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興致高昂,宴上已有美酒,豈可無妙舞?
於是一群宮廷舞姬開始翩躚起舞,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像是引誘狂蜂浪蝶的花朵,兀自盛開,香飄十里,還是帶著露珠兒的,格外嬌艷。
有了舞蹈,自然還得需要伴奏。
於是陣陣樂聲在大殿上響了起來,悠揚舒緩,餘音繞樑,如聞仙音。
這樂聲,再搭配這妙舞,頗有一種盛世繁華的氣象,可謂是歌舞昇平!
歌舞+宴席,是陳皇的「待客之道」,也是唯一的待客之道。
祝修遠吃了口菜,又飲了一杯美酒,再稍稍抬眸,視線略過正翩躚起舞的宮廷舞姬,最後落在陳皇與尤貴妃的身上。
毋庸置疑,這宮廷菜餚,的確有著獨到之處。
與他「搜珍密譜」上的新式菜餚相比,也算是各有千秋,已是世間最頂級的珍饈之一了!
宮廷美酒猶自不差,甘甜清冽,馥郁芬芳,釀造得很好,的確比祝修遠之前喝過的美酒好了太多。
宮廷舞姬們的妙舞就不用多說了,舞蹈加樂聲,頗有種盛世氣象,陳皇沉迷其中,恐怕也有貪戀這種盛世氣象的原因在裡面吧。
換句話說,就是自我麻醉。
祝修遠只見那陳皇癱坐龍椅,兩眼微咪,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腦袋隨著樂聲輕輕晃動,一手擱在膝蓋上,輕輕打著節拍……
陳皇旁邊的尤貴妃呢,也是滿臉堆笑,安然端坐,領略著由宮廷舞姬+樂聲營造出來的盛世氣象,自得其樂,仿佛如今的天下,真是一個盛世天下似的。
不一時,眾宮廷舞姬舞畢。
「好!好!看賞!」
陳皇擊掌讚嘆,龍顏大悅,哈哈笑聲聲震大殿的屋脊。
經舞姬們營造出來的「盛世氣象」的薰陶,陳皇的興致也已達到一個頂峰。
人生暢快,當是如此!
眾舞姬拜謝,然後紛紛退出大殿。
「愛卿啊,你覺得此舞如何?欣賞此舞,是不是人生一大樂事?」陳皇幹了一杯美酒,又在那問祝修遠。
「稟陛下,此舞當真妙極,盛世氣象,也不過如此!」祝修遠起身拜道:「不過……此舞再妙,比之於貴妃娘娘新編的玉樹後庭花,還是差了不少!」
祝修遠此話一出,果然陳皇和尤貴妃兩個人都興高采烈,臉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唔……不錯,不錯,愛妃的玉樹後庭花才是舞中極品。」
陳皇的興致陡然拔高,蠟黃的臉上有種烈火烹油般的興奮。
「愛妃啊,可再舞一次玉樹後庭花否?」陳皇笑問。
「既然陛下想看,臣妾自然願意,陛下請稍候,容臣妾更衣再來。」尤貴妃笑道。
「好,朕就在這裡等你,愛妃速去速回!」
「臣妾遵命!」
尤貴妃起身拜辭,由兩位小宮女攙扶著回去換衣服了。
欽安殿中,只剩下陳皇就與祝修遠在那縱談風月,暢所欲言,倒也君臣齊樂。
不過大多都是陳皇一個人在那說,祝修遠只負責聽。
他扮作很認真的樣子,並不是點頭,偶爾還問一個問題……
他現在是一個優秀的傾聽者。
不過……陳皇所「吹噓」的,基本上都是他的風流韻事。
包括他年輕的時候,如何勾引與調戲大家閨秀。
登基為帝後,又如何擴充後宮,廣納天下美色。
最後娶了尤貴妃,他又如何與之白日宣迎,又如何嘗遍百般奇技迎巧……
種種風流韻事,甚至於某些隱秘宮闈之事等,陳皇也「抖」了出來,當成炫耀的「資本」,收穫著祝修遠的「錯愕、羨慕,與誇讚」。
而祝修遠心中卻早已是心驚肉跳,這陳皇,鐵定是喝醉了。
要是清醒的人,哪會對別人「吹噓」這種事呢!
這陳皇,也真是奇葩。
不一時,尤貴妃返回,她已換上了舞衣,領著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宮廷舞姬,在這大殿中開始舞動起來。
玉樹後庭花的舞蹈開始了,陳皇終於停止吹噓,專心看了起來。
他邊看邊飲酒,不過飲酒的時候,他一雙眼睛也沒有離開翩躚起舞的尤貴妃,因此顯得飲酒的動作有些奇怪……
而祝修遠呢,他瞄了眼眾舞姬中的尤貴妃後,不由低垂了眼瞼,將視線撤了回來。
這尤貴妃,本就擁有著天人之姿,換上這套稍稍有些「透」和「漏」的舞衣後,那就更加迷人了,真是奪人眼球啊!
祝修遠一見此景,心中不由浮現寇婉婉曾說過的瘋話……
說什麼……讓他征服了尤貴妃,幫他吹枕邊風,甚至於給他生猴子……
祝修遠頓時心驚肉跳,這玉樹後庭花的舞蹈,還有眾舞姬簇擁著的尤貴妃,他是不敢再看了。
……
與此同時。
午門外。
午門,是進入紫禁城的一道大門,過了此門,就算是踏足皇宮內院了。
非一般人不能進入此門。
比如說金陵王。
他雖然是陳皇的皇長子,一品親王,可以自由出入承天門,進入皇城的範圍。
但是,進入紫禁城的午門,他卻是不能隨意進出了。
得需要通稟,陳皇同意之後,他才能進去。
「這位將軍,勞煩通稟,本王有要事求見父皇!」金陵王隨意拱了拱手。
「王爺請稍等,屬下這就去通稟!」看守午門的金吾衛沒有怠慢,拱手還禮後便去通稟。
這金吾衛將士自然不能直入欽安殿,除非他不想要腦袋了。
宮裡其實有專人負責通稟之事,需經層層傳遞,最後傳到陳皇的貼身太監手裡。
這太監攬下通稟的差事後,從側門進入欽安殿。
他對大殿中正翩躚起舞的尤貴妃「視而不見」,快步而輕聲的走上御階,從側邊躬身湊近陳皇,小聲道:「陛下,金陵王在午門外求見。」
陳皇早已看得入了迷。
一雙眼睛恨不得貼在尤貴妃的身上,他就連喝酒都不願挪開眼的……
所以,陳皇只是隨意的揮了揮手。
大概就跟趕走一隻蒼蠅差不多。
就連看都沒有看這位太監一眼。
那太監見此,頓知陳皇之意。
於是原路返回,出了欽安殿後,直奔午門,親自去見那金陵王。
金陵王見那小太監奔來,忙整理了下衣冠,準備入宮。
然而,那小太監卻拱手道:「王爺,王爺請稍候,陛下正在忙,若王爺不急的話,請稍等一會兒……」
小太監邊說邊喘氣。
「什麼?」
金陵王驚訝,整理衣冠的動作一停,面色瞬間難看起來。
他湊近小太監,壓低聲音問道:「敢問公公,父皇……正在忙什麼?」
同時,一錠金燦燦的金子被塞進了小太監的手中。
那小太監也不推辭,笑眯眯的接過了,並以非常快的速度塞入衣袖裡。
「王爺莫急,陛下正在欣賞貴妃娘娘的玉樹後庭花。一般這種時候,陛下不會見任何人的!」
「王爺,若您有要緊之事的話,可以在此稍後得一時半刻,等陛下欣賞完了舞蹈,應該就會召見王爺了!」小太監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道。
「哎……多謝公公!」
「王爺客氣了……」
那小太監原路返回,而金陵王則等在午門外面,心中愈發焦急。
「又是那妖婦!」金陵王暗中嘀咕:「整天不是舞就是曲兒,將父皇迷得神魂顛倒……」
金陵王暗中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繼續小聲嘀咕:「這個妖婦,等本王有天繼承大寶,登上了皇位,嘿嘿,定要讓你在本王跨下求饒!」
兩刻鐘後。
金陵王實在等得心急如焚。
他料想,那什麼玉樹後庭花應該是完了吧。
於是又對把守午門的金吾衛將士拱手道:「這位將軍,勞煩再行通稟,本王有要事求見父皇!」
那金吾衛忙還禮稱是,轉身通傳去了。
金陵王望著金吾衛遠去的背影,重重的嘆了口氣,但是沒有辦法,他只能在此苦等。
半刻鐘後。
還是方才那位小太監,急匆匆小跑而來。
金陵王心中大喜,再次整理著衣冠,一腳踏出半步,他這是準備進宮了。
「王爺,王爺……陛下還在忙,並說讓王爺回去,今日陛下誰也不見了!」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說道。
「什麼!」
金陵王整理衣冠的動作再次一停,他內心深處,蹭蹭蹭冒出一股無名之火。
不過……他又將那股無名之火壓制了下去,忙小聲對那小太監問道:「公公,父皇又在做什麼?為何不見本王?」
說著,一錠金子又塞進了小太監的手中。
小太監笑呵呵的笑納了,附耳過去說道:「王爺,陛下正與江城伯討論飲茶之道,陛下聽那江城伯講得正歡,不想任何人前去打擾!」
「江城伯!祝修遠?」
金陵王瞬間呆住,兩眼鼓得銅鈴那麼大。
隨後,兩眼深處騰起兩簇熊熊的火焰。
「江城伯!祝修遠!」金陵王又念道了一次,咬牙切齒,他的嘴角也抽搐個不停。
金陵王此次進宮求見陳皇,本就是為了痛陳祝修遠其心可誅,說服陳皇取消武舉,並重重懲罰祝修遠……
可是,那祝修遠竟也在宮中!
還在與陳皇在討論什麼飲茶之道……
金陵王心中再次冒出一股無明之火,蹭蹭蹭瞬間拔高了幾十丈!
「王爺,慎言!」那小太監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緊張的四下望了望:「王爺,如今江城伯正當得寵,乃是陛下與貴妃娘娘身邊的大紅人,威勢滔天,王爺切不可……」
「本王明白了,多謝公公指點。」霎時間,金陵王心內所有的火氣都消了下去,整個人都頹喪了起來。
「不過王爺,依咱家看啊,陛下只是一時的興致高昂,因此不想見任何人。不過,王爺若果真有急事,不妨再等上一時片刻。」小太監建議道。
「多謝公公指點!」金陵王眼前一亮,重新燃起了鬥志。
「王爺客氣了……」小太監返回。
金陵王則在午門外繼續等待。
「祝修遠!這個災星!」金陵王暗中咬牙,嘀咕道:「等本王榮登大寶,第一個要殺掉的人就是你了!哼,且容你得意一時!」
金陵王在午門外走來走去,心中思緒萬千,面色變化不定。
「妖婦,祝修遠……」金陵王心裡默默想道:「這兩個人都必須得死!祝修遠的話,就將之全家都斬首好了,一個不留!」
「至於那妖婦……」金陵王臉顯邪魅的笑容,不由暗中吞了口口水:「那妖婦雖是蛇蠍心腸,歹毒無比,但是……也算是傾國傾城之貌,也罷,待本王把她玩膩了之後,再殺掉也不遲!」
「父皇好生糊塗,先是被那妖婦所迷惑,現在又聽信祝修遠那災星的讒言……」金陵王咬牙切齒:「父皇啊,本王才是你的親兒子呀!自古父子最親,可是父皇你……」
金陵王望著巍峨的午門,這冰冷的城牆,還有把守午門的將士……
他心裡欲哭無淚!
如此胡思亂想,又過得半刻鐘左右。
金陵王第三次請金吾衛將士代為通稟。
焦急的等待中,那位小太監再次出現了。
「公公,情況如何?」金陵王急忙湊了上去。
「誒,王爺,陛下……陛下正與貴妃娘娘和江城伯……玩一種遊戲,好像叫做什麼……什麼『斗貪官』……陛下興致非常高昂,說不見任何人,讓王爺回去!」小太監如實回答道。
「又……又……」
金陵王囁嚅著,心中複雜難言,無名之火與失落兩種情緒糾纏在一起。
他現在很想不顧一切衝進宮中,搖晃著陳皇的肩膀,大聲質問:「我才是你的親兒子啊,你竟因與外人玩得高興,而不見你的親兒子!三次,這已經是第三次求見了啊!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兒子……」
呼!
金陵王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種種情緒強行壓制下來。
他又遞過去一錠金子,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公公,你說本王……今日還能見到父皇嗎?」
「能!」小太監笑眯眯的將金子收下,「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王爺堅持下去,陛下一定會感動的。」
「再者,據咱家暗中觀察,陛下玩了這半日,已有些乏了,陛下應該很快就會玩完,到時候王爺再求見,陛下自然會准許的。」
「多謝公公指點!」金陵王拜謝。
「王爺客氣了……」小太監返回。
金陵王果然繼續等在午門外,靜待時機,不過他內心比方才還要焦急。
同時,對尤貴妃和祝修遠的恨,也更加深了一層。
他心中設想的,對祝修遠和尤貴妃的懲罰也變了。
「祝修遠,這災星,將之全家斬首也太便宜他了,不行,要將之千刀萬剮才行,如此才能撫慰本王今日的怒火!」
「至於那妖婦……本王將她玩膩之後,再專門為她修建一座青樓,嘿嘿,讓她千人騎,萬人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