確實聽到了帳篷外,狂風中夾帶著的嗚咽聲。
「是沙漠亡魂在哭泣,他們嗅到了活人的味道,不甘心自己只能埋骨於此,他們想走出沙漠,他們想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蒙皓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轉身的姿勢有些僵硬,一頓一頓,就像是老舊的機器沒了機油,動一動就咔嚓咔嚓作響。
「季耀,快醒醒,季耀,別睡,出事了。」
蒙皓張嘴,何國慶的聲音從他身上傳了出來。
月光從他身後照射下來,落在地上的影子竟然出現了三個!
「你把老何怎麼了。」
季耀雙目通紅,踉蹌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蒙皓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再開口又是另一種聲音,
「他在這裡,你要來陪他嗎?」
……
「家主,曲市來的那個人已經入局了。」
尚銘恩朝著面前的酒杯中倒了些葡萄酒出來,
「葡萄美酒夜光杯,鳴川是個好地方,死在這,他也不虧。」
尚銘恩點了點面前的桌子,開口吩咐道,
「這小子跟九尾的關係很不一般,告訴老三,務必把他困在魚河堡。」
「是。」
「魚餌有了,我們要釣的魚也該登場了。找人把消息傳到特事局,就說姓季的那小子要死在沙漠裡了。」
尚銘恩輕彈了一下面前的酒杯,臉上的笑越發明顯,
「趁他病,要他命,這是我們能殺他的最好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