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嘲笑

  等到混亂逐漸平息之後,似乎是因為品嘗到了人類給予的食物味道實在太美味的關係吧?又或許只是單純出於動物本能對未完全得到滿足食慾的好奇心作祟……總之,這些平時以速度著稱、機敏異常且本不應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地方捕獵的灰棕色生靈們此時此刻居然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與二人槓上一般,乾脆直接放棄了繼續深入追蹤的機會!轉而守候在了山洞外不遠處的草叢旁。

  作為性格尤為執拗的一類生物代表,狼族成員們自始至終都堅定不移地相信著一件事:

  只要認定某個地方能夠獲取更多類似剛才所享受到美食那樣的資源,那就絕對沒有任何理由選擇輕易離開!於是在接下來漫長難熬的日日夜夜當中,就有這麼四五條體型各異但卻同樣毛色光鮮亮麗的大尾巴獸蹲踞在那裡——或趴伏於泥濘濕潤地面之上打著盹兒,或昂首翹望洞內動靜等待機會來臨。

  整整兩天兩夜過去後直至其他前來此地打獵的人發現它們的存在並將之趕跑前,這一幕始終未曾發生過改變。

  即便最後被迫撤離時,這些看似粗獷不羈卻又不乏細膩情感的野生動物也表現出一副極其依依不捨的模樣……

  而許安和大壯兩人,也因此被林鐵犁狠狠地嘲笑了一通,那種夾雜著戲謔與幸災樂禍的笑聲在山洞中迴蕩,偏偏他們還沒有辦法反駁。

  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再怎麼爭辯也無法改變。

  他們兩個人蜷縮在陰暗潮濕的山洞裡,整整熬過了兩天兩夜的時間,期間無論是飢餓還是寒冷都無法驅散內心的無奈與煩躁。

  更糟糕的是,為了不引起外面可能存在的危險注意,即便是基本的生理需求也只能在山洞內部解決,這樣一來導致了那個本來就不通風的地方更加滿是氣息。

  直到好長時間之後,隨著微風慢慢吹入,才將那股令人不適的味道逐漸帶走。

  「不管你說什麼,反正我是不會就這樣灰溜溜地下山的。」

  大壯語氣堅決地說道,他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臂,仿佛通過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能給自己增添些許勇氣。

  他的眼睛盯著前方,試圖用無賴的樣子掩蓋心底那不安。

  「阿安,你怎麼想?」

  面對侄子這般態度,林鐵犁似乎覺得有些頭疼,並沒有再繼續同他說下去,而是把目光轉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許安,眼中滿是詢問之意。

  實際上,在未成親之前,林鐵犁也是個心氣頗高、敢於冒險的人,每當遇到類似的狀況時,他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勸說便會毅然決定多待些時日來獲取更多戰利品。

  可是自從迎娶姚氏為妻之後,特別是近期姚氏被確診懷有一個多月身孕的消息傳來之後,原本灑脫不羈的性格逐漸變得更為謹慎,行事風格亦隨之發生了微妙變化。

  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般無所畏懼的年輕人了,對於未來的生活規劃有了更多的考量與顧慮。

  什麼事情都是不求得到更多,只求能更穩妥,這正是林鐵犁此時最真實的寫照。

  每當他與同伴們進山打獵,只要獵得的成果能夠讓每個人分得一二百文,足以維持一段時間的生活,他的內心便滿是迫不及待回家的渴望。

  這種念頭並非出於貪婪或懶惰,而是源自那份對家人,特別是家中那個柔弱小女子深深的牽掛與責任。

  他渴望回到那溫馨的小屋,讓自己的愛人看見滿載而歸的男人,好讓懸在她心中的石頭落下,給予彼此最大的安心。

  「咱們還是回去吧。」

  這句話像是被一陣清風吹拂而來,穿過森林中的每一片樹葉,最終落入大壯的耳朵里。

  儘管後者眼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滿與不舍——畢竟誰不希望能夠收穫再多一點呢?然而,在現實面前妥協,往往是成年人做出的選擇。

  許安的話語繼續飄散開來,「這些東西也已經不算少了。」

  語氣溫和卻充滿著難以抗拒的力量。

  面對著眼前的一比二局面,即便大壯心中仍有不甘也只能接受現實。

  於是在略顯悶悶不樂的心情下跟隨夥伴們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當三人抵達山腳下時,天邊已漸漸掛起了黃昏的顏色。

  相較於山中濕熱難耐的天氣而言,此時空氣中多了一份清新和涼爽,給疲憊的身心帶來了極大慰藉。

  他們所使用的用來裝載獵物的獨輪車一直存放於靠近山腳處許安家中,以便隨時取用而不必長途跋涉。

  踏入村口時,發現原本應該待在家裡幫忙打理家務活兒的女兒——大家都親切地稱她為「二妞」並沒有如約等候在那裡迎接歸來的人們,反倒是去了同村好友燕子家玩耍去了。

  看到父親平安無事地出現在視野當中,老白,那隻忠誠無比的家庭守護犬立刻搖晃著尾巴興奮地沖了上來,先是在三位主人腿邊親昵地聞個不停,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分享彼此之間的快樂情緒。

  隨後又將注意力轉向領頭走在前面正推著手推車上堆滿戰利品的老朋友身上,圍著轉圈圈。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四周滿是令人垂涎欲滴的新鮮野味香味,但這隻受過良好訓練的看門犬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感興趣的樣子,僅僅只是象徵性地掃視一眼之後便恢復到了平日裡的安靜狀態中。

  「鐵犁叔,今天我就不去鎮上了,獵物麻煩你給捎秦府那裡賣了吧!」

  許安喝過幾口水後,喉頭的乾澀感總算緩解了些。

  他向大壯使了個眼色,確認大壯心領神會後,才轉向林鐵犁說道。

  林鐵犁微微一愣,隨即露出笑意,他明白這些年輕小伙總是有一些小秘密,不過也沒有多問。

  「我也不想去了。」

  大壯懶洋洋地附和了一句,語氣中透著幾分不滿與無奈,仿佛在抱怨著什麼。

  看到大壯的態度,林鐵犁心中暗自猜測可能是因為剛剛強行讓他下山的事有些不快。

  於是便不再勉強,「好吧,那我一個人過去吧!回去跟你嬸子說一聲,讓她別擔心,天黑之前我一定能進家。」

  鐵犁叔的聲音中帶著長輩特有的溫暖與關懷,讓這份簡單的對話顯得格外溫馨。

  「哦,知道了。」

  大壯應了一聲,語調依舊漫不經心,眼神卻偷偷地往許安的方向瞥了一眼。

  等到目送著林鐵犁推著他那個老舊但結實的獨輪車漸行漸遠,消失在視線之外時,大壯瞬間變得精神起來,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阿安,你到底有什麼安排?快說快說!別再吊我胃口了!」

  大壯幾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雙手緊緊抓住許安的胳膊,搖晃得許安險些站不穩腳步,連聲求饒起來。

  「唉呀,別搖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被你搖暈啦!」

  許安苦笑連連,心裡暗暗吐槽道:

  「全柱嬸不是還誇獎說你現在比以前成熟了許多嗎?這哪裡有一點成熟的模樣啊?簡直就是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子嘛。」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輕鬆愉快的氣息,在這寧靜而又充滿綠意的山腳下,兩人的嬉笑打鬧成為了最美好的風景線之一。

  「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去獵野豬嘛,咱們倆去就行了。

  鐵犁叔心裡有牽掛,這段時間沒什麼心思再像以前那樣在山裡傻蹲好幾天了。」

  許安語氣平靜,眼神卻帶著幾分對即將展開的冒險活動隱隱躍躍欲試的心情。

  「那倒是,」大壯點點頭同意道,他寬厚的手掌拍打了幾下自己的大腿,似乎是在給許安的話增添某種肯定感,「自從郎中給二嬸把脈後確診她已經有了身孕以來,二叔每次進山狩獵絕不會超過三天的時間。

  而且就算是在山上待足了三日,第三天傍晚也必定會踏上返家的路。

  這種心情我能理解——畢竟即將成為一個父親了嘛。」

  「阿安啊,你說是不是男人們一旦結了婚就會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起來?我聽人說過一種說法叫什麼……哎對了!就是那種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感覺!如果成家後真的都會變成這樣子,那打死我也不能現在就結婚!得等自己混出個名堂再說!」

  說到激動處,大壯臉上浮現出了堅定甚至可以說是倔強的表情。

  「得了吧你,別想那麼多了,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說吧!明天早上早點兒起床,咱們兩個上山去怎麼樣?」

  聽完同伴一連串豪言壯語之後,許安忍不住調侃起了朋友來,但他的話語間也滿是對未來計劃的期許之情。

  年紀還小的兩個人就這樣討論起關於婚姻與責任這樣沉重的話題來,許安內心深處其實也對這些事滿是好奇但又不敢直接表露出來,所以他只是一邊笑嘻嘻地說著風涼話一邊斜眼瞥向了身旁這個滿臉認真表情的朋友,嘴角不由得勾起幾分溫柔而又略帶嘲笑意味的笑容。

  「當然行了!」

  大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大白牙,那牙齒仿佛經過了精細的打磨和護理,在陽光下閃耀著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