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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何事?你為何如此狼狽?」
鐘山王立即轉回腦袋,暫不去理會那金陵王,因見這位斥候如此言行,還有這幅裝扮,他兩道眉毛頓時就立了起來。
衣服鎧甲上沾滿了泥草,說明此人曾在泥濘中淌過。
那些泥草已經乾涸凝固,說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他現在才跑來稟報……
這個斥候非常詭異,鐘山王一看之下,早已將金陵王拋到了九霄雲外。
「老王爺,屬下乃左路大軍統領,張副將帳下的斥候……」
大帳中的將士上前,將斥候扶起。
那斥候面色發苦,「老王爺……我們左路大軍,三萬人馬,半夜遇襲,在全椒縣縣城之外,慘遭五六萬人的埋伏……張副將,還有三萬餘將士,措手不及,已然……全軍覆沒!」
斥候說完後,偌大一個男人,竟當場流下淚來!
「什麼!左路大軍,三萬人馬……全軍覆沒了?!」
鐘山王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他虎目怒張,拍案而起,生生將一張帥案拍裂,斷為兩截,上面的茶杯、文書等物,頓時散落一地。
「什麼?」
與此同時,坐在旁邊的金陵王,也是嚇了一大跳。
他長身而起,心跳如鼓,這一剎那,他心裡想了許多。
那可是整整三萬人馬啊,竟然……全軍覆沒了!
三萬多個鮮活的人,就這麼沒了!
那可是人啊,又不是三萬頭豬,即便是三萬頭豬,被全軍覆沒,那個場面……也是金陵王難以想像的。
他嚇到了。
緊接著,鐘山王狠拍桌子的聲音傳來。
那是一聲巨響,猶如驚雷,也好比是一對大擦,陡然在耳邊碰撞……
金陵王本來就被嚇到了,心跳如擂鼓,現在又經這聲巨響一嚇,他頓時渾身發軟,兩手一抖,那柄尚方寶劍,竟脫手掉落。
眼見那尚方寶劍即將掉落在地上。
就在這剎那,那鐘山王心念電轉,合身撲過來。
一個肩頭將金陵王撞飛,然後他整個身體順勢躺在了地上,剛好在那柄尚方寶劍的正下方。
啪!
鐘山王單手一伸,準確握住正往下掉的尚方寶劍。
緊隨著,那被撞飛了的金陵王,撞翻了一排桌椅,他的慘叫之聲,及桌椅翻飛之聲,現在才傳來……
「鐘山王,還我寶劍!」
金陵王原地爬起來,待看見屬於他的寶劍,已經被鐘山王拿在手中以後,他怒髮衝冠,大叫一聲,就那樣猛撲過來。
想將尚方寶劍奪回。
在鐘山王的軍營中,這柄尚方寶劍,就是他的命根子。
若寶劍有失,他金陵王,就什麼都不是。
欽差的身份?
你尚方寶劍都沒了,還算什麼欽差,鐘山王有一百種方法,藉此打壓金陵王。
「無知小兒,本王忍你很久了!」
豈知,鐘山王比金陵王更加憤怒,他虎目怒瞪,兩道老當益壯的劍眉一楊,眼中殺機隱顯,閃爍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唰!
鐘山王盛怒之下,一手握著尚方寶劍的劍鞘,一手持握劍柄,隨手一抽,就將寶劍抽出,發出一聲響亮的金屬摩擦之聲。
霎時間,偌大一個中軍大帳之中,但見寒芒一片。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冷顫,從頭涼到腳,如墜冰窟。
因為這尚方寶劍,擁有先斬後奏之權,換句話說,就是「殺人不沾因果」。
這才是它真正令人感到恐懼與驚駭的地方。
「不好!」
在場的四位副將,都在心中大叫一聲。
鐘山老王爺抽出了寶劍,莫不是要……殺了金陵王?
這些副將,跟隨鐘山王多年,早已知道,鐘山王殺伐果斷,斷送在他老人家手底下的冤魂,沒有八十,也有一百了。
他們感受到了那一絲強烈的殺機。
然而,副將們的反應終究慢了一拍。
他們才剛動身,耳邊就炸響一個悽厲的慘叫:「啊……」
卻原來是那鐘山王含恨之下,單手持握寶劍,照著兀自奔來的金陵王就是狠狠一揮。
利刃寒芒,舞動間,只見雪芒一片,寒氣逼人。
那劍刃劃破的空氣,四散激射,吹在副將們臉上,他們都感覺到一種割裂的疼痛。
然後,副將們就看見這樣一幅畫面:那金陵王,整個身體都往左邊飛去。而一個臂膀,從腋窩的位置,連皮帶骨齊斷,卻是往右邊的方向飛去……
然後是飛濺的鮮血,在這中軍大帳的半空中肆意揮灑。
霎時之間,地板就被染紅,還有一個副將比較倒霉,因為位置的關係,他被噴了一頭一臉。
「啊……」
撕裂喉嚨的慘嚎之聲,還在繼續,它的發出者,自然就是往左邊飛去,並落在牆角的金陵王了。
他縮在牆角,痛苦哀嚎,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下意識狠狠的抓著另外一側。
他想止血,可是根本止不住,還在往外面狂噴。
他仰頭慘嚎,陣陣音浪自他體內發出,震耳欲聾,讓人一聽,就知道他現在非常非常難受。
原來,因鐘山王是含恨一擊的,不等金陵王跑得更近一些,鐘山王就舞動那尚方寶劍,一劍橫劈過去。
好巧不巧,正好齊根斬斷了金陵王的右臂。
鐘山王竟用尚方寶劍斬斷了金陵王的右臂!?
大帳中的四個副將,還有那個斥候,以及鐘山王的親軍等,都懵在那裡了,瞪圓了兩眼,完全不能相信現在所看見的一幕。
「無知小兒,看劍!」
眾人懵逼且驚駭的同時,忽聽得鐘山王又再大叫一聲,帶著殺氣。
眾人立即看去,只見那鐘山王,單手持劍,筆直刺過去,那劍尖所指的位置,正是金陵王的心臟要害。
鐘山王這是要……殺了金陵王?!
「王爺,不可!」
副將們立即反應過來,四個副將合力撲上去,進行阻攔,抱腰的抱腰,按手的按手,副將們用盡了全力。
方才鐘山王斬了金陵王一條臂膀,副將們還以為,鐘山王是有意如此,其目的,就是為了給金陵王一個深刻的教訓。
然而現在,可不得了,鐘山王竟撲上去補劍,要一劍刺入金陵王的心臟要害,要殺死他!
不用思索,副將們心中,幾乎下意識就認定,這金陵王,不能殺。
金陵王再怎麼說,也是陳皇的嫡長子,雖然不是皇太子,但好歹也是一個王爺,是陛下的親生兒子。
並且,鐘山王也是皇親國戚,乃陳皇之叔,算是金陵王的爺爺輩。
都是一家人,為何要兵戎相見?這是人倫慘劇啊,副將們必然要阻止的。
還有一點,非常重要,現在鐘山王領兵十萬,在外作戰,若此時殺了金陵王,陳皇會如何想?
他們這數萬的京營將士,又何去何從?
反正落不著好就對了。
所以說,鐘山王斬殺金陵王,有百害而無一利,他們必須得阻止!
「王爺,使不得,使不得啊……」
四個副將,用盡全力,合力拖住了處於狂暴狀態的鐘山王。
「放開,這無知小兒,欺人太甚,本王非要殺了他不可!你們鬆手!」
鐘山王六十多歲的年紀了,嗷嗷老者,頭髮花白,本該是心平氣和、修身養性、慈祥和藹的年齡。
可是現在,身材相對矮小的鐘山王,一個小老頭,竟無比狂暴,猶如猛虎下山,性如烈火,堪比少年氣盛之人。
他單手持劍,筆直對準金陵王心臟要害,誓要殺了金陵王!
「王爺,金陵王不能殺,不能殺啊!」
「王爺,他再怎麼說,也是陛下長子,也是王爺您的孫輩……」
「王爺,萬萬不能殺了金陵王,有事好商量,王爺您先收劍……」
四個副將,輪流相勸,抱著或者拽著鐘山王的手,就沒有松過。
這鐘山王雖已是嗷嗷老者,但他半生征戰,武力尤甚,他的勁兒,竟是奇大無比,他們四個年輕力壯的副將,竟需用盡全力,才能堪堪將之拖住。
「你們鬆手!」
鐘山王大吼一聲,勢如驚雷,虎目怒張,兩道劍眉早已立了起來。
「本王縱橫半生,殺敵無數,為大陳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鐘山王緊握尚方寶劍劍柄的手,不由用力握緊,或許是因為四位副將阻攔之故,鐘山王手裡的尚方寶劍,那個劍尖,竟是不停搖晃,在半空中畫著毫無規則的弧線。
「這麼多年了,還從未有人,膽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
鐘山王瞪著縮在牆角的金陵王,臉上怒容更甚,咬牙切齒,他真恨不得一步衝過去捅死金陵王。
「無知小兒,膽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本王征戰沙場的時候,你這小兒還不知身在何處!受死吧!」
鐘山王忽然大吼一句,他那稍顯矮小的身板,竟好似安裝了一台「柴油發動機」般,「動力」忽然變得十分強勁。
他單手持劍,整個身體,還反過來拖著那四個副將,帶著他們一起往那牆角的金陵王撲去。
「王爺,不能啊!」
眼見那搖晃的劍尖,直奔金陵王而去,兩者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似乎下一刻,那銳利的劍尖就會捅進金陵王的心臟要害。
四個副將們真的嚇壞了。
他們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用盡了渾身的勁兒,阻攔鐘山王此舉。
但是,鐘山王鐵石心腸,忽然的爆發,力道奇大,他們四個副將竟不能阻。
眼見事情要遭,一個副將在後,死命抱著鐘山王的腰之餘,忽然側頭,看見這中軍大帳之中,尚有數個參將,以及一大群鐘山王的親軍等。
中軍大帳中所發生的這一幕,太過震撼,參將們,及親軍們,早已經嚇傻了……
「還愣著做什麼,趕緊過來幫忙啊!」
這位副將大吼一聲,聲嘶力竭,他是真的慌了,若鐘山王果真殺了金陵王的話,他們這些副將、參將之類的,恐怕承受不住那種惡果。
他們拯救金陵王,同時也是拯救自己。
「哦!」
參將們慌亂答應一聲,立即奔赴而來,抱著這位副將的腰,然後一個接一個,像是拔河似的,合力往後拉拽。
緊接著,那些鐘山王的親軍,也紛紛丟下兵器,跑過來幫忙……
卻說那金陵王,他整個人都縮在牆角,單手捂著傷處,在地上痛苦哀嚎,聲浪一陣接一陣,無比痛苦。
他是以閉眼仰頭的姿勢哀嚎的,自然沒有瞧見中軍大帳中正發生的一幕。
加之他的慘嚎之聲,真的太大了,在他自己聽來,那聲兒更是巨大。
以至於金陵王都聽不見其他的聲音,耳中只有自己的慘嚎之聲。
所以,鐘山王的怒吼,以及副將們的勸言,這許多聲音,金陵王竟是一句也沒有聽見。
忽然,正兀自哀嚎不止的金陵王,忽感渾身戰慄,他感應到了一種殺機。
那種感覺,竟讓他心臟抽搐,渾身皮膚皸裂,這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恐懼,竟暫時壓蓋過了斷臂所帶來的痛楚。
受此影響,金陵王的哀嚎暫停,他兩眼艱難的咪開一條縫,往前面看去。
這一看,可不得了。
他竟看見一個劍尖,尖銳鋒利,帶著銀色,並且還在他眼前不停的晃動,畫著不規則的弧線,挽著一朵朵奇怪的「劍花」。
金陵王有些呆,視線的焦點往後移,順著那雪亮的劍刃,來到持握劍柄的手,再到單手持劍的人。
不用說,這人正就是那鐘山王。
就在這時,鐘山王那句「……你這小兒還不知在何處!受死吧!」的巨吼傳來,被金陵王聽見。
什麼……鐘山王要殺了……他?!
金陵王頓感胸悶,好似壓了一座五指山似的,無法呼吸,他似乎正經歷著窒息而死的過程。
他兩眼已經大得不能再大,滿臉驚駭,嘴巴大張,不過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那種死亡的恐懼,竟讓他暫時忘卻了斷臂所帶來的痛楚。
接下來,就是那鐘山王陡然發力,「啟動柴油發動機」,持握尚方寶劍,直向金陵王刺來的那一幕。
那個在金陵王眼前亂晃的劍尖,陡然逼近,刺破空氣而來。
劍尖的一點寒芒,陡然逼近了數寸,似乎下一刻,就會捅進他的心臟要害。
金陵王渾身發緊,心累湧現一股寒氣,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咚!
受此驚嚇,金陵王直截了當的暈了過去,他整個人都躺在那裡了,一動不動。
不過金陵王所擔心的那一劍,並未刺進他的心臟。
因為在緊急關頭,那數個參將,以及大量的親軍,都趕來幫忙,一起合力拖出了暴怒的鐘山王。
這下,即便鐘山王「啟動了柴油發動機」,但他還是不行了,被副將、參將、親軍等,合力往後拉拽而去。
那個差一點就刺入金陵王心臟的劍尖,自然是離他越來越遠……
「來人,把金陵王抬下去,請大夫趕緊施救!」
副將們死死的拖著鐘山王,轉頭對大帳之外大聲吩咐。
兩個親兵應聲而入,抬了昏迷不醒的金陵王,直接出帳,去找大夫醫治不提。
且說那鐘山王,被眾將拖住,合力勸了好一會兒,他才逐漸冷靜下來。
唰!
寒芒刺骨的尚方寶劍入鞘。
鐘山王順手,將之掛在自己腰間,然後深吸一口氣,瞧了瞧大帳的大門,也就是金陵王被抬出去的那個門。
「也罷,今次斬了他一臂,也算是給了他一些教訓!」
鐘山王抖了抖肩上的披上,獵獵作響,然後轉身坐上主將的位置。
「你且詳細道來,昨天晚上,你們左路大軍,究竟發生了什麼?」
坐下來的鐘山王,立即看向那位斥候,表情也是瞬間嚴肅,擰著眉頭,透著一種老謀深算的精明。
方才那種火氣沖天的面容,卻是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而那四位副將,還有數位參將等,卻是愣了好一會兒,他們都沒反應過來。
這王爺……果真好是淡定,剛剛才斬了金陵王一臂,還差點殺了他,結果一轉眼,就開始處理軍務了……
「稟王爺……」那斥候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昨晚,左路大軍在張副將的率領下,直奔全椒縣城而去。」
那斥候陷入回憶的狀態,副將及參將等也紛紛認真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直至大軍行至全椒縣城十里開外的地方。大軍停下,張副將吩咐準備攻城事宜。」
「因我們的斥候一直都在打探全椒縣城的情況,知道那縣城中,只有數千守城之兵,還都是些老弱病殘,不堪一擊。」
「但張副將沒有任何輕視,仍舊吩咐準備攻城事宜,並下令,就地埋鍋造飯,待吃飽了肚子,一個時辰後就攻城。」
「熟料,眾將剛剛吃完飯,那全椒縣城的數千守軍,竟棄城投降,趕來大營駐地,紛紛解除了兵器,只求大軍勿傷城內一人。」
「張副將大喜,暫時收押了這數千的守軍……可是,軍中眾將得知全椒守軍來降,就有了些懈怠……」
「忽然之間,大軍駐地周圍,忽然喊叫聲大作,並伴有沖天火光,竟是有數萬之眾,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
「這數萬之眾,竟好似憑空冒出來的般,張副將派出去的斥候,事先沒有打探到他們的一點兒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