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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水火不進的意思。
這就讓祝修遠感到蛋疼了。
說不理會梁帝挑起的話題吧,可人家九五之尊,都在狠狠的誇你了,祝修遠也不好意思一言不發……
就這樣,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梁帝說了許多話,口乾舌燥,直至談話結束,梁帝已經整整喝了三杯茶水。
這時,祝修遠已被賜座,面前的小几上也有茶水,但祝修遠沒喝。
「陛下……」祝修遠看準機會,準備重提退兵之事。
「平南侯如此大才,在陳國朝廷為官,實在是屈才了。」梁帝朗聲打斷祝修遠的話頭,他端坐龍椅,大馬金刀,看著祝修遠露出一絲笑容。
祝修遠一怔。
心道梁帝饒了一個大圈子,果然是為了留下他不成?
「若平南侯肯來我大梁,朕可許你國相之位!」梁帝上半身稍微前傾,一字一句的說,隱約帶著一種誘惑的感覺。
這就開始了嗎?
祝修遠茫然,忙拜道:「多謝陛下好意,但……」
「哦,朕倒是糊塗了。」
梁帝又打斷祝修遠的話頭,好像沒聽見祝修遠說話似的,「朕忘了,平南侯乃是軍侯,是武將,國相之位,卻是個文官,不妥!」
不待祝修遠發言,梁帝接著說道:「這樣吧,朕新設一『鎮國大將軍』之職,位在一品,可統領三十萬大軍,平南侯以為如何?」
梁帝笑眯眯,上半身朝祝修遠的方向傾斜。
「多謝陛下好意,但請恕外臣不能接受。」祝修遠一口氣說完。
但梁帝根本不管他說什麼。
只見梁帝手臂一抬,扶了扶額頭,明黃色的龍袍大袖上,閃爍著金銀光澤,那是龍袍上刺繡用的金銀絲線。
「朕也是糊塗了,平南侯在陳國,乃是侯爺。我大梁的勳爵不多,幾乎都是皇家子弟……但平南侯不一樣,這樣吧,在『鎮國大將軍』的基礎上,朕再特許你一個異姓王的爵位,你看可好?」
「異姓王啊,我大梁自建國以來,你還是第一個異姓王,哈哈哈……」
梁帝端坐龍椅,兩手擱在腿上,此刻哈哈大笑,並伴隨著他拍打自己腿的聲音。
「陛下……」
而祝修遠卻是一臉苦色。
他並不想來梁國發展。
他在陳國混的風生水起,只要陳皇和尤貴妃不倒,他就沒事,安逸著呢,為什麼要挪窩?
但梁帝又是一副水火不浸的樣子,祝修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哈哈哈哈……」
梁帝還在大笑。
「平南侯,朕方才許諾出去的職位、爵位,你覺得如何?朕的誠意是否充足?」梁帝忽然問道。
祝修遠蛋疼,但還是說道:「陛下許諾的高官爵位,的確遠超外臣在陳國的官位和爵位。但陛下,正所謂無功不受祿……」
祝修遠還是太年輕了。
就梁帝這種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傢伙,你跟他講理是沒有用的。
這不,祝修遠的長篇大論才剛開始,就被梁帝揮手打斷,並朗聲說道:「不過平南侯,你想得到朕許諾的高官爵位,尚需答應朕一件事!」
祝修遠一呆。
什麼?
他有表達過他想得到梁帝許諾的高官爵位麼?
但梁帝沒有這個覺悟。
只見梁帝忽然側頭,看向大殿一側,朗聲喊了句:「進來吧!」
祝修遠下意識往梁帝所看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裡有個側門。
側門從外面被推開。
然後緩步走進來兩個人。
準確來說,是兩個女人,前面一個盛裝打扮,約三四十歲,端莊,看起來像是梁國的皇后。
後面一個女子……祝修遠看見她後,愣了一下。
她竟然是安樂公主,李卿奴。
大概,也是他的師妹,但祝修遠從來沒叫過她師妹。
李卿奴看見祝修遠後,也是一愣,剎那手足無措,臉色茫然,並停步駐足在那裡。
早前幾天,李卿奴就知道了,祝修遠要來梁國,她皇兄李繼業,還親自去蜀中迎接來著。
但因為母后身體不適,她只得入宮侍湯奉藥,李卿奴都以為,這次師兄來長安城,她是見不到……貞兒師妹她們了。
但卻沒想到,在這皇宮中的御書房中,她竟然見到了師兄!
現在的李卿奴,一身合體的宮裝長裙,襯得她身材高挑,加之她的妝容,還有髮髻髮飾等,皆與陳國女子不同,看起來很健康,很漂亮。
這樣的裝扮,祝修遠還是第一次見。
李卿奴隨李繼業出使陳國的那幾次,她從頭到腳,都是陳國女子的裝扮。
因此祝修遠一看之下,不禁就有些呆。
這是妥妥的異國風情呢!
他就喜歡異域風情。
寇妖精打扮的風格偏異域的時候,他就很迷。
祝修遠看得呆了,瞬間就讓李卿奴更加手足無措,大概,她現在有種「本是女子但第一次穿女裝出現在一個熟悉的男人面前」的錯覺。
正手足無措間,李卿奴偶然瞥到,龍椅之上的父皇,還有走在前面但停下來回頭看他倆的母后,全都是一臉蜜汁的微笑……
這種微笑太奇怪了。
本是落落大方的李卿奴,此刻也不禁低頭,快步走向大殿正中間,站在祝修遠的前面。
皇后也笑著跟過去。
兩人一起給梁帝行禮。
「皇后,到朕這邊來。」梁帝招手。
於是皇后走到龍案之後,來到梁帝身側,早有太監搬來一張椅子,與梁帝的椅子並排,皇后坐下去了。
大殿中間,就只有祝修遠和李卿奴兩人站立。
祝修遠在後,一抬眼,便能看見李卿奴的背影。
「安樂公主的身材真是高挑呢,相比之下,娘子和漱玉她們就嬌小了許多……」祝修遠心裡胡思亂想起來。
「卿奴啊,你不是與平南侯相識麼,為何不見禮?」待皇后坐定後,梁帝看向李卿奴。
李卿奴反應過來,忙側身,滿臉含笑,行了一禮,道:「師兄!」
「公主殿下!」祝修遠還禮。
他與安樂公主之間的交流,其實不多,當然,這是他刻意保持距離的結果。
相同的是,安樂公主也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他們倒是挺有默契。
「都坐下吧!」梁帝又揮了揮手。
皇后坐在他旁邊,視線不停的在祝修遠和李卿奴臉上流轉,嘴角含笑,似乎挺滿意?
祝修遠並沒有注意到皇后的表情,他在小宮女的指引下,回到方才被賜座的位置,重新坐下了。
安樂公主則在御書房另外一邊坐下。
祝修遠只需一抬頭,便能與李卿奴面對面的對視。
他坐下後,心裡的疑問馬上就冒了出來:「梁國皇后和安樂公主……怎麼忽然來了?」
「她們來此,是什麼意思?」
「剛才貌似是梁帝召喚她們進來的。」
「那梁帝又是什麼意思?」
「對了,方才梁帝好像是說,我需要答應他一件事,他許諾給我的高官爵位才作數……」
「切!」
「關鍵是我並不想要梁帝的高官爵位啊……」
心裡正胡思亂想,梁帝的聲音忽然從上面傳來:「平南侯,還記得朕方才說過的話嗎?」
祝修遠抬頭,正好迎著梁帝和皇后的目光。
梁帝的目光稍顯正常,而皇后的目光,則……
「陛下,外臣自然記得,但是……」祝修遠起身拜道。
與此同時,坐在祝修遠對面的李卿奴,心裡也產生了許多疑惑,比如,為什麼母后要帶她來這裡?
師兄也在這裡。
父皇和母后到底何意?
「記得就好,哈哈!」梁帝果然打斷了祝修遠的話頭,他哈哈大笑,轉動著腦袋,看一眼祝修遠,再盯一眼李卿奴,捋著頜下的山羊須,不住滿意點頭。
祝修遠無言了。
對上一個不講理,還總愛打斷你話頭的人,關鍵他還是一個國家的皇帝……這讓祝修遠沒了脾氣。
「朕要你答應的那件事,就是……」梁帝拖長了尾音,左右看著祝修遠和李卿奴,最終說道:「就是平南侯你需得迎娶卿奴,做卿奴的駙馬!」
什麼?
御書房中安靜了。
祝修遠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激動的跑到御書房中間的位置,大聲喊道:「陛下,此舉萬分不妥,請陛下收回成命!」
與此同時,原本坐在御書房一側的李卿奴,也像是安裝了彈簧似的拔地而起,急忙衝到御書房中間,與祝修遠並肩而立。
這一刻,李卿奴全都明白了。
為什麼母后身體不適,但她總感覺母后是在裝病,或者身體的不適早就消失了。
為什麼母后要給她講洞房之夜的周公之禮……
還有為什麼母后要帶她來這御書房。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父皇和母后早就計劃好了。
竟是……竟是要師兄娶了她,做她的駙馬!
這怎麼能行呢!
她心裡雖然仰慕師兄的才華,但從一開始,她就關上了自己的心扉,這麼久以來,她也的確避免了自己陷入愛河。
還有,她不能橫刀奪愛啊!
那是令人不齒之事啊!
總之,李卿奴都快崩潰了。
祝修遠話音一落,李卿奴就接著激動說道:「父皇,師兄已經成親,女兒不能橫刀奪愛,請父皇收回成命!」
「陛下……」
「父皇……」
祝修遠和李卿奴輪番上陣,你一言我一句,他們兩個都很激動。
龍案之後,皇后嘴角的笑容有些凝固。
但梁帝的面色卻沒有絲毫改變。
最後只見他大手一揮,繡著金銀絲線的龍袍長袖閃閃放光,朗聲說道:「此事朕心意已決,平南侯和卿奴,你們今晚就在宮裡拜堂成親,然後入洞房!」
「陛下不可!」祝修遠臉色都唬白了。
「父皇……」而李卿奴的臉蛋兒卻瞬間通紅。
因為她一聽見「入洞房」三個字,眼前立即就閃過,數日前的那個晚上,母后親自傳授給她的那些羞人知識。
一想到今晚上就要和師兄入洞房,要行那周公之禮……
李卿奴的心跳立即便加速了。
面色潮紅,心臟砰砰亂跳如擂鼓。
李卿奴是絕對不可能做出橫刀奪愛這種不齒之事的,因此只得強壓下內心的羞澀,轉而可憐兮兮的看向母后:「母后……」
她希望母后能出來勸阻一下「陷入瘋狂」的父皇。
但皇后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沒有聽見李卿奴的呼喚。
李卿奴一顆心沉入了谷底。
「來啊,送平南侯和卿奴回去化妝,更衣,待會兒朕要親自看著他們拜堂成親!」
梁帝那蘊含著無盡威壓的聲音傳來。
話音一落,耳中只聽得數個女子回覆:「奴婢遵命」。
接著,正聲嘶力竭、揮舞著雙手雙腳的祝修遠,就被四個雄壯的宮女抬走了……
這些宮女,力氣大得驚人,一臉的橫肉,她們輕輕鬆鬆,就將祝修遠舉起來並抬走,任憑祝修遠如何反抗,都無濟於事。
大叫大鬧被抬走的同時,祝修遠貌似還聽見了李卿奴的哭喊聲,她貌似也沒這種雄壯的宮女給抬走了。
不過他們不是去同一個地方。
……
一刻鐘後。
兩個雄壯的宮女架著祝修遠,幾乎是抬著他走出一個房間。
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此時的祝修遠,身上所穿著的衣服,已經不是他從黔中帶來的朝服了,而是一襲大紅色的新郎官禮服!
這些雄壯的宮女力氣大得驚人,秉承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祝修遠換上了這套新郎官禮服,沒有反抗。
「你們押著我去什麼地方?」
祝修遠被兩個雄壯的宮女架著,正往一個陌生的地方走去,他雖然不熟悉梁國的皇宮,但也能分辨出,這不是去御書房的路。
「駙馬爺,奴婢們得罪了,奴婢們也是聽命行事,還望駙馬爺不要怪罪。」這些宮女一臉橫肉,說話的聲音像是容嬤嬤,但對祝修遠還算客氣。
當然,她們客氣,是建立在祝修遠沒有反抗的前提之下的。
為此,祝修遠鬱悶了好一會兒,早知如此,以前有機會的時候,就該跟著老乞丐好好學幾手……
但他吃不了那個苦。
以至於他手無縛雞之力……誒!
待下次有機會,他一定要好好的學幾招!
祝修遠在心裡發誓!
「按照陛下的吩咐,奴婢們現在送駙馬爺去安樂宮中拜堂。」宮女們說道。
「安樂宮?」
「駙馬爺,那是安樂公主年幼之時,在宮中居住的宮殿。安樂公主長大後,搬出皇宮,但安樂宮還一直保留著……」
「……」
另外一邊。
一刻鐘之前。
因為李卿奴身懷功夫,而且她的功夫,後來經過老乞丐的點撥,已經非常高明了。被四個宮女抬入一個房間後,她們正準備伺候安樂公主更換嫁衣的時候,安樂公主忽然暴起,將四個雄壯的宮女打了個措手不及。
然後奪門而逃。
豈料,梁帝早就料到了這一層。
竟然外面安排了高手,也是好幾個宮女。
這些宮女就單個來說,自然不是李卿奴的敵手,但她們人數一旦多起來,就非常難纏了……
但即便如此,李卿奴與宮女們之間,最後竟打成了平手。
因為宮女們根本不敢下重手,那可是陛下和皇后的心頭肉啊,除非她們不想活了。
而李卿奴就沒有這種顧及。
所以一場打鬥下來,李卿奴只是衣衫有些凌亂而已,而雄壯的宮女們,幾乎都是鼻青臉腫的樣子。
「卿奴,住手!」
雙方激鬥正酣,一個威嚴的女子聲音忽然傳來。
那是皇后的叫聲。
李卿奴和宮女們立即停手,然後望向門口。
門口來的人,正是皇后,皇后瞥了眼屋內的一片狼藉,稍微蹙了蹙眉頭,然後看向李卿奴。
「母后……」豆大的眼珠在李卿奴臉頰上流淌。
「你們都下去吧,把嫁衣給我。」皇后走進房間,避開地面上的狼藉。
宮女們紛紛退出去,並將一整套綠色的嫁衣交到皇后手上。
「砰!」房門關上了。
房間中就只剩下皇后和李卿奴兩人。
「來,乖女兒,到為娘這邊來。」皇后柔聲召喚。
李卿奴情緒激動,徑直撲在皇后懷裡大哭起來,然後模糊不清的問父皇為什麼要這麼做?
皇后拉著李卿奴的手,在尚存的兩張椅子上坐下了。
皇后掏出一方手帕,擦拭著李卿奴的淚痕,笑道:「快別哭了,卿奴今晚是新娘子,哭哭啼啼的可不好。」
李卿奴聞言,倒是沒哭了,但嘴角抽動,看著皇后有些無語。
「卿奴啊,那平南侯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父皇……誒,你父皇將你許配給他,就是為了留他在我大梁!」皇后說道。
李卿奴張大了嘴巴,目光有些呆滯。
李卿奴自小,都是梁帝和皇后的心頭肉,可是這次,為什麼,為什麼用她來籠絡人心?
她到底還是不是梁帝的小棉襖了?
這殘酷的現實,讓李卿奴一時間失神,有些不敢相信。
「卿奴,你有所不知,你父皇對平南侯這種人才,若不能招攬,那就只有……將他殺掉!」
李卿奴被驚了一下,「殺……殺掉?」
「不錯!」皇后取過那一疊嫁衣,從中翻出一塊綾羅的白布,遞給李卿奴,問道:「卿奴,還記得為娘教給你的嗎,這塊布有何用途?」
李卿奴臉色一紅,盯了眼那塊白布,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低頭道:「這是喜帕……」
「不錯,這是喜帕!」皇后面色一沉,說道:「過了今晚,若這張喜帕上沒能見紅,你父皇就要用平南侯的鮮血,將它染紅!」
李卿奴吃驚不小,先看向皇后,然後再盯著那張喜帕。
皇后面色變得和緩,笑道:「卿奴啊,為娘知道,你其實是喜歡那平南侯的,就算不為了別的,只為了他的命,你就順從了你父皇之命吧!」
說罷,皇后將那張喜帕塞進了李卿奴的手裡。
李卿奴沒有抗拒。
她兩手抓著喜帕,很用力……
「乖女兒,為娘親自為你披上嫁衣吧……」皇后拿起那疊嫁衣,起身笑道。
李卿奴躊躇半晌,也慢慢起身,只不過低著腦袋,看不清她的臉色。
皇后見此,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半刻鐘後。
安樂宮。
祝修遠身著大紅色的新郎禮袍,被兩個雄壯的宮女帶來此處。
祝修遠沿途張望,發現安樂宮周圍,沒見到一個無干之人。
想來,梁帝是有意隱瞞他們的「婚事」。
安樂宮正殿之中,梁帝和皇后已經高高在坐。
安樂公主也到位了,身披一身綠色的新娘服,以團扇遮顏,祝修遠看不清她是什麼臉色。她的左右兩邊,也有兩個雄壯的宮女,裹夾著她,似乎是怕她忽然丟下團扇,然後跑了。
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但周圍沒有一個賓客,僅只有幾個宮女太監罷了。
梁帝和皇后坐在上面,笑容不斷,老兩口還不是對一下眼神……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
簡單的婚禮,很快便完成了。
相對於安樂公主的身份來說,這場婚禮真的太過簡單,甚至比一般的平民之家娶親都不如,很多流程,都被省略掉了。
在此期間,祝修遠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被左右架著他的兩個雄壯宮女擺弄著,做出各種拜堂的動作。
祝修遠知道反抗不了,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他也挺配合,但從不主動,就算一個彎腰的動作,都需要宮女們幫他做出來。
沒辦法,他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反抗了。
但梁帝和皇后卻不管這些,他們坐在上面,看得那是津津有味!
而與祝修遠拜堂的李卿奴,她倒是挺主動的進行著婚禮的各種動作,比如彎腰一拜之類,而且她動作緩慢而優雅,極為認真。
但因為團扇遮顏,祝修遠瞧不見她的臉色,只能看見那團扇之上,她雲鬢高疊,髮絲光可鑑人……
「送入洞房!」
轉眼間,婚禮就進行到了最後。
這麼快就進入洞房了!
話音一落,祝修遠和李卿奴就被宮女們裹夾著,離開正殿,往寢宮走去。
這時,李卿奴已經放下了遮顏的扇子,祝修遠立即看去,其五官端正面容嬌美,自不必多說,迎著祝修遠的視線,李卿奴羞澀的低下了腦袋。
前往洞房的路上,沒有人說話。
只有眾人的腳步聲。
不一時,來到洞房門前,宮女推開房門,祝修遠和李卿奴先後走進其中。
然後,所有宮女同時退出房門,砰的一聲關門,然後門外傳來鐵鏈碰撞的聲音,最後咔嚓一聲響,她們還上鎖了。
祝修遠搖頭,哭笑不得,瞥向身側的李卿奴,卻見李卿奴臉色潮紅,不敢與他視線接觸,慌得別開了頭去。
祝修遠也不多說,嘆了口氣,轉而打量起這間洞房來。
看得出,這裡應該是李卿奴小時候住在宮裡的寢宮,只不過現在,這寢宮中一片紅,到處都掛滿了紅綢、紅燈籠,還貼滿了「囍」字。
再一看自己和李卿奴所穿的衣服……嘿,這還真像是一個洞房!
「公主,駙馬爺,房內的桌上已經備下了酒菜,公主和駙馬爺請先用膳,稍後奴婢們在來收拾殘羹。」
門外傳來容嬤嬤般的聲音。
祝修遠往房間中的圓桌看去,果然,桌上擺滿了一整桌的酒菜,還冒著熱氣。
祝修遠看向李卿奴,嘆了口氣,說道:「公主殿下,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了,折騰了這半日,想必公主殿下也餓了吧,我們不如先填飽肚子再說。」
李卿奴側過了身去,沒有回應。
祝修遠搖了搖頭,徑直走向圓桌旁,拉開凳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吃喝起來。
房門處,李卿奴看著祝修遠吃喝的背影,心裡一陣愕然,心說師兄還真是寬心,都這樣了,他竟還能吃得下去。
「公主殿下,人是鐵飯是鋼,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不然待會兒如何想辦法逃出去呢?」
「逃?」
這句話點醒了李卿奴。
她蓮步輕移走過來,在小圓桌旁坐下,緩緩說道:「師兄……有所不知,這皇宮中守衛森嚴,而師兄……恐怕不易逃脫。」
「先吃點東西吧。」祝修遠拿起一雙筷子,塞進李卿奴手中,李卿奴茫然接過。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在出使梁國之前,就做了周密的安排,他們見我晚上沒有出宮的話,肯定會想辦法前來解救我的。」
祝修遠心裡正是明白這一點,他才能放寬心的大吃大喝。
「原來如此!」
李卿奴點頭。
然後悄悄的,將緊攥在手裡的那方喜帕,塞進了貼身的口袋裡。
同時長出一口氣。
但心裡也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是師妹她們嗎?」李卿奴又問。
「嗯,還有寇婉婉。」
「哦。」
「你吃啊,可別餓著肚子了。」
「好!」
李卿奴便緩慢的吃喝起來。
這時,天色早已經黑透。
洞房中點著數支大紅色的喜燭。
喜燭發出的光線偏紅,照射在紅色的紅綢及喜慶的大紅「囍」字上,整個房間內,就顯得更紅了。
這種氛圍……
不一時,祝修遠放下筷子,舒服的拍了拍肚皮,笑道:「好吃,好吃,你們梁國的菜餚也算別具一格了。」
李卿奴見此,也放下筷子,她實際上沒怎麼吃,但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師兄,你第一次來梁國,就遇到這樣的事,我……」
「公主殿下,我知道的,這不怪你。」
「多謝師兄。誒,師兄好不容易來一趟,本該是師妹帶著你和貞兒妹妹一起,好好的逛一逛整個長安城的。但是現在,誒……」
祝修遠看向她。
李卿奴現在的紅妝,在喜燭的映照之下,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有種別樣的美,祝修遠看了一眼後,便移開目光,不敢多看。
他怕一個沒忍住,真與李卿奴洞房。
主要是這洞房中的氛圍,太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而今天晚上的李卿奴,在喜燭的照射下,看起來真的很美。
祝修遠承認,他其實是一隻大豬蹄子,在這樣的場合之下,他已有些蠢蠢欲動,所以他怕一個沒忍住,就弄出人命的事來……
「其實我們已經逛過長安城了……」
祝修遠將前幾日的事大致講了一遍。
這時,門外傳來鐵鏈的嘩嘩聲,還有開鎖聲,接著房門被推開,幾個宮女走進,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
祝修遠探頭,往房外盯了一眼。
透過房門,只見夜空如洗,掛滿了星斗,院子中的走廊上,也掛上了喜慶的大紅燈籠,顯得喜慶。
然而,祝修遠還待細看,一個雄壯的宮女忽然堵住了門口,盯著祝修遠,看她那個眼神兒,似乎是怕祝修遠奪門而逃!
祝修遠搖頭苦笑。
收回視線。
他不可能自己奪門而逃的,等著人來解救才是正理。
再說這宮裡這麼大,他能逃哪兒去?
祝修遠在這皇宮裡,早就迷路了!
……
與此同時。
皇宮之外。
早已等得焦頭爛額的言大山等人,終於等來了一個人,但不是從梁國皇宮中出來的祝修遠,而是寇婉婉的一個手下,言大山曾與此人有過多次接觸。
這人在言大山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言大山就帶著十餘家將返回了驛館。
驛館之中,燈火通明。
客廳。
董淑貞、寇婉婉,還有剛剛趕回來的言大山,以及夏舞和小環等,眾人齊聚一堂。
「寇妖精,別賣關子了,夫君在那梁國皇宮之中,到底怎麼了?」董淑貞焦急問道。
「夫人請放心吧,那梁帝雖然強留了公子,但公子並無大礙,相反,公子待在那梁國皇宮之中,應該還很舒服!」
寇婉婉咧嘴一笑。
與董淑貞的焦急形成鮮明的對比。
「什麼意思?」董淑貞問道。
「夫人你想啊,那梁帝強留公子,是為了留公子在梁國,為他梁國效力,所以梁帝客氣著呢,公子短時間內不會有事的。」寇婉婉笑道。
自然,梁帝的「客氣」,究竟是什麼,寇婉婉自然不會說。
沒錯。
自祝修遠走進梁國皇宮的那一刻起,寇婉婉也就同步潛入了宮內。
她曾親眼看見,祝修遠與李卿奴拜堂的那一幕。
但她並沒有阻止。
反而樂見其成。
記得以前,在陳國的京城,那天是上元佳節,祝修遠、李繼業、李卿奴,還有寇婉婉、董淑貞、董漱玉等人,一起坐船暢遊秦淮河。
在那大船上,他們曾玩了捉迷藏的遊戲。
遊戲的末尾,寇婉婉搞惡作劇,在黑燈瞎火中,竟讓祝修遠無意的撞到了李卿奴……
還讓祝修遠在無意中,親手丈量了李卿奴那一對傲人的歐派。
從那一次的故意為之,到今晚在梁國皇宮中的樂見其成,寇婉婉其實事有意撮合祝修遠和寇婉婉兩人的。
確定祝修遠和李卿奴入了洞房,並且祝修遠今晚上沒有危險後,寇婉婉這才離開梁國皇宮……
至於寇婉婉為何有意撮合祝修遠和李卿奴兩人,這就不得而知了。
但大體上,撮合李卿奴,與攛掇祝修遠拿下尤貴妃的動機是一致的……
「夫人,還有各位,公子暫無危險,但我們也要在今晚……後半夜,將公子救出,然後立即按照預設的線路逃回黔中!」
寇婉婉笑著看向董淑貞和言大山等人。
「夫君暫無危險就好。」董淑貞鬆了口,然後又疑惑:「可是為什麼要等到後半夜?」
「夫人,後半夜就連看門狗都睡了,皇宮的防守也相對薄弱一些,我們那時動手,將出其不意!」寇婉婉胡扯道。
「也對……」董淑貞和言大山等人都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來詳細計劃一下,後半夜如何行動……」
……
皇宮。
安樂宮。
洞房之中。
少女手腕那麼粗的大紅喜燭,還在靜靜燃燒,發出的光線偏紅,為這洞房營造出一種略顯曖昧的氛圍。
李卿奴一身綠色新娘禮服,頭戴鳳冠,她衣衫完整,妝容未卸,高聳如雲的髮髻及滿頭珠翠等,也還保持著最初的形態。
李卿奴就這樣,端坐在喜床的床沿。
她兩腿併攏,兩手放在腿上,互相緊握,腦袋稍微低著,喜燭的光芒映照在她臉上,顯得嬌美。
祝修遠則坐在圓桌旁的凳子上,以手支頭,面朝喜床的方向,在那發呆。
靜靜的夜。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門外值守的宮女們,並沒有片刻離開。
走廊上的燈籠,散發出柔和的光線,將宮女們的影子投射在紙糊的門窗上,影子如山嶽一般巨大!
「哈……」祝修遠一手支著頭,一手捂嘴打哈欠,一幅很困的樣子。
「師兄……要不先躺一趟吧,夜裡還很長。」李卿奴起身,將喜床讓出來。
「不用不用,我還撐得住。」祝修遠擺手,他乾脆起身,在洞房中走動,順便舒展四肢。
「師兄。」李卿奴走上前幾步。
「嗯?」
「師兄被困於此,都是父皇的錯,但……師兄,師妹先給你賠個不是吧!」李卿奴說著,便盈盈一拜。
「這不怪你!」祝修遠剛好走到李卿奴面前,他下意識轉身,面朝著她,並伸出兩手,抓住李卿奴兩個纖細的胳膊,將之扶起。
待扶起之後,祝修遠這才覺察到方才唐突了,於是後退一步,說道:「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錯不在你,我其實也不埋怨梁帝,你就不用自責了。」
「多謝師兄體諒!」
李卿奴又再盈盈一拜。
這次祝修遠沒去扶她。
「待會兒貞兒妹妹她們來救師兄的時候,我可以做人質,那樣就不會有人攔住去路了……」李卿奴說道。
「看情況吧,若事態緊急,說不定還真需要公主殿下幫幫忙。」祝修遠也沒矯情。
「師兄請放心,我一定會將師兄安全送出梁國!」李卿奴抬頭看著他,面色堅定。
祝修遠直面著李卿奴,他心裡忽然一動。
想起了一樁「陳年舊案」。
那是去年上元佳節,他們一行坐船暢遊秦淮河,他們還玩了捉迷藏的遊戲……黑燈瞎火中,祝修遠曾失手,按了李卿奴心口一把。
他至今都還清晰的記得那個手感……
心裡想著這段往事,祝修遠下意識稍低了腦袋,往李卿奴心口看去。
李卿奴似有所感,忙看了祝修遠一眼,然後一臉茫然。
當時,這件烏龍事件發生之後,祝修遠就曾想當面給李卿奴賠禮道歉來著。
但是,李卿奴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直到李卿奴啟程返回梁國,祝修遠也沒有將這樁事件了結。
為此,祝修遠還曾內疚了好一陣。
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祝修遠也忘了這樁陳年之事。
直至方才,祝修遠才想起……
但是,那件事其實也挺尷尬的,而李卿奴似乎也忘記了,那……還要不要舊事重提呢?
祝修遠陷入了糾結。
陷入糾結狀態的祝修遠,已經忘了,他還緊盯了人家的心口呢。
李卿奴茫然一陣,順著祝修遠的視線看去……
轟!
李卿奴腦中炸開,心裡一陣陣悸動。
她清楚的記得,母后所傳授給她的那些羞人知識,還有那些壞書上的各種插圖。
現在祝修遠直勾勾的盯著她看,讓她心裡不禁胡思亂想起來:「師兄……師兄莫不是想和我……行那周公之禮不成?」
「若師兄果真有此意,那我……我該怎麼辦呢?」
「按理說,我已經與師兄拜堂,若師兄要……要與我行那周公之禮,我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這場婚禮……」一想到這個,李卿奴不由黯然神傷,她何曾沒有想過八抬大轎抬著嫁人的場景呢。
可是今天晚上算怎麼回事?
這婚禮太簡陋,簡直就像是過家家,太草率了。
再說,今晚上貞兒妹妹她們還要來……若是被發現的話,豈不羞死人了?
那麼事情又回到那個糾結的問題上了:「若師兄要……要的話,我該怎麼辦?」
「……」
李卿奴正心亂如麻的時候,祝修遠已經回神,並拿定了主意。
他先看了看李卿奴,深吸口氣,說道:「公主殿下,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
李卿奴也回過神來,聽了祝修遠的話後,她又陷入了思索。
「那件事實非我本意,只因當時黑燈瞎火,我的腳被……被一個東西絆了一下,所以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