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牧最終也只是用了一段詩句來回應。

  當夏玄妙打開李牧派人送來的信件後，臉都綠了。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看到這段詩句，夏玄妙氣得滿臉通紅，立馬將紙張團成一團，猛地丟到了火盆當中。

  一旁的思琴見狀冷哼道：「哼！陛下，我早就說過這李牧不是什麼好人！現在好了，他連您都敢始亂終棄！」

  「朕當初就不應該放他離開朕的眼皮子下！」

  思琴聞言，立馬搖了搖頭道：「不！要奴婢說的話，陛下您一開始就應該那麼衝動！這李牧行事作風一向風流成性！這種人，罪該萬死！」

  「他就是那話本中的陳世美！當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女人的閨蜜，男人的兄弟，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生物。

  程大壯在辭去上陽都尉的職務後，也加入了順豐鏢局。

  此刻，程大壯在一旁憂心忡忡地開口道：「大人啊！您這樣確實有點不好，陛下如今畢竟懷有身孕，正是您應該陪在身邊的時候啊！」

  李牧白了程大壯一眼道：「用你教我啊？管好你自己吧！」

  程大壯抓了抓後腦勺道：「可這不……俺婆娘不也大著肚子在家等著俺呢麼，俺也想著能早點回上陽陪老婆去。」

  「就你知道心疼老婆？」

  李牧又是一個大白眼道：「本官不回去自然有不回去的道理，現在本大人功高蓋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要想滅了大夏，得先滅了本官。」

  聽聞此言，程大壯先是一愣，隨即腦瓜子飛速運轉。

  還沒等程大壯開口，李牧便率先開口道：「商行里有內鬼，扶桑人想造反，波斯人想分一杯羹，自從夏侯明起兵後，半個天下的人都蠢蠢欲動。」

  「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滅了夏侯明的是本官，滅了高麗的也是本官，滅了張悅的也是本官，你以為本官喜歡呆在高麗？」

  程大壯似乎明白了什麼。

  最近幾日，高麗地區的扶桑人和胡人越來越多了，似乎一夜之間，高麗這個貧瘠之地成為了富商雲集的商業重鎮，來自天南海北的商隊都跑到高麗來了。

  甚至在短時間內還讓高麗地區的經濟有所上漲，僅僅一個月，高麗地區所收上來的關稅就抵得上去年一整年的。

  難道僅僅是李牧在高麗大肆發展商業？

  那必然不可能。

  高麗地區的體量就擺在這呢，體量就這麼大，來再多的商人，最終也消化不了那麼多商品啊！

  想到這，程大壯眉頭一緊道：「他們都是來殺大人您的？」

  李牧冷笑一聲道：「我若是在陛下身邊，那到時候出事兒的可就不止我一個了。」

  「雖然想對大夏的女帝動手實屬不易，但到時候這群胡人與扶桑人把京城給弄得烏煙瘴氣的，陛下見到了也煩。」

  程大壯聞言，緩緩點了點頭，一臉震驚地盯著李牧道：「大人大義啊！俺都沒想到這一層！」

  李牧聳了聳肩道：「我最初也沒想到，但我留在上陽的人告訴我，自從我來到高麗，上陽的胡人似乎一天比一天少了，而反觀高麗的胡人卻一天比一天多，我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可大人您留在這裡也不安全啊，光靠著這幾千順豐鏢局的人，恐怕……」

  「若是回到京師，起碼京師有幾萬禁軍守護。」

  「禁軍能守護什麼？禁軍是用來打仗的，那群藏在暗處的間諜刺客們，他們招架得住嗎？」

  「北鎮撫司人手也不足，根本看不住那群胡人，女帝手底下的不良人更是如此，況且在京師動手也不方便，若是失手幹掉了幾個百姓就得不償失了。」

  「反觀在高麗，動起手來也毫無壓力，即便傷到幾個百姓又如何？」

  程大壯聞言，不由得心中對李牧更加佩服。

  「沒想到大人心思竟然如此縝密。」

  李牧隨手拿起漕運部門送來的入關文件，仔細掃了一眼，發現這幾日又新來了不少胡人商隊。

  目前為止，保守估計，高麗起碼藏了數千胡人和扶桑人，這些人都是以商人的身份打掩護，可到了高麗後卻一直未曾離去。

  如今平州的客棧都住滿了外邦人士，城外還有不少外邦人扎的帳篷。

  根據情報來判斷，這群外邦人還與高麗本地的綠林好漢們來往密切。

  就在昨日，負責海關的漕運部門還在漢江碼頭查獲了一批生鐵。

  雖然大夏並不禁止民間私自買賣生鐵，但卻有著嚴格的數量限制。

  畢竟平民百姓買生鐵幹嘛？買生鐵的，肯定是鐵匠，可鐵匠購買生鐵能用來幹嘛？無非就是打造一些農具菜刀之類的東西，所以也用不上很多。

  可漕運查獲的，可是整整三噸的生鐵！

  他們沒法正大光明地從國外運輸武器進來，但可以將生鐵運輸進來，然後在本地將其打造成兵器與甲冑。

  不過對此，李牧命令漕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李牧在放長線釣大魚。

  哥舒蒙目前已經被李牧派出去做臥底了，人家原本就是一副西亞人長相，加上這麼多年對胡語也並未生疏，所以很快便打入了胡人內部。

  至於扶桑人……

  李牧手下還真找不出一個懂扶桑語的扶桑人去當臥底。

  雖然之前在東都結實了一位徹底移民大夏了的扶桑人，可那傢伙現在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員，並且有老婆孩子，家庭美滿幸福，是不可能願意把腦袋別褲腰帶上跑去當臥底的。

  ……

  扶桑國，平城京。

  法龍寺內，一位穿著純白色華服的女子，正跪坐在屋檐下，面對著眼前那座坐落於一片凋零的櫻花樹叢中的五重塔。

  身後，則是幾名戴著造型古怪的幞頭的男性，這幾名男性身穿寬大長袍，顯得肩膀十分寬闊，但個子都不太高，所以顯得又很滑稽。

  眾人跪在榻榻米上，一言不發。

  而背對著他們的女人則端起一杯綠茶，淺淺地嘗了一口，隨即開口道：「所以說，如今全國的人都在用大夏的寶鈔？連白銀對於那群庶民們來說，也不值一看？」

  「是的。」身後一名年輕男子點了點頭道：「因為…大夏的寶鈔，可以購買大夏的商品，全國各地的港口，如今都堆滿了來自大夏的商品，那群大夏商人只接受寶鈔。」

  「而我們的人想要得到大夏的寶鈔，就只能拿白銀來換，這群中原人狼子野心，這是要用貨幣來控制我等！」

  「大夏的女帝，究竟想要什麼？」

  女人緩緩開口道。

  「回稟陛下，據臣所知，大夏的女帝想要的，是……臣服，他們想要我們臣服於大夏！」

  女人輕嘆一口氣，接著繼續道：「扶桑國位於列島之中，對於大夏來說，不過彈丸之地，彈指可滅，如那高麗大王一般，若吾等強行與其脫離朝貢關係，那大夏也可發兵我國。」

  「屆時，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我國目前北有蝦夷，且周圍海賊之患不斷，與大夏開戰，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大夏人眼中的倭寇，也就是扶桑人口中的海賊，是一個意思。

  雖然倭寇多數由扶桑流民與下級武士們組成，但這些海賊可不止搶大夏，他們連本國也搶。

  其實不論是這個平行世界，還是李牧所在的那個世界，倭患同時也在困擾著扶桑。

  畢竟要知道，所謂的倭寇不過就是一群賊，一群活不下去的賊！

  扶桑人多地狹，古時乃是貧瘠之地，加上連年戰亂與門閥鬥爭，導致國內流民不斷，且幾乎每天都有武士階層沒落。

  而這些沒落的武士階層，便會帶著一群流民出海劫掠，一群活不下去的賊，哪裡會管那麼多？他們誰都搶，扶桑沒得搶了，就跑去中原搶，中原搶不過，在回到扶桑去搶。

  甚至扶桑各個海域還有類似於「丐幫組織」的海賊，有著嚴格的組織架構，並且規定好每位船長只能搶劫什麼地區，出了這片地區，便不是你的地盤。

  同樣的，一個新晉海賊想要搶劫一片地區，也要經過這片地區的「丐幫首領」的允許才可以，否則你就只能去外面搶。

  而這所謂的「外面」，便是扶桑之外，包括了半島、中原、江南等地。

  海賊的成員組成也十分複雜，除了扶桑本地的落魄武士與流民，還有部分來自大夏的漁民、商人，以及東南亞的人群。

  在海賊的世界裡，仿佛是一座文化大熔爐，集合了各個地區、膚色、民族的人。

  而此時的扶桑國，其實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便是……

  扶桑國的元鳴天皇，並沒有任何實權！

  她的權利完全掌握在了攝政大臣手中，而這位攝政大臣，還是元鳴天皇的兄長的丈人。

  這套關係聽起來很亂，但仔細捋順一下，也不奇怪。

  這放在中原王朝，就是妥妥的外戚干政！

  上一任天皇，便是元鳴天皇的兄長，但其兄長英年早逝，死後也未能留下一個子嗣，所以妹妹便繼任了兄長的位子，但權利卻跑到了兄長老丈人的手裡。

  而如今扶桑國對大夏的一切政治上的決策，其實都是由攝政大臣主持的。

  元鳴天皇不過是一屆女流之輩，自幼也從未接受過任何帝王教育，自然對政治一竅不通。

  可有一點她看得很清楚，那便是，扶桑不是大夏的對手！

  「我想去見一見那個李牧。」

  就在此時，元鳴天皇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聽得後方幾名大臣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陛下，此人兇惡至極，攻破高麗國當日，他便斬盡殺絕，還將我們派往高麗的使節頭顱斬下，現在那顆頭還在神社中超度呢。」

  元鳴天皇深吸一口氣道：「此人竟能在區區幾個月之內，接連擊敗了擁有六十萬大軍的夏侯明，以及六十萬大軍的高麗聯軍，聽說去年他還僅憑寥寥數千人便滅了讓中原人頭疼千年的北方蠻夷。」

  「這種人，你們是想與他為敵，還是與他成為朋友呢？」

  「陛下的意思是？」

  那位年輕一些的扶桑官員皺了皺眉。

  「朕要去…彌補藤原閣下所犯下的錯誤。」

  「可藤原閣下有命令，不准您離開法龍寺。」

  話音剛落，只見元鳴天皇忽然起身，轉身面向著身後的幾位大臣。

  終於，幾位大臣看到了傳說中的扶桑女皇！

  那張看似圓潤可愛的臉頰上，沒有任何表情。非要看出一點表情的話，恐怕也只有悲傷了。

  這位女皇的臉上沒有任何威嚴，甚至還有著一絲幼兒般的稚嫩，只是那張臉，白得有些不像話。

  當然，這也與扶桑人的妝容有關，扶桑的女人似乎都喜歡把自己塗抹得如白紙一般，與鮮紅色的嘴唇形成鮮明的對比。

  而下一秒，元鳴緩緩伸出手來，一把摘下了她的……頭髮。

  沒錯，她剃光了自己的頭髮！那一身白袍下，則是淡青色的僧袍！

  「朕最是信任你們幾個，請不要聲張，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自會有人代替我。」

  話音剛落，一位穿著剛剛同樣的白袍的女子走了出來。

  這女子無論是身形還是長相都與元鳴相似，並且由於畫著慘白色的濃妝，以至於眾人根本分不清二人，直到元鳴用自己脫下的長袍，擦掉了臉上的妝容，露出原本那張稚嫩的臉龐。

  「我本是一女子，我的命運本是作為皇室的政治工具，嫁給那些貴族公卿，成為天皇，完全是身不由己。」

  「但既然我成為了至高無上的天皇，那麼我便要承擔起責任，在扶桑百姓心中，天皇便是神，神不會帶來毀滅，神要盡一切可能，保護他們，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不能看到他們陷入戰爭！」

  「那群男人們滿腦子都是征服、殺戮、與戰爭！我不能讓他們得逞！」

  這一刻，她仿佛就是一尊神明，一座活佛！

  看得幾位大臣們面色激動，連忙磕頭道：「陛下萬歲！」

  ……

  「大人！」

  這時，哥舒蒙忽然闖進李牧的寢宮，單膝跪地道：「末將得到一則重要消息！今夜午時，會有一批火藥送來平州！」

  「火藥？」

  聽到這兩個字，李牧衣服都沒來得及穿，立馬起身道：「你確定？」

  哥舒蒙看了眼李牧下身，有些尷尬道：「是，是！末將萬分確定！末將聽一位胡商說，他們買通今夜負責守門的城衛，將會有一批重要貨物從東都運到平州！」

  「末將猜測，能從東都運輸至平州的重要貨物……除了火藥，還能是什麼呢？」

  雖然只是猜測，但哥舒蒙猜測的沒錯。

  從東都運來的東西，除了火藥，還能是什麼呢？

  想到這，李牧立即大喊道：「程大壯！王晴！」

  由於高麗皇宮本就不大，程大壯和王晴的就住在李牧隔壁，所以李牧一嗓子，這倆人便匆忙趕了過來。

  「立即派人，暗中看守各處城門！平州有宵禁，若有商隊進城，必然來者不善！當立即拿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