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許安才緩緩地朝著院子另一端走去,準備去打桶清涼的井水洗把臉解解乏。
井水的涼爽讓許安感到一陣舒爽,連日來的疲憊似乎也被這清泉帶走了不少。
「那個調皮的二蛋今天沒給你惹麻煩吧?」
屋內傳來了一聲低沉卻關切的聲音,說話的是楊樹平。
只見他拄著一根木質拐杖緩緩地從屋內走出,目光中帶著好奇和詢問,看向了剛放下手中活計的徒弟。
「沒,好著呢。」
許安用手掌隨意地抹了一把從額頭上滑落的汗水,雖然今天早晨的天氣還算涼爽,但不知為何他的額頭依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過我也算付出了一點代價,給了他們幾塊糖。」
給了一些頑皮的孩子糖果就能暫時讓他們安靜下來了,這似乎有點超出常理。
楊樹平皺著眉嘟囔道,眼神里滿是不解和困惑,「以前我自己也沒少給他們塞過好吃的玩意兒呀,怎麼到了最後那些孩子還是照舊往我攤位上丟小石頭或者泥巴?這群小傢伙,難道真是因為看我不順眼故意找茬?」
聽到這兒,許安勾起了嘴角,露出一個略帶得意的笑容。
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自豪感說道:
「嗯,的確有些不同尋常,但我跟他們定了一個規矩:
今後如果不在我這裡胡鬧、搞破壞的話,我就天天有糖可以分給他們吃。
但如果再讓我發現有誰在這附近搗蛋,別說糖果,就算想吃一頓飽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要知道,我可不是隨便嚇唬人的喲!」
他講到這裡時眼睛閃閃發亮,滿是自信與決心。
這份從容不迫的態度讓楊樹平不由得多關注起了這個年輕徒弟來。
聽罷這話後,楊樹平笑了幾聲,隨即贊同地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對眼前年輕人處理問題能力的認可。
「確實挺有一套的。」
他在心底暗自讚嘆阿安居然能這麼輕易就解決了多年來困擾著自己、令人心煩不已的問題。
對於那些調皮鬼,他曾絞盡腦汁想了無數方法都沒見什麼成效,現在卻沒想到會被徒弟這樣巧妙的方式化解了。
「不過,你也不要太過火了,免得到時候事情變得複雜化起來反而難收場。」
說這些話時,楊樹平還刻意以一種富含深意的目光看了許安一眼,顯然是希望後者能夠謹慎行事,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面對師傅這樣的叮囑與期待,許安心領神會地微微一笑,並用點頭的動作向對方表示他已經完全理解並且明白該如何去平衡這其中的尺度與界限。
望著自己身邊這位平時外表粗獷豪邁但實際上做起事來極其細緻認真的學徒,楊樹平心裡也愈發覺得踏實安穩了不少。
「我也就是開口嚇嚇他們,哪兒敢真的打呀。」
許安樂了,嘴角上揚,他心中暗自覺得好笑,原來自己的師傅竟然是這樣實在的人,說一是一,從不拐彎抹角,真沒想到師傅這個人還挺實誠的,竟然他說什麼就信什麼。
其實仔細想來,那群跟在後面鬧騰的小孩兒,哪一位不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心頭肉呢?就算我真的對他們動手,哪怕這些孩子們自己主動表示願意接受懲罰,但作為長輩,他們的父母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甘心看著孩子受委屈呢?還好,在對付這群小鬼這方面,我還是有一套的,他們天真爛漫,容易被我的幾句玩笑話所迷惑。
「對了師傅,說起這姚莊裡的人物,那個叫柳春華的花孔雀可真是個難纏的角色啊,怎麼你之前沒有向我提及過她的事呢?」
提起這個名字,許安不禁皺起了眉頭,似乎對柳春華印象深刻極了。
楊樹平聞言後先是愣了片刻,隨即驚訝道:
「哎喲,你這是遇上她啦?要知道,按照往常的速度,每次交給她任務之後至少得等到一個月後才有可能完成的呀~而且上次我去姚莊給她分配工作的時候,剛剛把五十條需要繡的手帕交給了她。
難道這才過去多久……」
事實上,對於首次踏上銷售之旅的許安來說,原本就有太多細節與規則需要學習記憶,而面對這位個性獨特的女子的故事則顯得不那麼急迫,因此老楊當時便決定將這件事情暫時擱置一旁,等到下一次前往姚莊之際再詳加解釋。
誰知道事情會變得如此迅速呢,那天一大早起來便看見柳春華帶著成品來找我收貨了。
當我一件件檢查貨物時卻發現有些不對勁——其中兩條手帕顯然被污損過,邊緣處還留著幾塊小黑點。
很明顯是想要矇混過關以賺取全額工錢吧。
於是我不動聲色地指出了這一點並將這兩件有問題的作品單獨挑了出來,接著扣掉了相應部分的錢數。
這讓柳春華很是不滿,當場便跟我爭吵理論起來,直到最後,我也只得態度堅決地告知她以後不要再替我們做工了。
畢竟我們追求的是質量與信譽,容不得半點馬虎大意。
「師傅,那人心地可不怎麼樣,」許安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她居然教我把手絹摻進要交的貨裡面去坑人家呢。」
許安想起柳春華那狡猾的眼神和諂媚的笑容,心裡不禁一陣反感。
「不用她也好,」楊樹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的眉頭緊鎖,眼神有些複雜,「每次交貨時,她都是磨磨唧唧的,狀況百出,讓人頭疼不已。」
楊樹平閉上眼睛,回憶起與柳春華打交道的那些日子,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無奈和煩躁的情緒。
「你說以後不用她了,她就那麼走了?沒跟你撒潑?」
楊樹平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他頭痛的事情,聲音中帶著憂慮。
他想起了柳春華以往在自己面前的各種無理取鬧,那種讓人窒息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沒啊,咋了?她以前在師傅你跟前撒過潑、打過滾呀?」
許安的眼中閃過好奇,同時心中暗自猜測著師傅的性子。
他知道師傅一向是好言相勸,以德服人,但柳春華卻總愛欺負老實人,想盡辦法從師傅那裡占些便宜。
「呃,別提了,都過去了,」楊樹平臉上頓時一陣燥熱,顯得有些尷尬。
他對往事顯然有些難以啟齒,不願意再過多提及,「只要她現在不跟你鬧就行了。」
「她不敢。」
許安堅定地說道。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並不像師傅那樣溫順,絕對不會任由柳春華在自己面前胡攪蠻纏。
況且,柳春華應該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萬一在街坊四鄰面前丟了臉面,那對她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能不受委屈,這樣很好。
不過阿安,咱們做買賣的,講究一個和氣生財,平時說話做事,都要記得給人留有餘地才行。」
楊樹平語重心長地說道,眼中透露出關切與期盼。
他深知,在這個社會上混跡多年後,有些事情並不總是能如自己所願。
雖然許安年輕氣盛、心直口快,在小地方或許能夠仗著自己的智慧和口才暢行無阻,但一旦踏入更大的圈子,這樣的性格反而容易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