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破門、拿人、抄家

  數日前,「神雷軍大營」一案曾轟動整個京城,砍掉了百餘顆腦袋。

  茶餘飯後,京中百姓仍在熱議,算是「餘熱未消」。

  可是這才安穩了多久?

  這京城中,竟然又一次大搞「消防演練」了。

  這一次的規模空前浩大!

  御林四衛,分別是前衛、後衛、左衛、右衛,共計四萬將士,負責京城防務,這次傾巢出動。

  他們走上京城的大街小巷,手執長槍,腰懸大刀,甲冑在身,殺氣騰騰!

  猶如湧進城中的洪水,順著街巷蔓延……

  覆蓋全城!

  要知道,上次「神雷軍大營」一案,僅僅只波及了江寧縣縣衙一地而已,相比於全城,只能稱之為「一隅之地」。

  而這次是全城,任何角落,任何地段,大街小巷,無一能倖免!

  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看見身穿玄色鎧甲的將士——

  那就是御林衛。

  不過,對於京城中的老百姓來說,都習慣了,雖然沒有「三天一大搞,兩天一小搞」那麼誇張。

  但至少也能說「一月一大搞,半月一小搞」吧!

  習慣就好。

  百姓們照例關門閉戶,躲在家裡,該幹啥幹啥。

  初入京城者除外,他們有可能被嚇得躲入床底下……

  其實這種特殊時期,百姓們也有一種樂趣,算是「苦中作樂」,那就是趴在門縫上對外張望。

  這種「娛樂項目」,幾乎每次動亂都要上演……

  不過也要分地段,普通地段的百姓自然沒啥看頭。

  只能看見御林衛在大街上疾馳,一隊又一隊的,看多了也乏味兒。

  但是,對特殊地段的百姓來說,這一出「戲」,可就相當精彩。

  某民房內。

  「闖進去了,闖進去了,御林衛直接破門而入……」一人趴在門縫上向外張望,並不時「播報」,神清激動。

  「對門的羅府,其家主可不簡單,乃是江寧織造局的大使啊,御林衛直接破門而入?這羅家犯了什麼罪?」屋內還有一人,聞言也過來趴門縫。

  「誰知道呢,不過江寧織造局大使的位子,可是一個肥缺,歷任此職者,不無是貪得肥腸腦滿……估計這羅大使啊,也中招了!」

  「這也不對呀,若是貪腐,何勞御林衛出動?御林衛不僅封鎖了所有城門,不准進出,甚至還傾巢出動!這也太大動干戈了吧?殺雞焉用牛刀!」

  「額……對呀,這是為什麼呢?」

  「快看,不僅有御林衛的將士,還有捕快!那是刑獄司衙門的捕快!沒想到他們也出動了!」

  「好,刑獄司出動,必然是天大的案子!」這人興奮了,「想前兩次,刑獄司督辦的『他國細作』案,及『神雷軍大營』案,牽扯進去多少貪官壞官啊!」

  「這些貪官壞官都該死,刑獄司好樣的……」

  ……

  這兩位百姓趴在門縫上,慷慨激昂,肆意揮灑著「匹夫之怒」。

  可能……這也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一種體現吧。

  因為普通百姓,真的不能做什麼,也做不成什麼。

  他們能關心國家大事,其實就已經很不錯了。

  總比那些無國無家的人好了許多。

  「快看,抓人了,抓人了……」忽然,一人激動得大叫。

  或許是因為他這次的聲音太大,竟穿透了屋門,傳到外面街道,引起了御林衛的注意。

  一位御林衛將士不由側身,往後一瞧,滿臉狐疑。

  這一瞧,可把這位百姓嚇得夠嗆。

  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捂得死死的。

  不過他那雙眼睛仍舊圓鼓,盯著門縫外的世界,一眨不眨。

  透過門縫,只見那羅府的府門正洞開著。

  一對又一對的御林衛,或者捕快,羈押著一個又一個的羅家人,依次走出,來到大街上,讓羅家人跪著。

  「快看,那是羅老爺,那是羅定羅公子,還有羅夫人、羅小姐……呼,一個都沒有放過,包括管家小廝等,這……怕是有五六十口!」

  「既然是刑獄司辦案,那這羅家必然是犯了大罪,他們都該死!這些害蟲敗類,少司寇大人早就該將他們一網打盡!」

  「你說得對,可是……誒,可惜了羅小姐呀!嬌花似玉的妙齡,這下估計得充入梨花宮了……也不知道,她會被那位達官貴人領走,然後抱著細細的狎玩……」

  「咦,你看,御林衛在搬木箱。這些木箱……上面還附著泥土,該不會是剛從地底挖出來的吧?」

  「噓,小聲些,我猜測啊,整個羅家,恐怕就是因為這些木箱栽倒的……我想,裡面可能是羅家貪墨的銀兩!別忘了,江寧織造局大使之職,那可是一個肥缺!」

  「不會吧,這都有一、二、三、四……二十九、三十、三十一,這都有三十幾口大木箱了,如果全都是銀兩,那該有多少……」

  一時間,民房中的兩人都失聲了。

  ……

  縱觀整個京城,不僅只有羅府一家遭御林衛破門而入。

  另外還有潤州府府尹的家。

  朝廷六部一部分尚書、侍郎、郎中、員外郎的家。

  還有各寺、各監、各衙門高官的家。

  及京中部分商賈之家等。

  他們府邸對門的百姓,或多或少的都看了場熱鬧。

  御林衛與捕快們聯合行動,破門,拿人,抄家……

  這一幕幕,在京城各地頻繁上演。

  御林衛和捕快們風光之餘,其實也在暗暗擔心。

  上次「神雷軍大營」一案,縱火焚毀江寧縣縣衙那一幕猶在眼前啊。

  他們就怕這種情況再現,在一個未知的時刻,忽然衝出一大幫黑衣人……

  不過還好,自始至終,這種情況都沒有出現。

  他們不由重重的鬆了口氣。

  ……

  一個時辰後。

  紫禁城,謹身殿。

  這大殿中的氣氛仍舊凝固!

  文武百官,諸位大臣,已在此站立了將近兩個多時辰。

  午時飯點也早已經過去。

  但陳皇好似不知道般,一句話也不說,只坐在那龍椅上。

  不是與尤貴妃調情,就是吃糕點水果……

  自然,糕點與水果,也沒少了祝修遠與董誠那一份。

  這可真是……徹底羨慕死了諸位大臣!

  就連國相李忠、楊廷玉,還有鐘山王等,都站了兩個時辰了,直挺挺的,滴水未進。

  這祝修遠僅僅只是一個伯爵,董誠身份更低,只是小小的一個縣令。

  可是,陳皇先是賜座,接著賜茶,現在更離譜了,陳皇吃的糕點與水果等,竟每樣都有他倆的一份。

  眾臣眼神異樣,心中思緒萬千。

  心中對祝修遠與董誠的嫉妒、憤恨、厭惡等情緒暴漲。

  不過祝修遠與董誠兩翁婿也逐漸放開了手腳,大刺刺的坐在那,淡定自若的接受著陳皇的賞賜,然後旁若無人的吃吃喝喝……

  更氣人的是,他們還與陳皇偶爾聊上幾句,皆是些無關痛癢的內容。

  這是……這是將群臣視若無物啊!

  不說原本就厭惡祝修遠的大臣們,現在就連楊廷玉與震澤王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

  「陛下,臣有本奏!」

  終於,有人站不住了,毅然出列拜道。

  他這一出列加一出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人看去,卻原來是戶部的一位郎中——

  吳中道清歷司郎中,正五品的品秩。

  祝修遠心裡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就是一陣輕笑。

  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一隻「出頭鳥」冒了出來,有意思,呵呵,這下有熱鬧可看了。

  祝修遠與董誠皆好整以暇,這隻「出頭鳥」好巧不巧,正在此案的名單之中,是被一件窩案牽連的……

  這戶部郎中不僅吸引了祝修遠等人的注意,自然也吸引了龍椅上的陳皇,及鳳椅上尤貴妃的注意。

  陳皇吃著一顆葡萄,尤貴妃親自餵來的,面色古井無波。

  他的腦袋順勢往往尤貴妃那邊一擺,做側耳傾聽狀。

  「陛下,此人乃是戶部郎中,蘇良。」尤貴妃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真的很輕,按照距離,站在最前面的國相李忠及鐘山王等,應該是聽不見的。

  可是,祝修遠和董誠卻是聽見了,因為他們更靠近陳皇的龍椅。

  這陳皇,竟然不認識殿中的大臣……還需要尤貴妃提醒。

  祝修遠和董誠心中都是一陣異樣,不過他們不敢表現出任何異常,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那陳皇得了尤貴妃的提示,將身體坐正,抬眸一望,「蘇愛卿,你有何本要奏?」

  「陛下,臣一奏江城伯濫殺無辜,致使數千人或被斬首,或被流放。此其一罪也。臣二奏江城伯及董縣令,藐視朝廷法禮,今有國相大人、鐘山老王爺在前,此二人,竟敢在御階前大刺刺落座……此其二罪也!」

  這位戶部郎中說得那可真是慷慨激昂。

  振聾發聵!

  滿殿大臣心裡都叫好,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儘管,他們都覺得這戶部郎中怕是完蛋了。

  他們這位陛下,可算不得什麼明君!

  有時候,昏聵得令人髮指。

  道理都不跟你講,直接令金吾衛拖下去砍頭……

  所以,眾臣心中痛快之餘,又為之捏了一把冷汗。

  「董愛卿!」陳皇面色未變,只對董誠招了招手。

  「臣在!」董誠快步走到御階前正中的位置,拱手一拜。

  「上前來……」陳皇繼續招著手,「朕似乎記得,這裡面有蘇良的,你幫朕找找。」

  董誠走上御階後,陳皇順手指了指那三大籮筐的證據。

  董誠口中稱是,然後蹲下身來在裡面翻找……

  這一幕落在眾臣眼中,他們心裡先是迷茫,隨後就是大駭。

  他們貌似明白了些什麼。

  那「出頭鳥」戶部郎中蘇良,此刻心中也是惴惴,不過他還能保持鎮定。

  董誠翻找之際,陳皇又對伺候在側的老太監遞過去一個眼神。

  那老太監也是個人精,忙點頭而去。

  「陛下,找到了。」董誠翻找一會兒,呈上一本文書。

  頓時,群臣的視線都落在這份文書上,特別是那戶部郎中蘇良,他兩眼更是一凝。

  方才陳皇的話「這裡面有蘇良的」,他還記憶猶新。

  那這份文書上究竟說了他什麼事呢?

  蘇良心中頓感不妙,恐怕不是什麼好話。

  現在,蘇良有些後悔了,不該憑一時衝動就出列……

  那陳皇接過文書,翻開看了幾眼,越看臉色越差,怒容堆積,已十分明顯。

  眾臣見此,心裡更是惴惴。

  「蘇良,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陳皇似已是怒極,從龍案上抓起文書,直接丟下御階。

  那份文書乃是一本「經折裝」的摺子,經陳皇發怒一丟,落在地上時,已是散亂一片。

  陳皇發怒,嚇得眾臣心中都是一沉。

  那戶部郎中更是直接跪下,不過他嘴巴很硬:「陛下饒命,不知臣下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呵呵,刑部何在?」陳皇聲音中隱含著憤怒,這一刻,陳皇是嚇人的。

  「老臣在!」刑部尚書出列拜道。

  這刑部尚書白髮白須,不過身體也還算硬朗,在這站了兩個多時辰,他楞是動也動一下。

  「那文書上面,全是蘇良所犯罪責,依你刑部看來,該當何罪?」陳皇說。

  那刑部尚書邁動腳步,上前撿起那份文書,湊近了翻看起來。

  「稟陛下,據這文書上說,戶部郎中蘇良,逼良為娼,暗設錢莊,私辦賭場……傷害人命一十九條,破壞家庭三十五有餘……按我大陳律,蘇良當判斬立決、抄家,家人年長者開刀問斬,年幼者罰沒梨花宮,永世為奴!」刑部尚書淡定的念道。

  「陛下,臣……臣冤枉……冤枉啊……陛下,一定是江城伯捏造的罪名,臣冤枉,請陛下明察……」

  蘇良一邊大叫冤枉,一邊磕頭如搗蒜……

  這個時候,群臣的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們鼓瞪著兩眼,嘴巴微張,久久未曾閉合。

  「陛下,這份文書那是一面之詞,尚需人證、物證,如此才能定罪。」刑部尚書手握那份文書,白髮白須,一臉淡定。

  「尚書大人救命,尚書大人……救命啊……」蘇良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然而刑部尚書理都沒有理他。

  「你要證據,那朕就給你證據,來呀!」

  陳皇話音一落,只見數位金吾衛進殿而來,帶著幾個人,以及數個托盤,上面放著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