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少花錢
祈天府
田不厲早晨出發,上午九點就推著車進去了城門。
病先生坐在板車上,微笑著摸著灰白相間的鬍鬚。
「祈天府城裡有百萬多人,四面城牆九萬米長,有城門十九處,園林獵場良田無數。」
「裡面住的不僅有達官貴人,還有隱居官員,我們進去之後定要小心行事。」
田不厲走過城牆,本以為入城後就能看到集市酒店,沒想到還有內城外城的區別。
祈天府一共四圈。
現在進入的是外牆和城牆之間的寬闊農田地帶。
這個區域依舊有不少的鄉下地方,但基本上都是各地豪強的產業。
往裡走能看到城市的城牆,城裡住的就是普通百姓了。
這個區域聚集了大量的人口,算是士農工商的聚集地,屬於外城。
城市更裡面的一部分地方還有一道內牆,裡面住著應天府各個世家的人,這裡屬於內城。
在應天府有一群皇親國戚,他們居住在宮牆內,只和世家子弟還有官宦人家往來。
田不厲和病先生老老實實的進入外城門。
這裡有實實在在的一等人,二等人,三等人,四等人。
一等皇親,二等世家,三等官員,四等不知道。
田不厲感覺自己這種讀書人在這個世界貌似沒那麼多重要。
再說自己也沒辦法代表讀書人,誰能當讀書人魁首或者大儒,那才能代表。
就算考上秀才又如何,在外面一群人眼裡,就和狗差不多吧。
可能還不如人家養的狗。
田不厲搖了搖頭,想的越多,越不快樂,這種消極的話可不能和別人說。
病先生能好起來,就是因為有鬥志有希望,若是沒了這個,可撐不過當初。
想亂七八糟的事情沒啥用,田不厲想著自己兜里的錢,瞬間就不想別的了。
就算是進去了繁華的府城,也沒有多少好奇與興奮,反而看著附近的樓宇和店鋪,滿是窮人要花錢的那種苦愁。
兜里的錢都是賣豆腐賣笑賣臉皮和壽命賺來的,田不厲可不想大手大腳的把這些錢都糟蹋了。
這次不找人給自己擔保考試,也是因為清楚自己幾斤幾兩,沒必要花冤枉錢請秀才。
「先生,我們去找找康家人住的地方,過兩天考試還要康老先生作保。」
「好。」病先生坐在板車上進城,又發現很多人看著自己,「恩公,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走。」
病先生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病老太太一樣,尤其是看到有些人拉著車貨迎面走來後,更感覺面子上很過不去。
田不厲沒有停下,「先生,你就當是坐轎子吧,以後你要見很多人,很多人也都像是現在這樣看你,甭管是騎在馬上還是坐在車上,你就把他們當路人,早早習慣。」
「你看剛才路上過去那些人,除了幾個長得漂亮的姑娘,誰還記得誰啊,就連昨天那破客棧的名字我也忘記叫什麼了,這人生就是這樣,不用太在乎一些事情,又不是天天遇到。」
「先生你拿出書本看著就行了,現在你沒有那身好衣服,但是你就是讀書人啊,拿著書本來,那不光是先生你的未來,還是先生你的金銀珠寶美人美玉,你管別人看你做什麼?」
「別人要是一直看你,你就也看他,他受不了就轉移視線了,這就是氣勢!你以後要是當官了,就不能心虛。」
「身子可以虛,心不行,虛了就沒底氣,不像是大官人了。」
病先生不好意思說什麼,在板車上坐了幾分鐘後,也慢慢的習慣了。
他不看書坐在板車上的時候,別人看他多帶一些嘲笑和好奇。
他坐在板車上認真看書的時候,別人就多了許多好奇與恭敬,就算是偶爾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看向那些看過來的路人時,也是路人迅速躲閃讓路。
病先生發現田不厲剛才說的就是金玉良言!
讀書好,讀書妙!
兩人走著走著,忽然看前面街上熱鬧了起來,很多人都圍在一起,更前方還有個戲台子。
「街頭賣藝嗎?」田不厲來了興趣,不過還是找人要緊,沒有耽誤時間湊近去看。
病先生也看著那邊,好幾百人圍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什麼。
除了穿著布衣的商販走卒之外,附近還有不少穿著綾羅綢緞的年輕人,以及穿著漂亮衣裳的小姐丫鬟在附近酒樓茶肆看著。
康必用正在一群人外面站著,無聊隨便看時見到了田不厲和胡欲為。
「胡兄!田兄!」
十四歲的康必用迅速過來打招呼,笑著說:「你們來的快,我還以為你們後天才到。」
田不厲看到康必用就放心了,「你們聊,我去找個地方停車,先生你等我半個時辰,我記得路邊有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
病先生從板車上下來,對著年紀輕輕就中了童生第二名,並且家裡還有舉人父親的康必用行禮打招呼。
康必用對著田不厲說:「我們住的客棧還有兩個房間,不如等下和我回去,正好住在一起,晚上聊聊文章。」
田不厲可住不起這些人住的地方,可是又擔心病先生沒了面子,就說道:「那好,就是不知道客棧的價錢是多少?我們路上遇到了黑店,一間破房要了我們一千多文。」
康必用不太懂這些,「這個我不清楚,父親他租的房子,我也沒問哪個。」
田不厲心中發苦,這舉人老爺的孩子肯定不會住經濟房,也不知道自己這錢還夠不夠。
這個時候幾個男女走了過來,有三四十歲的,也有十幾歲的年輕人。
大城市的少爺從小就讀書,十二三歲考童生也不稀奇,很多大考都是三年一次,越早越占便宜。
眾人很快互相打招呼,有的人是考了十幾次不中的童生,有的人是第一次過來考秀才,還有人已經中了秀才過來陪朋友散心。
考了十幾次不中的傅書宏詢問說:「胡兄這是剛入城?」
病先生客氣的說道:「是,剛和恩公一起入城。」
「恩公?」傅書宏以為是名字。
田不厲解釋說:「先生前些時候家裡出了些事情,我幫了忙,因為被先生收留並教我學問的關係就在先生家裡幫忙,先生重情重義就一直那麼喊我,我平常在街上賣豆腐,這次也是陪著先生過來。」
傅書宏點了點頭,又看向病先生,「原來如此,那可找到了住處?」
話語之間,就沒把田不厲放在眼中,只當是家裡親戚幫工那種陪襯。
病先生苦笑說:「等下就去找,我們兩個囊中羞澀,等下找個普通的客棧住下。」
康必用說:「就住我住的那家客棧吧,我幫你出了,我爹說你有學問,讓我和你多熟悉熟悉,我們縣裡你第一我第二,互相幫襯是應該的。」
田不厲迅速道謝,「多謝公子好意,我家先生住下就行了,等下我去找個普通的客棧就行了。」
旁邊看起來是紈絝公子的李真瞧著這窮酸的主僕,臉上帶著和田不厲一樣的微笑。
「我瞧見你們兩個,就想起了我經常遇到的那些窮書生老頭和小屁孩書童,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經常吃粗茶什麼的放的都是響屁,好像是這句吧?是粗……」
城裡人瞧不起外地人,不讀書的關係戶瞧不起有才能的窮書生。
其餘人自然知道這個李真是故意找麻煩,但也不好得罪他,此時只能兩不幫。
李真粗俗的話語還沒有說完,旁邊站著的田不厲卻是伸手指點,一字一頓的說道:
「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位公子是想說這句吧?」
其餘十多個讀書人迅速看向了田不厲,又很快仔細,正眼看向病先生。
病先生雖然穿的舊,但是不髒,整個人也注重儀態,再加上身上的讀書人氣質,很容易就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學問人。
再加上之前被田不厲放在車上鍛鍊過,此時面對眾人的注視,也能笑而對之,給人一種能當大官的氣勢感!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中了秀才的公子哥余中正直接掏了荷包,「我看胡兄儀表不凡,又是今年縣中童生之首,既然囊中羞澀,我自然要慷慨解囊,這五兩銀子你且收下。」
「大恩不言謝,敢問兄台大名?」病先生知道錢的不容易,也沒有推辭,像是平常田不厲那樣認真的行禮道謝。
余中正的臉上頓時有了面子,「在下余中正,去年剛中了秀才,說來慚愧,和李真李公子一樣,都是附生的秀才。」
除了正常考中的秀才之外,有時候朝廷開恩也會給點別的名額,補上去的就是增生、附生。
一般這種名額,多少都和錢有點關係。
花花轎子眾人抬,胡欲為主動給別人面子,別人看他氣質好,又懂事情,自然也願意給面子。
李真臉上有些不光彩,其餘人這個時候也沒有管李真了,紛紛和胡欲為打招呼認識。
田不厲看著交談甚歡的一群人,終於鬆了口氣。
這下可以少花點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