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 啊!我中箭了,我死了!

  「啊!」

  忽然,祝修遠大叫一聲,不由用力抱緊了言大山的腰。

  卻原來是言大山騎坐馬背,手握長槍,忽然把槍尖往前一遞,結果了一個燕軍將士的性命。

  言大山「往前一遞」的動作,使他上身往側邊傾斜,祝修遠正死死抱著他的腰,自然也跟著傾斜……

  那一剎那,祝修遠有種即將掉下去的錯覺。

  他嚇了一跳,不由叫出了聲。

  「恩公,你沒事吧?」

  言大山手握長槍尾巴,腿腳在馬腹上借力,嗖的一聲將長槍收回,在那燕軍將士身上留下一個透明窟窿。

  同時言大山也在馬背上坐正了。

  「沒事,沒事,不用管我!」

  祝修遠不由更加用力抱緊言大山,謹防他再來一下,祝修遠總感覺那樣會摔下馬背……

  「恩公放心,屬下一定會帶恩公殺出去!」

  前面傳來言大山沉著的聲音。

  不待祝修遠回復,言大山「啊」的大叫一聲,挺槍催動戰馬,繼續往前衝殺。

  祝修遠也不再說話,兩手死死抱住言大山的腰,同時儘量縮成一團,以減少被流失射傷的風險。

  此時的天空,漆黑一片,沒有星星與月亮。

  但,身後的燕軍大營,火光沖天,光照數里,那裡就好像安裝了一個小太陽。

  祝修遠曾扭頭回望了一眼,所見之景,果然是一大團沖天的火光,猶如火山噴發,將漆黑的夜空都照亮了大半邊。

  耀眼的火光下,神雷軍將士,還有府中的家將們,正浴血奮戰,與燕軍展開生死搏鬥!

  鎧甲、長槍、大刀,還有肆意噴灑的鮮血,在火光的照耀下,好像鍍上了一層血紅。

  這樣一幅畫面,真的宛若人間地獄!

  這一幕給祝修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前面,也不是一片坦途。

  因燕軍人數太多,很快祝修遠他們又處於被包圍的狀態。

  他們前進的方向上,放眼望去,早已是成片的燕軍。

  言大山衝殺在前,揮舞著手中一桿長槍,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還有,前面數里處,是長江江面,那江面上現在也不安寧。

  祝修遠稍稍側過頭,往前面望去,所見的竟也是一大片滔天的火焰!

  不用說,一定是鄱陽王率領的水軍,與燕軍的水軍,在江面上展開了決戰。

  然後他們又使用了火攻這一戰法。

  古時候的大船乃是木製,這一燒起來,那沖天的火光就不得了,簡直就是江面上一座移動的火焰山!

  並且,這種「火焰山」恐怕多達數百座……

  所以江面上的火光,竟隱隱蓋過了身後燕軍大營中的火光!

  祝修遠稍稍抬頭,越過言大山的肩膀往前看去。

  只見耀眼的火光下,所見之景,清一色是燕軍的頭盔,還有燕軍身上的甲冑。

  那些甲冑的甲片,在火光之下反射出一種幽光,看起來格外滲人。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

  祝修遠那略高於言大山肩膀的兩眼,忽然睜大,透出一種驚恐之色,一幅嚇得不輕的樣子。

  原來,阻攔在前的燕軍將士,連成一排,約有十數人的樣子,他們動作整齊劃一,竟同時挺起長槍,往他與言大山的坐騎刺來。

  那筆直堅挺的槍桿,還有在火光的照耀下雪亮一片的槍尖,帶著殺意,在燕軍將士們挺刺的動作之下正急速刺來。

  貌似下一刻就會如入戰馬體內,然後他與言大山跟著落地……

  鏘鏘鏘!

  言大山顯然不這麼認為,只見言大山舞動手中長槍,單手持握,從左往右,就那麼在馬頭前面一划。

  火星四濺!

  鏗鏘聲刺耳!

  數十柄刺來的長槍,竟被言大山一招破解,他們的槍頭全部被言大山強力撥到了一邊。

  戰馬中槍落地之危,頓時解除!

  但這事兒還沒完,又見言大山虎軀一扭,單手持握長槍尾部,輕輕翻轉槍桿,帶動前面的槍頭跟著一轉,雪亮的刃部變得與地面水平。

  或許因為言大山控槍力度非常大的緣故,那被翻轉了角度的槍尖,竟發出一絲金屬顫音,非常犀利!

  緊接著,言大山手臂一揮,唰的一聲響,那長槍又從右往左划過,正好削中那數十燕軍的脖子……

  耀眼的火光下,數十燕軍齊齊往後飛去,脖子朝天飆血……自然,也少不了「啊」的慘叫聲。

  另外還有喊殺聲,兵器的碰撞聲,馬蹄踏地之聲等……各種聲音,組合成了一首「戰陣交響曲」。

  言大山雖然一槍干翻了數十燕軍,但燕軍太多,下一波又涌了上來。

  方才那一下,已令祝修遠心驚膽顫,他是不敢再看下去了。

  於是祝修遠整個上半身都矮了下去,圓鼓著兩眼,徹底躲在言大山身後。

  那言大山真是忙個不停,一會兒前傾,一會兒後仰,一會兒又向左傾斜,一會兒又往右歪去……

  祝修遠緊緊抱著他的腰,因此也就隨言大山的晃動而晃動,祝修遠感覺自己被甩來晃去,就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他都快「暈船」了。

  另外,言大山雙手更是動作不停,運轉入飛,將一桿長槍舞出了花兒。

  言大山招式如飛,像是一台永不疲倦的機器,長槍一挺,一刺,一撩,一划間,就有一個或者十數個燕軍將士被他收割。

  祝修遠知道,言大山,家將們,及神雷軍將士們,之所以如此賣力,甚至不惜赴死,都是為了保護他逃出去!

  祝修遠心裡非常感動。

  可惜他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躲在言大山身後擔驚受怕。

  他咬緊了牙關,緊繃了全身,只希望「這一道關卡」快些過去……

  風雨飄搖。

  祝修遠不知咬牙堅持了多久。

  當他再次升起腦袋,視線越過言大山肩膀,往前看去的時候,發現前面已經沒有燕軍了。

  言大山正手握韁繩,拍馬往前,往那火光沖天的長江江面狂奔而去。

  祝修遠暗鬆一口氣,又扭頭去看後面。

  後面的家將與神雷軍將士們,只剩下二十餘騎了!

  其餘數百人,皆倒在了路上,被燕軍紮成了刺蝟……

  再往後,則是四五十餘騎的追兵,他們緊追不捨,一邊追還一邊放箭,射殺前面的家將及神雷軍將士們。

  祝修遠心下大定,只要沒有大股燕軍追來,他們基本上就算是成功了。

  「大山,你沒事吧!」

  忽然,祝修遠驚呼,因為他發現言大山似乎受傷不輕,他緊緊抱著他的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槍傷,刀傷,劍傷等,言大山渾身上下恐怕不少於十處。

  啪!

  言大山一手伸出,握住插在他腿上的一根箭杆,用力一折,那箭杆就斷了,但箭頭還鑲嵌在血肉裡面。

  「恩公放心,屬下沒事!」

  言大山聲音非常沉著,順手將那箭杆丟出去。

  祝修遠正待安慰兩句,可就在此時,忽然咚的一聲響,祝修遠感覺有人在後面拿東西捅了一下他的背,力道極大。

  他「啊」的慘叫一聲,頭臉撞在前面言大山背上。

  「恩公!」

  言大山大驚失色,慌的扭過頭來,一張滿是劃痕的臉滿是驚駭。

  「啊!我中箭了,我死了!」

  祝修遠大叫,顫不成聲,他嚇壞了。

  「啊!我中箭了,完了,我死了……」

  「恩公莫慌,這箭正好射在鎧甲的護心鏡上,恩公你沒事!」

  言大山哭笑不得,但又怕露出笑話恩公的表情,只能狠狠憋著臉。

  然後一手伸到祝修遠背後,將那支鑲嵌在鎧甲甲片縫隙里的箭取了下來。

  「恩公請看,這箭未曾射穿鎧甲,恩公你沒事!」言大山拿著那支箭,將箭頭展示給祝修遠看。

  「誒……嚇我一跳!」祝修遠老臉一紅,連喘粗氣,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幸好有陛下的鎧甲,不然這次我大難臨頭了!」

  祝修遠後怕不已,盯著言大山手裡那隻箭,兩眼鼓得很大,他兩手還緊緊抱著言大山的腰,惡狠狠皺眉道:「丟了它!」

  言大山順手一丟,然後轉回頭去,繼續催馬往前。

  瓜步燕軍大營,位處長江北岸,十餘里開外的一處高坡上。

  方才言大山一路廝殺奔逃,到現在為止,總算逃出了五六里的樣子,再需得四五里,他們就能趕到長江江邊。

  寇婉婉原本安排了船隻在江邊的,助他們渡江逃回京城。

  但現在來看,鄱陽王水軍,與燕軍水軍正在江面大戰,恐怕原先的安排落空了。

  不過總是要逃到江邊之後,才能隨機應變,若能得到鄱陽王水軍的幫忙,那他們就算徹底逃出生天了。

  「師父,娘子,還有寇姑娘,不知你們那邊如何了?」

  祝修遠伏在言大山身後,騎在馬背上,正往前狂奔,他不由扭頭往後面望了一眼,擔心董淑貞她們的安危。

  馬蹄聲急,祝修遠他們又往前跑了一里路的樣子。

  江面上的戰況已隱約可見,那些高大的戰船,一幢幢的龐然大物,浮在江面,火光隱顯,煙霧繚繞,伴著喊殺之聲,非常詭異與可怖,竟好似海市蜃樓似的……

  眼見即將逃出生天。

  可是忽然,驚變又起。

  斜里忽然殺出一個白衣女子,凌空一掌,拍在馬頭,那戰馬經受不住,頓時往側邊栽倒。

  「恩公小心!」

  危急時刻,言大山大叫一聲,猛然轉身,兩手反過來抱住祝修遠。

  腿腳再在傾斜的馬背上一蹬,帶著祝修遠提前飛出去,避免被馬兒壓住。

  「啊!」

  祝修遠慘叫連連,這種失重的感覺真不好受。

  砰!

  兩人落地,卻是言大山墊在下面做了個軟墊,祝修遠才不至於摔得太厲害。

  與此同時,那戰馬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然後停下來不動,顯然它早就死了。

  「大山你怎麼樣了?」

  祝修遠一個翻身,滾到一邊,然後費勁兒爬起來,去看言大山的情況。

  「恩公我沒事!」

  言大山皮糙肉厚,稍稍一緩,竟已恢復,然後彈跳而起,抽出大刀,將祝修遠護在身後。

  他那杆殺敵無數的長槍,已在方才轉身去抱祝修遠的時候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