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冰冰：「……」

  看向陳牧的目光里。

  還是忍不住多了些同情。

  她現在甚至覺得。

  有這麼多的脆皮大學生，海城大學還能辦校到現在，沒有消失也是奇蹟了。

  之前每一次聽到校長說，最大的願望就是平安退休的時候，都曾想過。

  校長是不是做了什麼心虛的事情，才會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正常退休。

  可現在一看。

  校長哪裡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分明是和陳牧一樣。

  比誰都要了解海城大學的這群脆皮大學生們。

  很清楚……

  若是這些傢伙不斷地搞事情。

  早晚有一天，會搞出來一個大的。

  到時候。

  學校的領導班子弄不好，都要停職調查。

  校長到底能不能正常退休，可能還真是個問題。

  蘇冰冰依然不是很理解：「可是，他們就不害怕，後面沒有人來開門了嗎？」

  「如果兩三天沒有人來開門，就算是他們沒有凍死在裡面，也會餓死的吧？」

  蘇冰冰覺得。

  自己的疑問。

  都是站在正常人的視角，發出的疑問。

  陳牧嘆氣：「你忘了我和你說的一個，前情提要了，那段時間，剛好趕上流感。」

  「說他們不聰明，他們連流感都考慮到了……」

  「說他們聰明，他們敢藏在這裡……」

  「他們覺得那段時間裡，校醫院的人流量很大，校醫肯定會及時補充藥品，一天之內，或者是24小時之內，一定會開門第二次的。」

  蘇冰冰：「……」

  -

  「這群脆皮大學生真的是，每一次都能做到又聰明，又不聰明的……」

  「我老婆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大概率也是被這群脆皮大學生們的神操作鎮住了！」

  「澄清一下，這是以前的脆皮大學生乾的，不是現在的，他們都畢業了！」

  「是的，上一代人做的，和我們這代人有什麼關係。」

  「好好好，畢業五六七八年，就成上一代人了！」

  「你們猜陳醫生為什麼出門的時候記得關門，他防的是上一代人嗎，上一代人已經畢業了。」

  「陳醫生：鎖門只是麻煩一點，但是不鎖門，是會鬧出人命的。」

  「我好想知道為什麼，海城大學之前的校醫都辭職了，就算工作不繁重，但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動不動就要面對出人命的風險，這誰扛得住啊！」

  「……」

  -

  看著蘇冰冰一臉毫不掩飾地驚訝神情，陳牧繼續訴說著當年的一幕幕。

  陳牧：「後來，也是當天晚上，另外一位校醫開門補貨的時候。」

  「在開門後，就看到地上趴著兩個，已經凍的有些僵硬的學生。」

  「這兩個傢伙凍暈的時候，還保持著敲門的姿勢……」

  「當時魂都嚇飛了，喊人給他們兩個急救。」

  蘇冰冰目瞪口呆：「如果後續脆皮大學生沒有坦白，是他們自己躲起來的，學校方面是肯定會追究校醫的責任的吧？？？」

  作為一個打工狗。

  職場上類似的責任劃分，蘇冰冰還是知曉一些的。

  對於學校來說。

  不論這兩個學生是怎麼進來的，又是為什麼沒有出去。

  可沒有當事校醫打開庫房的門，這兩名學生就進不去。

  不論從哪個方面看。

  如果真的需要拉一個人出來，扛責任。

  當事校醫，絕對是不二人選。

  這就是職場。

  陳牧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但是當時，那兩個人已經凍蒙了，醒來以後就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後續……」

  「那位校醫雖然沒有被處罰，但是要寫的報告，還是沒少寫的。」

  蘇冰冰：「……」

  之前在電視台經常寫報告的蘇冰冰，聽到「報告」這兩個字，就已經感到牙疼了。

  並且。

  非常心疼那位素未謀面的，海城大學的前校醫。

  陳牧：「我也沒有見過那位當事人，但是根據和他同期的校醫說，似乎那個月，寫了十幾篇報告交上去，寫到後面，人都寫的快要瘋魔了……」

  蘇冰冰打了個冷顫：「如果是我要寫那麼多的報告，我肯定也會瘋魔的……」

  -

  「都沒有任何的處罰，只是寫幾個報告而已，至於到瘋魔的地步嗎，陳醫生會不會有些誇大其詞了？」

  「說這種話的，要麼是沒上過班，要麼就是不在體制內或者事業單位。」

  「有的單位，報告不但要寫，寫完了還要手寫一遍，交上去！」

  「別提手寫報告了，一萬字全手寫，我昨天手差點斷了！」

  「還不能理解的，可以看看我老婆的表情，我記得我老婆之前在節目裡說過的，她之前在電視台，也寫了不少的報告。」

  「這種恐怖，只有寫過報告的人才懂！」

  「我突然想起來，陳醫生是可以不寫報告的，突然看陳醫生有些不順眼了，怎麼辦？！」

  「一想到陳醫生可以不寫報告，我看他也不順眼了！」

  「我也……」

  「其實，現在去海城大學當校醫，你們也可以不寫報告的，不過你們要去嗎？」

  「不去……」

  「不去……」

  「……」

  -

  陳牧聳了聳肩，「所以啊，那件事過去沒有多久，這位校醫就提出了辭職。」

  「當時的校醫院負責人，去詢問他辭職原因的時候，他給出的理由是……」

  「這輩子再也不想寫報告了。」

  蘇冰冰：「哈哈哈哈！！！」

  女主持人在陳牧身邊，笑得花枝亂顫，「別說，他還是很有勇氣的，我那時候剛進電視台，有一段時間報告寫的特別多，也想過要不辭職算了，這輩子再也不想寫報告了。」

  陳牧挑眉，「哦？那最後是怎麼忍住，沒有辭職的？」

  蘇冰冰歪了歪頭，「可能是因為，我不做，還會有很多人，排隊在覬覦著我當時的工作崗位？」

  「啊？」陳牧倒是沒想到，蘇冰冰會給出來這麼個樸實無華的理由。

  蘇冰冰毫不在意的笑著解釋道：「我那時候可是帶編制的，可以說是每年哪個崗位，全國只招聘個位數的人，而我當時又是同期第一。」

  「後面的人巴不得我趕緊辭職，把位置讓出來呢。」

  「我辛辛苦苦考上的，怎麼可能因為那麼一點點的困難，就放棄呢？」

  「不過……」

  蘇冰冰摸了摸下巴，笑吟吟的打趣著陳牧：「那也是因為我是個記者，如果我當年是在海城大學的校醫院實習的，並且也遇到了把自己關在冰庫里的學生，我大概……」

  「跑的比那位校醫更快？」

  陳牧：「……」

  突然有些後悔，和蘇冰冰分享這個故事了。

  總覺得。

  按照這個趨勢，用不了多久，當年的事情就會在網際網路上廣為流傳。

  陳牧明顯有些自閉。

  可蘇冰冰卻來了興致，眼巴巴的看著自己身邊的陳牧，可以說是有些興奮的，繼續追問道：「陳醫生，可以多分享一些校醫院以前的事情嗎，比如……」

  聽到蘇冰冰的這個比如。

  陳牧就不自覺的，警惕了起來。

  有些懷疑的看著自己身邊的蘇冰冰。

  總覺得蘇冰冰接下來說不出來什麼好聽的。

  果然。

  就在陳牧的警惕心剛出現沒多久後，就聽到了蘇冰冰甚至有些興奮的聲音，「比如，海城大學的其他校醫們，為什麼會選擇離職？！」

  陳牧：「……」

  -

  「笑死了，要不是這是節目組的主持人，陳醫生現在應該把我老婆趕出去的心，都有了！」

  「我老婆現在，是懂得什麼叫做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只能說還是懂節目效果的，我老婆問的，就是我最關心的內容。」

  「彈幕上有海城大學校友分享過了，海城大學最多的時候，學校里有二十多位校醫，到現在只剩下陳醫生一個人，肯定是有什麼理由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大家來做校醫的時候，都覺得這會是一份很清閒的工作，結果來了以後，發現自己被騙了？！」

  「有可能的，看著檔節目之前，我也覺得校醫是個很清閒的工作，一直到看到了現在的陳醫生……」

  「陳醫生：入職之前，我和你們的想法差不多！」

  「哈哈哈哈！！！！所以就都是受害者唄！！！」

  「……」

  -

  「要是不太好分享，那就算了？」

  蘇冰冰注意到陳牧有些不太開心的臉色，慫慫的縮了縮脖子。

  她現在人可還站在海城大學的地盤上呢。

  陳牧無奈，「也不是不能分享，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說起。」

  「說一說，我進校醫院的時候，帶我的那位校醫，為什麼會辭職吧。」

  蘇冰冰點頭：「好啊。」

  陳牧：「那位校醫，算是個老好人，那時候不論誰有事情，想要找個輪班的，都會第一個問他，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會拒絕的。」

  說到這裡。

  陳牧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當年，我也找他換過班。」

  蘇冰冰：「……」

  有些好笑的接話道：「似乎在職場上，這樣的老好人，都會被迫做比別人更多的工作。」

  陳牧摸了摸鼻子，神情更加的尷尬。

  蘇冰冰卻有些好奇，「所以，這位校醫會選擇辭職，不是因為脆皮大學生，而是因為經常要幫你們換班？」

  主要是。

  陳牧表現得實在有些過於心虛了。

  也不怪蘇冰冰會有這樣的判斷。

  對上蘇冰冰探究的目光，陳牧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自然不是，我們沒有那麼過分。」

  蘇冰冰：「哦……」

  陳牧有些奇怪的看著蘇冰冰，「我怎麼覺得，那位校醫不是因為我們這群校醫辭職的，這個說法聽到以後，你居然還有些惋惜呢？」

  蘇冰冰神情閃躲：「我沒有！別胡說！」

  陳牧依舊狐疑，「真的嗎？」

  蘇冰冰：「真的！」

  -

  「我要來拆穿我老婆，是假的！」

  「別說，本脆皮大學生剛剛還興奮了一下，想說這一次終於不是我們的鍋了，沒想到陳醫生根本不幫我們背。」

  「陳醫生還是別幫你們背了，萬一這口黑鍋太大，把你們學校這最後一個校醫壓死了，可咋整？」

  「也是……」

  「還也是，意思是就是，如果陳醫生不是唯一一個在職校醫，你們還真打算讓陳醫生背鍋是吧？」

  「咳咳！主要是陳醫生這麼厲害，有的時候，能者多勞嘛！」

  「你們這群傢伙……是懂什麼叫能者多勞的……」

  「真不要臉啊……」

  「……」

  -

  陳牧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讓他選擇辭職的，是那時候男寢發生的一起事件。」

  聽到男寢。

  蘇冰冰有些敏感的發出疑問：「幾公寓？」

  陳牧：「……」

  頗為無語的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這個傢伙後，無奈的補充道：「時間太久遠了，不知道，不過已知，不是一公寓。」

  「哦……」蘇冰冰再度表現得有些遺憾。

  可很快。

  蘇冰冰就意識到，自己聽到了八卦，但是還沒有聽到完全版呢！

  眼巴巴的看著自己身邊的陳牧，繼續追問道：「那，陳醫生，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其實一般情況下來說，職場上的老好人，抗壓能力都是挺強的。」

  「只要沒有發生什麼觸碰他們底線的事情，大部分的時候，都會選擇忍一時風平浪靜。」

  當年。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好脾氣的人，都無法忍受下去的事情吧？

  後面的話。

  蘇冰冰在直播鏡頭面前沒有說出來。

  可看著陳牧，那亮亮的眼睛，又說明了一切。

  陳牧嘆了口氣，「其實，這段時間，學校里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只不過相對來說，近期發生的，被節目組直播出去的，受害者相對來說少一些。」

  「但是當年的，受害者多一些，並且還死了兩個……」

  死了……

  兩個？！

  蘇冰冰雖然還沒有聽到後面的事情，卻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學校對於學生的人身安全，是有監管義務的。

  學生在學校期間，發生任何的意外，家長都是會問責的。

  更何況。

  按照陳醫生說的，當年學校里一口氣出了兩條人命。

  蘇冰冰甚至無法想像，當年的那位校醫，面對兩條救不回來的年輕生命，是什麼心情。

  陳牧：「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人已經確定救不回來了……」

  「但他卻像是發瘋了一樣，一遍遍的固執的，給患者做著心肺復甦。」

  「似乎在他的眼中，只要他再努力一點，那兩名學生還有機會。」

  「後續，救護車來了以後，到了醫院以後，又給這兩名同學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心肺復甦，最終……」

  陳牧閉了閉眼睛，「搶救無效，死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