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白光閃過,季耀睜眼便出現在一個小鎮上。
周圍是四四方方灰黑色的小樓。
腳下是青石板鋪成的小路,散發著幽幽寒光,石縫間的青苔沾染了寒潮,腳踩在上面還有些滑。
讓季耀覺得有些奇怪的是,每個小樓外面都擺了個木頭做的四四方方的籠子,四麵糊了層白紙,裡面點了根蠟燭,白紙很厚,只能透出一點光亮,但裡面具體什麼樣子是看不清的。
現在是黑夜,頭頂掛著一輪明月,偶爾有一層薄霧狀的雲彩飄過,但很快又會被月光碟機散。
一隻通體黝黑的大鳥突然從他頭頂掠過,發出嘶啞的叫聲。
季耀被嚇了一跳,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右手瞬間搭在了後背的劍鞘上。
待黑鳥遠去,他回過神來又搖了搖頭,臉上帶了些許的自嘲,什麼時候他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也不知道是幾更天了,小鎮一片死寂,偶爾能聽見幾聲蟲鳴,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哇……哇……哇……」
就在他沿著青石板往前走時,前面一戶人家突然傳出小孩子的哭聲,聲音尖銳還帶著幾分悽厲,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
「吱嘎。」
厚重的木門被拉開,一個身穿桃色青衫的年輕婦人從屋子裡匆匆出來。
剛一出門便跪倒在那四四方方的小木籠前,一邊磕頭一邊在嘴裡念著,
「夜娘娘你別來,我家沒有小兒郎。宅院後屋你莫去,籠中祭品任你嘗。」
這四句話她反反覆覆念了三遍,念到最後一遍時,那糊著四四方方木籠的白紙上突然出現了閃爍不定的黑影。
這黑影有時像個人,有時像馬,甚至還會變成貓狗的形狀。
黑影變幻的越來越快,籠中的燭光也越來越暗,最後定格成一個棺材模樣,紋絲不動。
接著季耀聽到了一陣咀嚼聲和撕咬聲,中間還穿插了咬斷骨頭的咔嚓聲。
年輕的婦人一直趴在地上,整個人不停的哆嗦著。直到聲音停下,她才試探的抬起頭去瞧紙上的黑影還在不在。
「這位小姐……」
季耀剛開口,面前這位婦人就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後退了一步,伸手捂住胸口,臉色略微發白。
在看清楚他的樣貌後,這才略微鬆了口氣,但目光掃到他身上的大褲衩子小短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濃烈的嫌棄意味,
「這位公子衣衫不整的站在這兒,可是有何事。」
「額,我想問剛剛籠子上的黑影是什麼東西?」
「噓!」
聽到他的話,婦人急急忙忙噓了一聲,扭頭四處張望了一番,這才投來責怪的眼神,
「小聲些,夜娘娘剛走,萬一被她聽到,你倒沒事,我那小兒可就慘了。」
婦人略微嘆了口氣,見他也不像什麼壞人,便指了指屋子示意他進去說話。
「芸娘回來了,那夜娘娘可送走了?」
婦人剛帶著他走進屋,一個約摸著四十幾歲的婦人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她身後還跟了個人,臉上露出些許疑惑。
「送走了,笙兒還在哭嗎?」
「剛剛停了,我叫人熬了些潤喉的湯藥,怕他哭的時間太久壞了嗓子。這位是?」
叫芸娘的婦人嘆了口氣說道,
「這人也不知從何處來的,碰巧看到了我在祭拜夜娘娘。我怕他留在街上會生出什麼是非,便把他叫了進來。」
「夫人。在下季耀,是來此尋我家兄長的。」
季耀也不知該行個什麼禮好,只能抱拳拱手,盼著能糊弄過去。
「水澤鎮已經多少年沒有生人來了,你要尋兄長也不該到這地方來。」
「沒有生人?」
季耀愣了一下,難不成這第二層也有無數個場景,他又和九尾錯過了嗎?
「確實沒有生人。」
「那打擾了,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
「哎,天已經這麼晚了,不如留在這住一晚再走吧。」
季耀剛想轉身就被芸娘叫住,她叫了個僕人過來,吩咐他收拾間客房出來。
「這……」
「小公子便留在這住一晚吧,這個時候客棧也關門了。」
芸娘的婆婆也勸了兩聲,季耀見狀也不好推脫,道了聲謝便跟著小廝去了客房。
方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噔噔噔。」
季耀以為是帶他來的小廝,打開門,沒想到站在那的竟然是芸娘,她手裡提了個餐盒,見他開門,臉上笑意盈盈。
「小公子還未用晚膳吧,奴家讓廚房煮了碗面過來,公子用些吧。」
「夫人客氣了。」
季耀一聽有吃的,先是開心了一秒,但很快就意識到他在鬼塔里,這裡面的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想到這他又把餐盒還了回去,
「我晚膳用過了,這就不吃了吧。」
芸娘略微一愣,似乎是沒想到會被拒絕,但很快回過神笑了笑,轉手遞給了身後的丫鬟,示意她拿回去。
「小公子剛剛不是問我夜娘娘的事?」
「對,剛剛白紙上出現的黑影是夜娘娘?」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芸娘沒有回答,反而朝屋裡瞧了一眼,
季耀雖覺得奇怪,但還是側身把路讓了出來。
芸娘緩步走到桌前,尋了個凳子坐下來,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了一口,這才看向季耀。
「你坐。」
「哦哦。」
季耀雖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依言坐在了她對面。
「夜娘娘是我們對她的尊稱,她的本體叫夜星子。」
夜星子,芸娘說到這三個字,季耀便知道她是什麼東西了。
他曾在老面的書上見過這種妖怪,最早記載她的是在清代,說是有一位侍郎家新的了個小兒,可孩子剛出生不久便夜夜啼哭不止。
尋遍名醫都不得法子,最後是一位巫師上門,說這是夜星子在作怪。它能夜入小兒夢,待小兒體虛之時便能趁機吃掉。
這水澤鎮的夜娘娘就是夜星子。
「五六年前吧,鎮上的小孩子一到夜裡便啼哭不止,哭上個三五日便被不知名的野獸叼走吃掉。
官家搜遍了小鎮也沒找到這吃孩子的野獸。
後來山上的和尚下山採買,聽說了這件事後,教了我們個法子。
家中小兒若是啼哭,便在屋外建個籠子,籠子裡點根蠟燭,擺上新鮮血肉作為祭品。
待夜娘娘到,念上三遍咒語,便能將她困在籠中不會進門。」
「新鮮的血肉指的是什麼?」
芸娘笑了笑,伸手又倒了杯茶水推過來,
「雞鴨魚肉皆可,沒什麼一定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