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歌舞結束。
祝修遠自然又是一頓猛贊,猛夸,反正怎麼好聽怎麼來。
直說得陳皇樂得合不攏嘴……
又過了一會兒,尤貴妃換裝返回,陳皇吩咐重整酒席,與祝修遠把酒言歡,君臣之間倒也其樂融融。
幾杯酒下肚後,陳皇已是微醺,他忽然問道:「對了,愛卿啊,那神雷坊與神雷軍大營……如何了?」
現如今的陳皇,除了吃喝玩樂外,唯一關心的事就是新式兵器。
想當年,陳皇年少登基,也曾意氣風發……結果殘酷的現實教會了他做人。
被迫每年向梁國上貢,是陳皇心中永遠的痛……
他每日沉湎歌舞,不問朝政,其實也有逃避的意思在其中。
只有這個溫柔之鄉,只有這個酒肉之國,才能讓他暫時忘卻一切煩惱。
……直至新式兵器的出現,讓陳皇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絲火星。
他不甘心,他不服輸!
不過……陳皇沉湎歌舞已久,身體早就被酒色掏空。他心中雖燃起了一絲鬥志,但這些壞習慣卻是改不了了。
「稟陛下,神雷軍大營昨日已完工,臣今日便親自前往一探究竟。至於神雷坊,已經投入正式運營數日,目前來看,效果喜人!」祝修遠拜道。
「好!」陳皇大讚一聲,舉杯又飲了一杯。
「如今……大營已經建成,一萬神雷軍……將士……朕曾下令從各軍中抽調,現在如何了?」陳皇又問。
「稟陛下,此事已辦妥,待大營無誤,一萬神雷軍將士便可入營,開始操練!」
「嗯……不錯!」
「額……不過陛下,其中也有一個問題,臣不得不稟告陛下。」祝修遠臉色稍稍不自然,有些遲疑。
「哦?」陳皇放下酒杯,正了正坐姿,問道:「什麼問題,愛卿但說無妨。」
那尤貴妃正為陳皇斟酒夾菜,聞言也凝神看了過來。
組建神雷軍,大批量打造新式兵器,這些重大決策,其實也有尤貴妃在其中推動。
比如營建神雷軍大營,所耗錢糧來自皇莊,這就是她的建議。
所以祝修遠說「有一個問題」,尤貴妃也仔細了聽……說不得,可能還需要她來推動某些決策、決定。
「稟陛下,神雷軍滿員一萬,這一萬將士已經有了。不過……這些從各軍抽調來的將士,全是最末一等的兵卒,無法充任軍中各級將官。什長、百夫長還好說,可是千總、參將、副將等,卻一時間沒人,有很大的空缺。」祝修遠拜道。
「這好辦,千總、參將、副將等,也可從各軍抽調,朕這就下一道旨意……」
「額……陛下容稟,這恐怕……作用不大。」
「何故?」
「其中原因有二,其一,臣……如今在滿朝文武的眼中,乃是一個『災星』,都不願與臣拉上關係……這神雷軍,乃是臣的帳下……恐怕,沒有人願意來神雷軍充任將官。」
「其二,即便陛下下旨,生硬拉來一批人……他們心中也定然不滿,消極怠慢事小,可如果耽誤了神雷軍的操練,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陛下,畢竟神雷軍的操練為重啊!」祝修遠接著說。
陳皇聽罷,皺眉不語。
尤貴妃忽然說:「祝愛卿所言,也不無道理,凡事都需講個自願,若陛下下旨硬逼,恐適得其反!」
祝修遠拱手,剛想說什麼,又聽那尤貴妃說道:「祝愛卿,你也不要自責,那些謠言乃無知、無恥之人散播,陛下早已著人去查……況且,祝愛卿此舉,乃是為了陛下,受了這些委屈,本宮和陛下都希望你不要往心裡去。」
「多謝陛下和貴妃娘娘體諒!」祝修遠拜道。
「嗯,愛妃所言有理!」陳皇輕輕拍了拍尤貴妃的手,又看著祝修遠,問道:「那依愛卿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理?」
「神雷軍,乃是我陳國的希望所在,國之命脈,決不能出半分差錯!」陳皇補充道。
祝修遠假裝想了想,然後起身走到大殿的正中間。
拱手道:「陛下,臣有一法,或可一舉解決神雷軍軍中各級將官缺乏的問題。」
「哦,愛卿果然有妙法,快快說來!」陳皇大喜。
祝修遠整了整衣冠,準備開說。
其實這個妙法,是他想了幾天的成果,早就在心中定型,只待合適的時機提出。
現在就是合適的時機。
不過他要裝作剛剛想出來的模樣。
「陛下,簡單來說,臣的法子名為『武舉』!」祝修遠淡定的說著。
「武舉?」陳皇面色一頓,與尤貴妃對視一眼,尤貴妃的眼神也是茫然的,「愛卿啊,這武舉……又是何物?」
「陛下,所謂武舉,就是設立一些考核項目,諸如射箭、技勇等。但凡適合某些條件的民間百姓,皆可參與,通過一系列項目的考核,擇其優者,充任軍中將官!」
陳皇與尤貴妃紛紛凝眉,心中快速考量著這個方法。
在這個「科舉」都沒有的年代,理解「武舉」的確有些費腦。
不過祝修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寥寥數語,就將整個武舉的精髓講了個明白。
陳皇與尤貴妃,都不是愚笨之人,雖然有些迷糊,但也大致理解了。
「陛下,通過武舉選拔軍中將官,有兩點好處。」祝修遠接著說。
「哦,什麼好處,愛卿說說看。」陳皇已大致理解了武舉的模式,但尚一知半解,對一些深層次的東西,一時間還想不到。
尤貴妃也正了正坐姿,兩道細細的柳葉眉微蹙,盯著祝修遠。
「其一,通過武舉選拔而得的將官,相比於武將世家的子嗣,他們更懂得感恩。沒有家族的牽絆,必將全心全意,為軍中效命,為陛下效命!」祝修遠說出第一點好處。
陳皇凝眉思索一瞬,隨後兩眼猛然大睜,精光爆閃。
「好一個沒有家族的牽絆,好一個為軍中效命,好一個為朕效命!」
陳皇精神大震,高亢朗聲,長袖一甩,虎虎生風,坐正身體,「愛卿,繼續說,還有一點好處是什麼?」
祝修遠嘴角隱隱上揚。
呵,這就是科舉或者武舉的魅力所在,它是一種打破世家門閥壟斷,藉以加強皇權的手段。
這陳皇雖沉湎歌舞,但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其中的奧妙。
果然不愧是坐了這麼久帝位的人,不能小覷。
正常情況下,推行這種制度,自然是困難重重,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方可。
但具體到這件事上,祝修遠相信,應該很容易。
第一點,這是武舉,並非科舉,阻力就小了一大半。
第二點,陳皇本身就是個昏君,看誰不順眼就直接干……大臣們普遍懼怕陳皇,這就進一步削弱了阻力。
第三點,祝修遠本人,已經頭戴「災星」的鐵帽子了,他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干吧,推行武舉,必然觸動某些人的利益,但祝修遠不怕。
反正因為他的緣故,都已經砍掉了幾百顆頭顱了,再多幾百顆也沒什麼。
基於以上幾點,經過深思熟慮後,祝修遠才敢提出武舉的法子。
「其二,反過來說,為主將者,便不用顧忌帳下將官的背景勢力了,可人盡其材,不會存在尸位素餐之人!如此一來,便可壯大我軍!」
祝修遠道出第二點好處。
「妙!果然是妙法!」
陳皇拍案而起,面色激動。
「以往軍中,皆是將門子弟,他們抱團結黨,抗命不遵,甚至於起兵做亂……可如果通過愛卿的武舉選拔,選出之人無根無萍,必心向朝廷……」
陳皇激動得走來走去,他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方法。
身為一個皇帝,誰不想手裡的皇權更大?
而阻礙皇權的,當頭的便是世家大族,或者將門大族。
祝修遠提出的這個方法,的確可以打壓世家大族,增加皇權。
這對陳皇來說,有一種本能上的誘惑,他無法反對,也沒有理由反對。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准了,愛卿的武舉之法,朕准了!」
陳皇欣喜不已,看著祝修遠,他是真想把祝修遠變成一個妃子,然後重重的寵幸她……
如果祝修遠知道陳皇心中所想的話,估計會被嚇得生出一對翅膀,飛出宮外。
「臣妾恭喜陛下,得此妙法,我陳國的國力,必將蒸蒸日上……」尤貴妃盈盈一拜,她心裡也是非常高興。
尤貴妃雖是女流之輩,以色侍人,但她並非一般意義上的寵妃,其實陳朝一大半的政事,都是經由她之手處理的。
雖稍顯陰柔了些,但確也讓陳國承平了十數年不是。
以尤貴妃的智慧,她自然也覺察到了武舉之法的妙處。
同時,提出武舉之法的祝修遠,乃是她為太子選中的助力……事實證明,她選對了。
尤貴妃心裡高興,便起身向陳皇道喜。
吧唧!
陳皇興奮之餘,不顧儀態,竟一手摟過尤貴妃腰肢,在她臉上來了一口。
「陛下……」
尤貴妃臉上瞬間潮紅,並隱晦的朝祝修遠瞄了一眼。
好巧不巧,祝修遠正觀察著陳皇的神清……
自然,陳皇「偷襲」尤貴妃的那一幕,他也瞧見了。
尤貴妃隱晦瞄來,正好與祝修遠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是一雙複雜中帶著一絲羞怯,羞怯中帶著一絲無奈的眼眸。
祝修遠忙錯開視線,看向別處。
心說這陳皇也真是,這還有外人在呢,就在這撒狗糧……
好生可惡!
可是祝修遠卻忘了,他也常常與他家娘子狂撒狗糧,當著外人的面……
「哈哈……」
陳皇暢快大笑,鬆開尤貴妃,他並不覺得尷尬。
「祝愛卿,那武舉之法,可有詳細的章程?」
尤貴妃為了掩飾方才的尷尬,開始問問題了。
「對,對,愛卿啊,這武舉之法甚妙,具體章程如何,愛卿快快說來,朕要仔細聽聽。」
陳皇也反應過來,與尤貴妃重新坐下,擺出聽故事的姿勢。
祝修遠定了定神,捋了捋思緒,然後將武舉的具體章程一一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