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 韓清山的「良策」

  然而現實往往出人預料,誰能知道,臨淮王等竟然起兵造反了呢?

  竟直接攻打到與京城只有一江之隔的江浦縣城了。

  京城北部的外層防護圈,幾乎盡失,單單只餘下一條長江。

  這下,曾放出豪言,聲稱「有我足以」的鐘山王,竟主動發令,調集京城南邊諸州的駐軍,一起入京勤王……

  鐘山王打了自己的臉,啪啪作響,然後又打了眾臣的臉,毫不留情面。

  眾臣中的絕大多數,都感慚愧。在朝堂上,他們雖然膽敢對祝修遠群起而攻之,但其實是因為「法不責眾」。

  其實在私底下,他們見了祝修遠就得改道。

  也就說,他們這些人的心裡,其實還是存了一些敬畏之心的。

  不過也有部分大臣,嗤之以鼻,不以為意,認為這只不過是瞎貓遇到了死耗子,湊巧罷了,並不能說明什麼。

  至於鐘山王自己,他老臉特厚,侃侃而談之後,竟無一絲異常。

  他說著調集地方駐軍入京勤王一事,竟沒有一絲滯澀,好似在說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

  這臉皮,簡直比他身上的盔甲還厚。

  而作為當事人的祝修遠,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導致他硬生生的錯過了這麼一次裝逼的機會。

  祝修遠現在心中所想:既然鐘山王都已發令,從南邊諸州抽調人馬了,那京城應該就沒有什麼危險……

  「好!好!」

  大殿中沉默一陣後,那御階龍椅上面的陳皇,忽然拍著龍椅扶手大聲叫好。

  陳皇的反應,好似慢了一拍似的,他突然的舉動,嚇了部分大臣一跳。

  「還是鐘山皇叔考慮周到,哈哈,鐘山皇叔,果然不愧為我大陳的棟樑之才,哈哈,好,很好……」

  陳皇坐在龍椅上,兩手拍著龍椅扶手,哈哈大笑,似乎鐘山王此舉,讓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就在這時,那新晉的御林右衛大將軍韓清山,忽然出列拜道:「陛下莫非忘了,外調地方駐軍及水軍,入京加強京城防務之諫,早在數日之前,江城伯就已提出過!」

  終究還是捅破了嗎?

  韓清山此話一出,整個大殿之中再次陷入安靜。

  陳皇的哈哈大笑之聲,戛然而止,就像一隻正歡快大叫的鴨子,被人一把捏住了鴨脖。

  這一次,眾臣們心中慚愧之餘,臉上的肌肉還不停抽搐。

  他們紛紛隱晦的看向韓清山,眼光莫名,就像是在看一個捉摸不透的精巧器物般。

  他們記得十分清楚,當初江城伯提出那條諫言之後,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就是他韓清山……

  怎麼著,現在見人家的建議是正確的,又馬上改變立場了?

  這韓清山究竟是怎麼想的?

  「嗯,韓愛卿這麼一說,朕忽然想起來了!」

  陳皇臉上不由大喜,長身而起,視線在武官系列中搜尋一番,找到祝修遠後,笑道:「祝愛卿啊,還是你厲害,你才是我大陳真正的棟樑!」

  「朕要是聽取了你的建議,早早外調駐軍入京,現在也不會是這麼一個境況!莫說燕人二十萬大軍南下,就算四十萬又如何!」

  直至此時,祝修遠方才回過神來。

  原來他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又裝了一回逼。

  還是韓清山「送」給他的。

  這種感覺……哈哈,還真是神清氣爽。

  不過祝修遠還挺謙虛,出列拜道:「陛下謬讚,事出突然,誰能想到臨淮王等反賊,會一起舉兵造反呢?」

  「祝愛卿啊,對京城防務之事,你還有沒有什麼補充?」陳皇笑問。

  眾臣都是面色各異,但祝修遠懶得去理會,既然陳皇問,他就說了:「陛下,鐘山老王爺已經抽調南方諸州駐軍,入京勤王。」

  「而臣在入宮的路上,已見金吾衛有所準備,想必那御林衛也是一樣。臣現在所憂之事,單單只是那神雷坊。」

  「眾所周知,那燕國四皇子趙普,對神雷極為渴望。早前數月,曾放出話來,想以數州之地,換得神雷配方。」

  「臣只怕……燕軍會趁亂攻入神雷坊,奪取神雷配方。若神雷一旦落入燕國之手,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嗯……」

  陳皇擰眉,臉上笑容消失,「祝愛卿所慮之事,十分有道理。誒,朕也是慌了神,竟忘了城外的神雷坊!」

  「那依愛卿之見,又當如何?」陳皇又問。

  「陛下,為今之計,只有將神雷坊封閉,核心工匠,及文書、原料、新式兵器的成品等,悉數搬入城中,只留下一個空殼。」

  「就算燕軍攻入其中,他們也什麼都得不到!」祝修遠想了想後說道。

  「好,那就依愛卿之見,此事由愛卿全權操辦,其餘之人,不得阻攔!」

  或許是因為知道鐘山王外調地方駐軍了,也發現了祝修遠的「先見之明」,陳皇就好像連續吃下了兩顆定心丸似的。

  他整個人都重新煥發活力,先前的頹廢之態,竟是消失不見了。

  「臣遵命!」

  祝修遠立即同意下來,神雷坊中的秘密,他是真不想擴散到燕國。

  畢竟火藥這東西,利用好了,將對冷兵器形成碾壓之勢。

  這是一項絕對的優勢,祝修遠想將之牢牢抓在自己手裡,至少,有關火藥的秘密,不能走出陳國的範圍。

  「神雷坊之事已了,諸位愛卿,還有何良策,儘管暢所欲言!」陳皇端坐於龍椅,俯視著下面的眾臣。

  然而,陳皇話音落下了許久,都沒有人出來發言。

  偌大一個謹身殿,又陷入冷場的窘境。

  陳皇俯視著所有大臣,眉頭一擰,首先看向鐘山王,「鐘山皇叔,今夜算是保住了江面,保住了京城,那明日呢?」

  「外調的援軍,最快也得明日下午及晚上趕到,這還是比較近的,人數也比較少……那在援軍未曾趕到之前,我們怎麼辦?」

  「那駐紮在江浦縣城,磨刀霍霍的清流侯三萬人馬,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再次渡江。還有燕人的二十萬大軍,臨淮王、山陽王的十萬人馬……」

  「鐘山皇叔,你執掌京營多年,素有『戰神』之稱,你來說說吧,我們接下來該當如何?」

  陳皇正了正坐姿,還端起龍案上的茶盞,灌了一口濃茶提神。

  「陛下,當前的京城,長江以北,有燕人兩路大軍攻入。」

  鐘山王拱手,他的聲音非常洪亮,有種老當益壯的意味。

  「燕人東路大軍,計有燕軍十萬,叛將山陽王帳下駐軍五萬,一共是十五萬,已沿著大運河順利而下。」

  「辛得揚州江都王反應迅捷,以五萬兵力,生生拖住燕人十五萬大軍。當前來看,江都王足以支撐到南方的援軍入京。」

  「所以燕人的東路大軍,不足為懼,可以忽略。京城現在,所面臨的是燕人西路大軍的威脅。」

  「西路大軍,計有燕軍十萬,叛將臨淮王帳下駐軍五萬,也是十五萬,正從陸路急行軍,南下往京城奔來。」

  「陸路急行軍,自然比不過沿著大運河順流而下,所以老臣預估,尚需一日,燕人西路大軍的十五萬人馬,才能夠到達江浦縣城。」

  「等到那個時候,南方的援軍已至,我們據長江天塹防守,當可阻擋燕軍的步伐於江北!」

  「現在,京城所面對的威脅,只不過是清流侯帳下的三萬人馬而已。清流侯雖然攻占了江浦縣城,但他們數度渡江,都被我京營水軍將士擊敗!」

  「清流侯,還有他的三萬人馬,也不足為懼!」

  「陛下,所以老臣認為,我們當前,應加強現有防禦力度,御林衛在四面城牆做好迎戰準備,金吾衛在皇城做好準備,而我京營將士,則防守江面,使敵軍不得寸進。」

  「待燕軍大軍趕到之時,從京城南方來的援軍,也應該同步到了!」

  「所以我們現在只需加強防務即可,待援軍一到,京城之危解除,就能騰出手來,驅趕燕軍,收復北方失地!」

  鐘山王的建議,還是比較合理的。

  據城而守,等待援軍,這的確是當下最為穩妥的法子。

  畢竟鐘山王的京營,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宿衛京師。

  至於其他的事,都不歸鐘山王管。

  哪怕整個陳國,國土盡失,單單只剩下一個京城,鐘山王就會死守京城,不會離開。

  除非有人來攻打京城了,他的京營才會行動。

  陳皇聽了鐘山王的長篇大論,不由緩緩點頭。

  然後陳皇又看向祝修遠,「祝愛卿,你有何良策?」

  「陛下,臣附議!」祝修遠拜道。

  他這麼說,就是完全沒有其他意見。

  陳皇見祝修遠也認同此法,不由再度點頭,不過陳皇還是看向韓清山,問道:「韓愛卿,你有何高見?」

  「陛下,臣……有異議!」

  韓清山此話一出,眾臣還有陳皇等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又有異議啊!

  那鐘山王,不由側頭,盯了眼韓清山,眉頭稍稍蹙起。

  另外,在本次朝議中還未曾發過言的國相李忠,聽了韓清山的話,眉頭也不由一動,然後豎起耳朵。

  「哦?韓愛卿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陳皇也來了興趣,他雖然認同鐘山王那種保守的建議,但也想聽聽不同意見。

  再者,這韓清山乃公認的「高人弟子」,見識不凡,往往能看到常人所看不見的一面。

  「陛下,首先,臣是十分尊崇鐘山老王爺的。不過如今情況特殊,鐘山老王爺此舉,還是太過保守,恐貽誤戰機,或者將京城推入險境。」

  這是挑事啊。

  眾臣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紛紛豎起耳朵,準備好生的聽一聽,看韓清山怎麼說。

  那鐘山王,稍稍蹙起的眉頭,已經緊皺在一起了,不過他沒有說話,也想聽一聽韓清山的見解。

  國相李忠,那雙眼深處,不由閃過一抹亮光,他兩眼微微眯了起來,一臉的精明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誠然,若我們據險而守,等待援軍,固然是最穩妥的法子。但現在,有一個良機就擺在眼前,若過於保守,恐怕會失去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哦?什麼機會?」陳皇驚訝,他怎麼就沒有看見什麼良機呢?

  「陛下,現在的局勢,方才鐘山老王爺已經講解得非常清楚。燕人東路大軍,被揚州江都王拖住,短時間內,江都王還能撐住。」

  「而燕人西路大軍這邊,目前攻打京城者,不過清流侯所屬三萬人馬!另外十萬大軍,及叛將臨淮王所屬的五萬人馬,都還在趕來的路上。」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陛下,臣建議,趁燕人十五萬人馬未到之前,我們先火速出擊,將清流侯的三萬人馬殲滅,先收回江浦縣城。」

  「眾所周知,那江浦縣城,乃京城北方的大門。若不趁此良機,把江浦縣城收復,變成京城防務的一環。」

  「待燕軍十五萬大軍趕至,他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直入江浦縣城!這對京城的防禦非常不利!」

  韓清山以前,本就是一個中年書生的打扮,如今入了朝堂,他那風流自信的本色,竟是絲毫未減。

  他侃侃而談,所說的也是有理有據,非常讓人信服。

  眾人一聽,貌似還真可以,拿下江浦縣城,鞏固京城防務,如此一來,也能更保險些。

  像現在這樣的話,江浦縣城在清流侯之手,他隨時都可以渡江而來……

  京城始終都暴露在敵軍眼皮子底下,雖有長江天塹,但誰不希望這種防禦能多一圈兒呢?

  多一層防護,就是多一層保障啊。

  不僅是眾臣認為可以,就連御階之上的陳皇,捻著鬍鬚,也是連連點頭。

  「鐘山皇叔,你意下如何?」

  陳皇已然心動,但現如今,能夠派出去的人馬,就只有鐘山王的京營。

  「陛下,老臣認為不妥!」鐘山王倒是直截了當。

  「鐘山皇叔,那江浦縣城,與京城隔江相望,如此距離,相信以鐘山皇叔之能,可以輕鬆渡江,並輕鬆殲滅清流侯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