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陳牧的，依然是慕瑤的沉默。

  陳牧冷哼了一聲：「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還是說，在你的潛意識裡，也認為患者和患者的家屬，不會有一個人來幫你解釋？」

  慕瑤：「……」

  沉默了很長的時間，慕瑤方才開口道：「可我以為，他們會很友善的。」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想做醫生了。

  在她的心中，醫生一直都是一個很神聖的職業。

  就像是小時候作文里經常寫的一樣，白衣天使，救死扶傷！

  可患者和患者的家屬，對待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不說多麼的友善。

  起碼應該幫忙澄清一下。

  白衣天使，是清白的吧……

  陳牧平靜的看著自己面前的慕瑤，「可人都是自私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比其他人的利益，他們更看重如何保護自己的利益。」

  看著慕瑤還在低著頭。

  明顯是一副接受不了的模樣。

  陳牧也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拍了拍慕瑤的肩膀，「我說的這些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總要給自己一些接受的時間，整理好心情以後，你還是要回到工作崗位上的。」

  慕瑤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以後，就沒有再抬頭。

  陳牧起身的時候，卻看到還有很多的白大褂，和進來看病的脆皮大學生，聚集在這裡圍觀。

  一時之間。

  忍不住有些好笑，看向那些人，「都在這裡聚集著做什麼？是沒事做嗎，需要我幫你們找點事做嗎？」

  實習醫生們：「！！！」

  脆皮大學生們：「！！！」

  「沒事沒事，陳醫生！」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我的腿剛剛出問題突然走不動了，現在好了。」

  「說起來，我是進來看醫生的，兄弟你是醫生吧，幫我看看吧！！！」

  -

  「不是！你們一個兩個的，要不要表現的那麼慫？陳醫生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

  「之前不覺得陳醫生可怕，可陳醫生剛剛剖析了一下人性，我突然覺得我和沒穿衣服一樣。」

  「感覺慕醫生這一次受的打擊有點大，一時片刻之間，應該是有些緩不過來了。」

  「慕醫生也是真的可憐，第一次來當社畜，就遇到這種奇葩事。」

  「其實我覺得陳醫生前面有些話說的還是正確的，這樣的事情，早點遇到總比晚點好，起碼下一次遇到類似的事情時，慕一生也許真的來得及阻止患者作死。」

  「也許的確來得及阻止，但是心境變了啊，以前救的是患者，現在救的是自己，唉……」

  「要我說，你們一個兩個的，就不要考慮那麼多，別管黑貓白貓，只要能抓到耗子就是好貓！」

  「真的嗎？」

  「……」

  -

  「慕醫生，這次遇到的打擊可不小……」

  上樓的時候，蘇冰冰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台階上的慕瑤。

  看到現在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想說的慕瑤。

  蘇冰冰總能想起，第一天來海城大學，甚至還能和陳牧嗆聲的那個慕瑤。

  那時候的慕瑤，是什麼模樣的來著？

  還帶著初出校園，天之驕女的驕傲。

  是整個學院的大師姐，是學校里成績最好的，最利害的。

  可現在……

  聽著蘇冰冰略微有些同情的聲音，陳牧也只是輕飄飄的看了自己身邊的蘇冰冰一眼，隨後開口道：「蘇記者，都已經當了這麼久的社畜了，難道你還不知道，這是入社會，必須經歷的一步嗎？」

  蘇冰冰：「……」

  在海城大學工作的這些天來。

  感受著整個校園裡的朝氣蓬勃。

  她才剛剛覺得，自己和這些年輕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沒想到。

  轉瞬之間。

  又被陳牧一句話打回原形。

  陳牧：「也許經歷的殘酷一些，也許經歷的沒有那麼殘酷，可總會有一件事，教會這些孩子們，他們現在已經不在校園了，是在社會上，是在職場上。」

  「尤其是醫生這個職業。」

  「就算是有一些人，可能沒有那麼高的使命感，可真的出了問題，現實還是會教做人的。」

  蘇冰冰：「……」

  看著自己身邊，平淡如初的陳牧。

  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甚至有些莫名的想法。

  也許。

  之前的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了解陳醫生這個人。

  陳牧這個人。

  似乎身上，有一種很天然的悲觀。

  或者說。

  一種。

  接近於，深入骨髓的悲觀。

  當這個想法出現在蘇冰冰的腦海中後，蘇冰冰就沒忍住，再一次的往陳牧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其實以前在工作中。

  接觸過類似於陳牧這種悲觀的人。

  基本上都是遭遇過重大變故後，出現了一些心理問題。

  想到這裡。

  蘇冰冰又想到了……

  陳牧手裡，那兩瓶油的時候會突然拿出來，避著鏡頭吃的維生素。

  真的。

  只是維生素嗎？

  充滿疑問的想法，再一次的充斥了蘇冰冰的腦海。

  也許有機會的話。

  在沒有直播鏡頭的時候，她可以問一問陳醫生的。

  哦。

  對了。

  今天還收到了葉赫醫生的消息。

  葉赫醫生那邊可以提前一些，收拾好東西的話。

  也許今天，或者明天，葉赫醫生就可以直接來海城大學的校醫院這邊，短暫的幫忙上兩天了。

  到時候。

  如果鄭鑫醫生的身體，也已經痊癒的話。

  她是不是應該推薦陳醫生，去葉赫醫生那裡，做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全面的心理檢查呢？

  只是……

  蘇冰冰情不自禁的，再一次皺起好看的眉頭來。

  要怎麼才能不著痕跡的，讓陳醫生有去葉赫醫生那裡看病的意識呢？

  蘇冰冰絞盡腦汁。

  「蘇記者？」

  「蘇記者！」

  蘇冰冰：「啊？」

  回過神來的時候，蘇冰冰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著陳牧進了校醫室。

  陳牧無奈：「蘇記者，你已經看著我，發了十幾分鐘的呆了……」

  蘇冰冰：「啊！！！」

  那麼明顯的嗎？！-

  「心裡酸酸的，我老婆到底是怎麼想的，不會真的動心了吧？」

  「雖然我覺得陳醫生是個很不錯的人，但只要想到是配我老婆，就覺得除了我，任何人都要差一點。」

  「前面的自戀哥，你老婆認識你是誰嗎？」

  「認識不認識沒關係，只要我單方面的認定她是我的老婆，那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了！」

  「6666！！！真沒有人覺得蘇冰冰這個狀態不對勁嗎，我也算是老粉了，還是第一次看到我老婆這麼不專業的模樣，居然在直播鏡頭面前，走神走了這麼久，不可思議……」

  「你們都覺得我老婆看著陳醫生，是因為對陳醫生有不軌之心嗎？」

  「正常情況下，我也是這種想法，可我老婆看著陳醫生的目光太詭異了，她看著陳醫生的目光里，我只看出來了三個字，「你有病！」」

  「救命！我怕有人說我嫉妒陳醫生，都沒敢說我的這個猜測，彈幕上居然有相似感悟的大佬嗎？」

  「可是我老婆又不是醫生，為什麼會有這種感悟？」

  「彈幕上有沒有大佬，可以解答一下？」

  「我們只是一群普通的觀眾，不是蘇冰冰肚子裡的蛔蟲，解答不了！」

  「……」

  -

  蘇冰冰回過神來以後，才發現陳牧一直站在窗邊。

  靠在窗邊。

  若有所思的往下面看著，又不知道陳牧具體在看著些什麼。

  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在短短的一瞬間，蘇冰冰就忘記了自己前不久的尷尬。

  主動地走到了陳牧的身邊，順著陳牧目光的方向，跟著看了過去。

  看到的。

  是樓下一排排，還在烈日下排隊，等著開加強記憶力中藥的脆皮大學生們。

  蘇冰冰在陳牧的身邊看了一會兒。

  疑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陳牧的身上。

  不是。

  這有什麼好看的？

  看點在哪？

  陳牧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身邊，蘇冰冰有些氣鼓鼓的表情。

  笑著抬手，指了一個方向給蘇冰冰，「往那邊看看。」

  蘇冰冰有些不服氣的順著陳牧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片刻過後。

  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看了看窗外的方向，又看了看陳牧，「這……」

  海城大學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她服氣了！

  看到蘇冰冰臉上誇張的表情，一直沒有找到熱點的跟拍攝像，毫不客氣的湊了過來。

  眼巴巴的看著陳牧。

  「陳醫生，你剛剛在看什麼？」

  「能給我們直播間的觀眾們也看看嘛？」

  陳牧：「……」

  無奈的抬手，指了一個方向給跟拍攝像。

  跟拍攝像推近鏡頭。

  就看到……

  在校醫院前面的操場上，居然有幾個脆皮大學生，在烈日下，抱著書，認真的研讀著。

  跟拍攝像：「！！！」

  -

  「之前對於脆皮大學生可以考上海城大學，我考不上還有些不服氣，可看到這一幕以後，我突然有些懵了……」

  「我也懵了，不是你們脆皮大學生之前都是演的，現在這種卷王狀態才是真的嗎？？？」

  「有沒有人還記得，這群人是因為什麼，來校醫院排隊的？」

  「好像是聽說了，喝中藥可以加深記憶力，凝聚注意力。」

  「所以啊，這群人本來就是為了考試來排隊的，當然卷的要死！不然你打遊戲的時候，還需要喝藥來凝聚注意力嗎？」

  「說得好有道理啊，我打遊戲要是因為打哈欠坑了隊友，自己都會給自己一巴掌，比什麼東西都提神醒腦。」

  「現在終於看出來一些精英學府的架勢了，你們海城大學真的挺卷的。」

  「……」

  -

  蘇冰冰還在驚訝著。

  反倒是在鏡頭後面，按照規定不應該開口說話的跟拍攝像，沒忍住感嘆了一句：「但凡我當年學習的時候，有他們一半的刻苦態度，現在應該也不至於在這裡扛攝像機了。」

  蘇冰冰還沒有說話。

  反倒是陳牧的注意力，比蘇冰冰先一步到了跟拍攝像身上。

  陳牧：「其實，如果你不想做現在這個工作的話，有的是人願意做。」

  跟拍攝像：「……」

  回過神來的蘇冰冰，也跟在陳牧的身邊笑吟吟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覺得，陳醫生說的，有道理！」

  跟拍攝像：「……」

  好好好！！！

  陳牧看了蘇冰冰一眼。

  他和蘇冰冰剛剛說的話，雖然都不中聽，但還是有幾分依據的。

  跟拍攝像現在的工作雖然累。

  可如果不是上一任跟拍攝像，也就是蘇冰冰之前那個老搭檔過於不懂事，也許根本就輪不到他。

  雖然說你不干，有都是人幹這種話，不是很好聽。

  但……

  他們這一季的節目，已經全網爆火了。

  作為跟拍攝像，提成本質上是不低的。

  只要現在跟拍攝像敢說他不幹了，最多十分鐘的時間，節目組的新攝像，大概率就會出現在校醫院裡。

  對上陳牧和蘇冰冰似笑非笑的表情。

  跟拍攝像的嘴角一抽搐。

  你們兩個現在培養出了一些搭檔的默契，就要對另外一位搭檔這樣嗎？

  看到跟拍攝像欲哭無淚的表情，蘇冰冰和陳牧默契的笑了起來。

  陳牧：「好好工作吧，我們不也在加班嗎？」

  跟拍攝像倒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倒是，至少昨天晚上我在公寓裡睡得挺好的，陳醫生昨天晚上，應該沒有睡好吧？」

  陳牧：「……」

  迴旋鏢。

  這麼快的嘛？

  蘇冰冰在一邊毫不客氣的，掩著唇笑了起來。

  對上陳牧突然挪過來的眼神，蘇冰冰倒是也沒有多畏懼這個傢伙，只是開口笑著說道：「陳醫生，我昨天晚上也休息的挺好的，今天早上甚至還起來做了一會兒瑜伽呢！」

  陳牧：「……」

  -

  「老婆！幹得漂亮！！！」

  「只是看到陳醫生一臉無語的表情，我就笑的巨開心！」

  「這傢伙總是讓別人無話可說，終於有人可以讓他閉嘴了！」

  「這告訴我們什麼！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恨不得剛剛穿越到我老婆身上，這麼過癮的話，讓我來說。」

  「之前彈幕上的氛圍，我還以為你們，都很喜歡陳醫生呢，現在罵起來一個個是真的狠啊！」

  「主要是感覺被嘲諷了，雖然他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開玩笑，我都上班摸魚了，我是來直播間找樂子的，我是聽他給我講道理的嗎，尤其還是這種我不愛聽的道理。」

  「懂了！直播間的大兄弟們，精神狀態都好美麗，值得學習。」

  「客氣客氣，這不是在網上嗎，現實面對領導，還是要裝孫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