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天都沒幫我做過一點活也就罷了,街上人都說你今天打到好多獵物,咋一丁半點都沒見你拿回家去?有了好東西不想著孝敬家裡長輩,自己躲起來偷著吞了,你這是要遭天譴的知道不?」
許楊氏一著急,索性連來這裡的目的都大聲嚷嚷了出來,聲音尖銳而刺耳,似乎恨不得讓全村人都聽見她的不滿和指責。
她那緊鎖的眉頭和因氣憤而略微發紅的臉頰,更是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日裡多了幾分兇狠。
哦,搞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這個。
許安聽到這裡,心中突然明白過來,卻只感到一陣無力與無奈湧上心頭。
他覺得自己的腦門子又開始突突地疼了起來,就像是有無數根針在裡面不斷地扎著,讓他幾乎無法忍受這種由內而外蔓延開來的疼痛感。
這並非生理上的病痛,而是精神層面的巨大壓力所帶來的不適——一種情緒在胸口翻滾著、沸騰著,讓人喘不過氣來。
看來一味的躲避縱容,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許安意識到這一點後,心情愈發沉重。
如果今天許楊氏為了區區一隻兔子、一隻野雞就這樣無理取鬧,甚至不惜給他扣上一個不孝的大帽子。
那麼等將來妹妹和他自己說到婚事的時候,這位老太太同樣可以用這個理由繼續擺布、控制他們的命運。
想到這裡,許安不禁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留下了幾道細小但明顯的痕跡。
難道之前他辛苦爭取獨立的努力,真的就這麼毫無意義了嗎?
「奶奶,我想你是弄錯了一件事情。」
許安終於開口了,儘管他的聲音低沉得仿佛是自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一般,但卻異常堅定有力,透出一股不可動搖的決心。
清冷而平靜的聲音在許家的堂屋裡響起,這聲音如同冬日裡的寒風,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原本還想要繼續鬧事的許楊氏身體一僵,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她的勇氣瞬間消散。
她回頭看向發聲的人——許安,驚訝地發現這個平時總是一副溫文爾雅模樣的年輕人,此刻眼中卻閃爍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光芒,那種冷漠與堅決並存的氣息令許楊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啥...啥事?」
面對如此突然轉變態度的兒子輩,許楊氏有些結巴地問道,心中暗自猜測對方到底知道了些什麼才會如此大膽反駁。
只見許安緩緩抬起雙眼,目光穿過空間直直鎖定在他母親般的人物身上,慢條斯理但字字珠璣地說:
「我只是您的許子,而不是您親生的兒子。
按照道理來講,應該首先是由您的三個兒子來承擔起奉養孝敬的責任。
若您老人家真有什麼家務活或者需要幫助的事情,請您首先考慮向您的兒子們提出,畢竟這是我朝法律所賦予他們的義務。」
聽到這兒,許楊氏仿佛被激怒了似的,臉頰泛紅,手指顫抖地指向面前站立的年輕人,聲音因憤怒而變得尖銳:
「你...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傢伙!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而許安卻沒有因此動搖半分,反而迎著對方充滿怨恨的目光繼續說道:
「老太太,在指責別人之前請先冷靜一下,聽我說完吧。
根據天啟王朝頒布的法律規定:
撫養子女直至其成年,並保證其安全健康的成長是為人父母最基本也是最神聖的責任之一。
相應地,當父母老去失去工作能力之後,子女則有義不容辭地履行贍養和尊敬長輩的義務。
社會對此也有非常明確的態度——那些對待父母不好的人不僅會被周圍鄰居看不起,嚴重者甚至可能面臨牢獄之災乃至流放之苦。
可是反過來說,在所有健在的直接子女都能夠正常承擔起這項責任的時候,家長是沒有理由跳過他們轉而向遠房親戚提出這種要求的。」
話畢,屋內陷入了一片寂靜,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起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一貫強硬的許楊氏也不例外,只因為她意識到眼前站著的這個人並不是那個以前任由自己擺布的小角色,而是一位能夠站出來用理據說話、維護自身權益的男人。
這話許安是故意嚇唬她的。
他只在母親過世前,在村裡的簡陋學堂上過兩年課,雖說不至於是個文盲,但對於天啟王朝繁複多變的律法,他完全是一無所知。
不過他心想,無論是在哪個時代,贍養老人的道理都應該是相似的。
於是,他憑藉自己現代的經驗,把一些細節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試圖矇混過關。
「您老人家今天會來我這裡要求孝敬,是不是說明,我爹和大伯三叔他們幾個,現在都已經沒有能力奉養您了呢?如果真的是這樣,即使我自己不吃不喝,我也一定竭盡全力養著您!」
看到許楊氏的臉色變得鐵青,眼中閃過不安與惱怒,許安心底暗自得意,又不失時機地補了一句:
「畢竟,您是我娘親唯一的親人,我絕不會讓您老人家受委屈。」
這一句話真的像一支利箭,直戳許楊氏的心窩。
她氣得臉色漲紅,嘴唇顫抖,仿佛要吐出一口鮮血似的。
「呸,胡說八道,我兒子他們不知道有多能耐呢!」
許楊氏咬牙切齒地吼道,眼中閃爍著憤怒與不甘。
愛面子的老大要是知道有這回事,臉上的表情恐怕會如同暴風雨中的烏雲一般陰沉難看。
他的眼中必定會閃爍著憤怒與羞愧,那是一種身為家長卻無力控制家庭的無奈與痛苦。
還有自己三兒子的前途,她心裡明白,雖然她是個普通的農婦,但也在村子裡聽說了不少天啟王朝的規矩。
據說在這個朝代里,一個不孝順、對父母不敬的讀書人是斷然沒有資格參加科舉的,更不用說將來能夠飛黃騰達了。
而就算是最不成器的老二,也至少還能靠著一點微薄的手藝養活自己,不至於餓肚子。
如果今天她答應了這個不聽話的小子的要求,那麼以後家裡遇到什麼困難,又能指望誰來幫襯呢?畢竟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家裡的男性成員就是整個家庭的主要支撐力啊!
「既然你覺得這樣對你有好處就去做吧。」
許安略顯無奈地點頭道,「這樣的話,我也就不送您回去了。
現在天色已經晚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比較好。」
他語氣中帶著疲憊與妥協。
許楊氏見狀,本想忍下氣憤轉身離去,心中卻滿是無盡的失落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