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告白

  清晨, 溫煦明媚的日光灑在客廳的遮光窗簾上, 房間籠著輕飄飄的暖光。Google搜索閱讀

  沈平川躺在沙發上, 抱著靠枕,鼻翼翕動, 他伸手揉了揉鼻子,宿醉之後,他感覺腦袋很重,迷迷糊糊地不想醒來。

  今汐蹲在沙發邊, 用羽絨毯里扯出來的白羽毛,輕掃著他的鼻翼, 聲音也十分輕柔:「鍋鍋~」

  「別睡了~~」

  「醒來接受制裁哦~~」

  沈平川將她的手擋開,然後平躺在床上, 揉了揉額角:「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麼夢?」

  沈平川伸手, 將她臉上的嘟嘟肉捏了起來:「夢到我在搓湯圓,又大又圓。」

  今汐發出一聲爆笑, 捧著肚子差點笑暈過去:「老狗比!」

  沈平川沖她屁股就是一腳踹過去:「幹嘛,你笑什麼。」

  今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你還記得昨晚的事嗎?」

  「昨晚什麼事?」

  今汐的狗爪子落在他的肩膀上,使勁兒地搖晃著他:「昨天晚上, 是夏輕姐姐騎自行車把你載回來的啊鍋鍋!」

  沈平川驟然坐起身,滿臉錯愕:「真的假的!」

  今汐說道:「她把你送到樓下, 老沈還沒回, 我一個人盤不動你,夏輕姐姐便把你背了回來。」

  沈平川詫異:「她,背我?開什麼玩笑!」

  今汐順手抓起茶几水果盤中的蘋果, 脆脆地咬了一口,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你造嗎,你他媽真是個小公主。」

  沈平川抓過她手裡的蘋果,翻了一面怔怔地咬下去:「完了,丟人啊。」

  今汐又把蘋果搶了回去:「還有更可怕的,看你這脆弱的承受能力,我都不敢說了。」

  「還有什麼比這事兒更丟人?」沈平川不相信。

  「你知道你夢裡搓的湯圓是什麼嗎?」

  「什麼?」

  「是夏輕姐姐的d罩大波波。」

  沈平川瞳孔猛然收縮。

  「你這狗爪子,使勁兒揉著她的胸,把人家揉得面紅耳赤,進屋之後連口水都不喝,放下你便跑了。」

  她說著抓起了沈平川那雙遍布紋路的平滑大掌,嘆息道:「看不出來,我傻逼鍋鍋還有這本事呢,一頓操作猛如虎,你這哪是追嫂子啊,你這簡直是要鐵窗淚啊。」

  沈平川看著自己的手,怔怔地愣了好半晌,摸到了果盤裡的水果刀——

  「看來只有以手謝罪了!」

  今汐抓著水果刀:「鍋鍋,你可想好了。」

  沈平川用抱枕捂著臉,生無可戀:「想好了,砍!」

  今汐揚起刀,大叫一聲:「來了!」

  鋒銳的刀刃落下,距離沈平川的手巴掌不過半寸的距離。

  「啊啊啊!」

  「我還沒碰你呢,瞎叫喚什麼。」

  今汐嫌棄地甩開他的手,將水果刀扔茶几上:「打個針都哇哇叫的太子爺,你可算了吧。」

  沈平川躺回到了沙發上,抱著靠枕,全身酥軟無力:「這下真的完了。」

  今汐背靠著沙發坐了下來:「你先別喪,你想啊,你這樣明目張胆地吃人家豆腐,以她那樣的身手,能忍?肯定早就把你撂翻了。」

  沈平川一雙大腳丫子踹了踹今汐的背:「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哥,你機會大大的有啊!」

  沈平川坐起身來,皺眉望著今汐:「我有機會?」

  「昨天我觀察她的神情,好像只是害羞,卻沒有生氣,這說明她並不反感你碰她。」

  沈平川慘白的臉色一瞬間又羞紅了,他將腦袋拱進了沙發裡面,用卡通抱枕捂著腦袋:「你別說了,老子好難為情!」

  今汐無語地看著這矯情的男人,聳聳肩,不想搭理他,回房間看書去了。

  一個小時後,沈平川扭扭捏捏地來到今汐的房間,手裡端著一盆剛洗好的車厘子,顆粒碩大,濕漉漉的,可愛極了。

  今汐驚呼:「你剛剛出去買的?」

  「嗯。」

  今汐端著碗大快朵頤,她吃車厘子不是一顆一顆吃,而是像喝水一樣,直接拿著碗將車厘子傾倒進嘴裡,滿口甜汁,然後再吐出一嘴核。

  「無事獻殷勤,說吧,你有什麼想法。」

  沈平川立刻拎了凳子坐到了今汐的身邊:「妹妹,你得幫幫你哥,我現在真的沒轍了。」

  今汐望向沈平川:「你想追她嗎?」

  「我」沈平川頓了頓,不自信地問:「能追到嗎?」

  「那我怎麼知道,你試試唄,我可以當你的軍師。」

  「親妹!」沈平川一把攬住今汐的胳膊,將她卡在自己的腋下:「就這麼說定了!你當我的狗頭軍師。」

  今汐使勁兒掙脫他:「等等等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

  沈平川志得意滿,拍著胸脯:「你想要什麼,哥哥都答應你。」

  今汐默了片刻,望向沈平川:「哥,老沈在蒼南山上是不是有度假別墅?」

  沈平川看著這小丫頭黑漆漆的眸子,似乎是有備而來啊。

  「是有一棟消暑度假的別墅,你想幹什麼?」

  今汐狡黠一笑:「咱不是計劃暑假旅行嗎,要不就去蒼南山?」

  「大夏天,山裡的蚊子都是結網的,你血多了沒處使,去獻愛心啊。」

  今汐推開他:「這都不答應我,算了,塑料兄妹就別相互指望了。」

  「沒說不去啊,去,我屁妹想去那兒都成!」沈平川揉了揉今汐的腦袋:「今晚上我就跟老沈說,咱的暑期旅行,就去蒼南山度假山莊。」

  「仗義!小姐姐的事,我幫定你了。」

  「一言為定!」

  大巴掌和小巴掌,隔空一擊,把這事兒定了下來。

  沈平川走出房門,琢磨了小半晌,忽然想起來——

  他在學生會檔案室整理國防學院日程安排表的時候,看到今年國防學院的野外拉練,不就在蒼南山嗎!

  **

  兄妹倆達成協約之後,今汐和沈平川每天都會去大排檔吃火鍋,沈平川逮著機會便和夏輕說幾句,晚上兄妹倆一塊兒送夏輕回宿舍。

  約莫一周左右,沈石山開始嫌棄這倆狗兄妹,現在放個屁都是火鍋味兒。

  不僅如此,每天早上菊花也是飽受摧殘,火辣辣地疼。

  今汐覺得自己真的是用生命在給她哥追女朋友啊!

  八月初的某個燥悶的晚上,沈平川送夏輕回宿舍的路上,夏輕告訴他,以後不要再來了。

  「我的兼職快結束了,剩下的時間呆在學校,泡泡圖書館什麼的。」

  「那那要不我來學校陪你上自習吧。」沈平川撓撓頭:「我是說,我和屁妹一起來。」

  夏輕拎著挎包,低頭踟躕片刻,終於開口道:「沈平川,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太好了,是我配不上。」

  說完這話,她也不等他回答,加快了步伐朝著宿舍樓小跑著離開了。

  一陣風過,沈平川愣了半晌,才緩緩啟齒:「噢~」

  今汐推著自行車走到沈平川身邊,看著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莫名也有些心疼。

  她伸手拉了拉沈平川的袖子:「哥。」

  沈平川感覺自己的呼吸突然變得很慢,很慢,腦子放空,心跳在這一刻仿佛都要靜止了,然後一陣細密的疼痛從心口漫遍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原來被人拒絕是這樣的滋味。

  今汐踮起腳,伸手摸了摸沈平川的腦袋:「哥哥,你別哭。」

  「老子沒哭!」

  「要不算了吧」今汐嘆了聲:「咱們不了解她。」

  「算什麼,不算。」沈平川用袖子揉了揉鼻子,突然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夏輕。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他走上前去,擋在她的身前,鄭重其事地說:「你先聽我說完,你再決定。」

  夏輕抬起頭認真地望著他。

  沈平川深呼吸,鼓足了勇氣:「我肚子上還有贅肉,體力也不太行,學校里大部分的男孩都討厭我,叫我賤男春,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沒人願意和我做朋友,對了,我還腳臭,每次都把我妹妹熏得半死。」

  今汐嘴角咧了咧,本來以為他要垂死掙扎一番,卻沒想到他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啊!連腳臭這樣的終極「老底」都掀出來了,這他媽是在線教你怎麼追不到女朋友吧!

  沈平川繼續道:「夏輕學妹,你說配不上我的理由,我不接受,在我看來,你比我那狗妹妹可愛一萬倍。」

  今汐:

  夏輕都被他逗笑了,本來是想繃住的,但最後實在繃不住,捂著嘴低頭笑了起來,狹長的丹鳳眼淺淺地上揚,嘴角處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別這麼說,妹妹還在呢。」

  今汐懂事地走開:我哥幸福就好。

  沈平川小心翼翼地說:「夏輕學妹,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學長,你都不了解我,你喜歡我什麼。」

  「你體重96,三圍32、25、39,你朋友不多,經常一個人在食堂吃飯,酷愛雞米花和甘梅薯條,你大一期末測試總成績全院第一,但是因為沒有加入社團,操行分不夠高,拿一等獎學金可能夠嗆,沒關係,今年我可以讓你進學生會,一定幫你把操行分補上來。」

  夏輕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沈平川學生會做事的,想看她的資料表易如反掌。

  「還有,和我在一起之後,你就不要兼職打工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多去圖書館看看書,我會陪你的。」

  她臉頰緋紅,帆布鞋碾著腳下的碎石子,低聲說:「學長,我飯量很大。」

  沈平川連忙道:「我大三之後會慢慢跟著老爸實習做項目,我會掙很多很多錢!都是我自己的錢,到時候你想吃多少雞米花都可以!我、我的校園卡給你刷!」

  他都有些語無倫次了,看樣子是激動的,夏輕的語氣已經鬆緩了。

  今汐也默默地為他捏了一把汗,她哥沒別的好處,就挺純真,有一說一,好的壞的,他都說了。

  看起來這次他是動真心了,行就行,不行估摸著是要回去哭一場的。

  夏輕突然哭了,是那種被嗆哭的哭法,而且一發不可收拾,抱著膝蓋蹲了下來,捂著臉,身形一抽一抽地號啕大哭。

  沈平川嚇呆了。

  連今汐都有些吃驚,不必要這樣吧,即便是感動,也不必要這樣

  她連忙跑過去,蹲下身拍著夏輕的背,她身體抽得厲害,情緒是一瞬間崩潰了。

  沈平川慌張了起來:「我我我我,我是不是哪裡說錯了」

  「不、不是雞米花的事。」夏輕哭腔在不住地顫抖:「不是雞米花,學長,不是雞米花的事」

  「我我、我再也不提雞米花了。」他也蹲了下來,像摸小狗一樣摸了摸她的頭:「你別哭,好不好。」

  「學長,我爸爸有病,是那種治不好的病,是那種每個月都要好幾萬的病,我們家欠了很多很多錢,對不起,學長,真的對不起」

  眼淚都把她的眼睛糊住了,長睫毛黏著,臉頰通紅。

  她崩潰又絕望的情緒,感染著兄妹兩人,今汐的心長長久久地震盪著,她回想到了小時候,媽媽離開的那天

  「哇」的一聲,今汐也哭了起來。

  夏輕見今汐哭了,連忙用手腕替她擦眼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哭著說了很多對不起,不知道是在對今汐說,還是對沈平川說,即便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夏輕終究還是拒絕了沈平川,而沈平川也不再堅持。

  事後今汐也問過他,如果再堅持堅持,也許夏輕真的會答應,看得出來,她也是喜歡他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夏輕姐姐如果嫁到咱們家,一個月幾萬塊錢的醫療費,根本不算什麼呀。」

  沈平川無可奈何道:「你也知道這是不好聽的話。」

  今汐忽然語滯了,她明白了沈平川的良苦用心。

  如果他再堅持下去,這一切會立刻變味,變成另外一種交易性質的關係。

  「哥,你放棄了?」

  「怎麼可能?」

  「那」

  「等你哥先掙到錢再說吧。」

  今汐覺得,當哥哥的果然還是哥哥,她還像個小孩子,可她哥哥已經是大人了。

  **

  蒼南山之行,定在了八月中旬。

  沈石山在百忙之中,抽出七天的假期,陪著兒女一起去蒼南山度假別墅消暑。

  蒼南山距離市區約莫半日的路上,下了高速之後,便拐上了十八彎的險峻山道。

  蒼南山層林蒼翠,山間有碧湖峽谷,是消暑度假的好去處。度假別墅群環湖而建,每到夏天的時候,這裡便會熱鬧起來。

  轎車駛向度假區的路上,經過了一處訓練營區,隔著鐵絲網可以看見軍綠色障礙物,穿迷彩裝的少年們一字排開,正在訓練。

  今汐激動地扯著靠窗的沈平川的袖子,沈平川按下車窗,半個身子都探出了車外,望了小半晌,回頭對她說:「沒瞅見那小子。」

  沈石山回頭問:「誰啊?」

  「咱同學。」

  很快,轎車駛入了度假景區。

  度假區的物業經理帶著景區工作人員,站在門口迎接沈石山,排場很大。

  山間涼風習習,樹葉沙沙作響,含氧量豐富,空氣清新,腳下踩著修繕過的碎石路,周圍是經由修剪的綠植,宛若一座叢林花園。

  物業經理對沈石山說道:「前面有軍校生營區,有時候在林子裡可能還會遇見他們環山跑,希望沈總不要見怪。」

  「真的能撞見嗎?」今汐連忙問。

  「能啊,在湖邊和峽谷山路上,經常能見到他們負重環山跑,喝,大小伙子,長得那叫一個結實。」

  今汐和沈平川對視了一眼,沒說什麼。

  度假別墅兩層高,日常都有阿姨過來維護清潔,所以房間很乾淨,今汐選了二樓的的房間,從陽台上舉目眺望,隱隱還能見到叢林那頭相距不遠的訓練場地。

  下午,沈平川帶著今汐走山路,繞過一個小山坡,朝著訓練營區偷偷摸去。

  山路崎嶇,沈平川牽著今汐的手,連拉帶拽地帶著她爬上坡地。

  營區有鐵絲網護欄,無法進入,兩個人只能坐在坡地上,看到營區一隅。

  白天裡面基本上沒什麼人,大部分時間,隊員們都是在林中進行特殊訓練。

  兩個人坐在坡地上吹了會兒山風,太陽快落山了,沈平川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碎枯草,然後把今汐也拎了起來:「走吧,回去了,這邊沒信號,老沈要是找不到人,該著急了。」

  「說不定他們待會兒就回來了呢。」

  「咱們要在這兒住幾日,還怕沒機會見著麼。」

  今汐戀戀不捨地跟沈平川往回走。

  林子裡,沈平川嘴裡叼著根野草莖,對今汐道:「妹,你說我怎麼對你這麼好呢,要什麼都給你,想去哪兒都依你,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鍋鍋了。」

  今汐一聽這話,頓覺有詐,謹慎防備地問:「你想幹嘛?」

  沈平川走過來攬著她的肩膀,笑著問:「賣房子你不是掙了好幾萬塊,你覺得那裡面,有沒有你鍋鍋的功勞呢?」

  「」

  沒有,堅決沒有!

  在沈平川的軟磨硬泡下,今汐還是答應了分一半給他,另一半她要留著給她男朋友買生日禮物。

  不過她還是很好奇:「哥,這錢你要幹嘛?」

  「你嫂子不是有困難嗎,我幫幫她。」

  「你不是說,不想變成交易關係」

  「笨啊,只要她不知道,就不是交易了。」

  今汐仔細一想,也對,只要瞞著夏輕,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以沈平川的本事,也不是做不到,畢竟是連人家三圍數據都能搞到手的高智商學霸。

  今汐確定,夏輕一定是喜歡沈平川的,就像長久困於寒冬之人見到初春的暖陽,喜歡,卻不敢靠近,所以那天晚上,她才會哭得那樣絕望。

  今汐不禁握了握沈平川的手:「哥,我這些年還有些積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都給你,但是只有一個條件,無論將來刀山火海,你一定要把嫂子給我領回來。」

  「看不出來,你還有小金庫呢。」

  「那必須有啊。」

  「多少?」

  今汐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六位數。」

  沈平川一把摁住今汐的腦袋往樹上撞了撞,激動地說:「從現在起,我叫你大哥!」

  不遠處狹窄的山徑邊,薄延背著二十公斤沙包,漸漸停下了腳步,朝著山坡的方向望去。

  荊遲氣喘吁吁地走在他的身後:「薄爺,發什麼愣?」

  薄延怔怔地說:「好像聽見我大舅哥的聲音了。」

  許朝陽笑了起來:「我們薄爺的相思病到晚期都他媽出現幻覺了,前兩天看見歪脖子樹都覺得像自家媳婦,現在聽見風聲都像你家大舅哥那一把公鴨嗓。」

  薄延望向不遠處的湖區別墅群,漆黑的眸子裡涌著暗流。

  一陣風過,暮色降臨。

  他抽回目光,繼續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