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此時被許仁帶出來的，自然是衙役中的滾刀肉，又用銀錢餵飽了，凶神惡煞，上前架住神婆，就往水裡一丟。

  這神婆奮力掙扎，奈何她只有點通靈之能，本質上還是個枯瘦如柴的老太婆，這河溝又極深，慘叫幾聲之後，就漸漸沉沒，沒了動靜。

  「這……」

  祭祀的百姓，頓時嚇呆了。

  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酷吏，但大多只敢對著小民逞凶，遇到神祗水妖，立即就要坐蠟。

  但現在，這新來的縣丞，竟然直接將神婆祭了水神？

  一時間，膽小者已經開始雙股戰戰了。

  「哦？神婆現在還未歸來，莫非是作客忘歸，你們誰去催催？」

  許仁解救了兩個小童，又冷笑環視。

  視線所及，沒有一人敢與他對視，都是紛紛低頭。

  咕嚕！咕嚕！

  就在這時，原本平靜的水流，頓時洶湧起來。

  一片黑色蔓延，當中又冒出大量氣泡，諸多血水翻滾，偶爾帶著碎衣碎布，看著很是駭人。

  「哇哇！哇哇！」

  一個聲音響起，宛若小兒啼哭，令人不寒而慄。

  「水神！水神發怒了！」

  村民惶恐不安，有的望向許仁背影，眸子中就帶著怨恨。

  『哼！此等邪祭，若不是我人微言輕，早要一律取締！』

  許仁心裡明鏡一般，冷哼一聲。

  不過既然他敢帶著人來阻止，自然有著準備。

  此時，在河對面，黑光一閃，方元也竄入水中。

  他速度飛快，直接向那河神衝去，頓時見到全貌。

  只見這河神身長過丈，通體漆黑，頭顱扁平，又有四隻肉腳，卻原來是只大鯢精（娃娃魚）。

  「哇哇！」

  這大鯢精原本吃了神婆，又想掀起大水，上去淹人，見到方元，也是大吃一驚，發出宛若幼兒啼哭一般的叫聲。

  「難聽死了！」

  方元眼中凶光一閃：「水槍術！」

  咻！

  此時他控水神通又有精進，水槍大是不同，竟然通體泛著一絲幽藍之意，堅硬度再次上升。

  「哇哇！」

  這大鯢識得厲害，怪叫一聲，吐出諸多白色珠子來。

  光芒一閃，從這些珠子當中，就浮現出一個個童男童女的幽魂，眼珠血紅，爪牙鋒利，護衛在前。

  「倀鬼？」

  方元一怔。

  古語有云『為虎作倀』，說得就是強大的精怪，在吃人之後，還能奴役對方的魂魄，驅使為奴僕。

  很顯然，面前這頭大鯢，也是如此情況。

  並且，看它身前如此多骨珠，所造殺孽之重，簡直觸目驚心。

  方元見此，卻是心裡一動：「妖孽，你殺傷如此之慘，老天不收你，我都要收了你！」

  實際上，自明悟此時世界走向乃是妖族衰落，人族崛起之後，他行事就開始順天應人，這大鯢殺戮人族，卻是氣數衰敗，必死無疑的，並且殺之也不會有多少糾葛，惹來什麼靠山或麻煩。

  這就叫順天而行，事半功倍。而若相反，逆天而行的話，就不是事倍功半的問題，保不准還有天譴！

  「震！」

  他默運妖力，水槍之上驀然發出一道波紋。

  童男童女所化的厲鬼一滯，竟然呆在了那裡。

  「啊！」

  魔器被破，水槍毫不客氣地在大鯢身上開了個血洞，令它不斷翻滾咆哮，一個陰神就跳了出來：「你不能殺我，我乃正牌的黑子河水神，還有朝廷封號！」

  「去你的！」

  方元陰神浮現，一把抓出，將這陰神撈在手裡，一捏就碎了。

  咕嚕！咕嚕！

  陰神一死，大鯢頓時沒有了氣息，不斷下沉。

  而諸多骨珠中的幽魂，則是漫無目的地來回遊弋，若放任不管，必然化生出一大堆水鬼，為禍一方。

  「真是……」

  方元發出一道水流，將所有骨珠捲來。

  「這魔器，應該是用頭蓋骨打磨而成，一顆珠子，裡面便封禁了一條神魂，再用妖火淬鍊，催生厲鬼……」

  他回憶著自己習得的經典，忽然探出神念，在骨珠上一抹。

  呲啦！

  一陣破碎聲響過後，原本大鯢的妖氣頓時消失無蹤，這七七四十九枚子母幽魂珠頓時被祭煉完畢。

  「收！」

  雖然功法不同，但大略的收放，以方元的能力還是可以辦到，頓時向著那諸多幽魂一指。

  「哇哇！」

  諸多厲鬼哪怕不願，也無法抵擋原本祭煉時留下的烙印，被一個個回收，化為一串白骨念珠。

  「這東西雖然殘忍，但還倒真是好用……」

  方元搖頭嘆息，又看向水中。

  在哪裡，幾串紅色的符文若隱若現，又組成一張符籙的模樣。

  「朝廷敕封？還有這大鯢積攢多年的神力？」

  他想了想，沒有直接證了這神位，而是法力一卷，這符籙頓時凝實，變成一塊半尺的玉板，落在手上。

  「威能似乎也不是很強……因為只是大楚的一個封號麼？」

  方元將這神與齊湖水君對比，頓時知道了不同：「真正的神祗，必須得了天地加封，才算正統！如這水神一般的，只能算個編外，什麼時候運氣好，獲得天地承認，什麼時候才算坐穩了位子，若這大鯢今日能調動這黑子河的所有靈氣，我要收拾它也不會這麼輕鬆……」

  「不過，因為人道之勢，若真是庇佑一方人族，得天地認可，或許會十分輕易！」

  這實際上也是天地大勢。

  讓一幫正神崛起，扶持人道！

  唯有親自身在其中者，才能知曉此種潛移默化的天地之威的恐怖！

  正是這些點滴的積累，最後終會匯成大勢，無堅不摧。

  「接下來這數十年，人族中必然湧現出多英豪，氣運之子！而妖族則會內亂，自敗……此乃天數！」

  方元開始飛快思索，如何能順應這股大勢，獲得最大好處。

  當然，首先就是去將這大鯢的洞府占了。

  這大鯢修建的洞府位於水底，乃是一個大洞，外圍還有數道暗流守護。

  「嗯……好歹也是一處水脈節點，靈氣濃郁，足夠我一時之用了！就是外面暗流防護有些簡陋，等會就去改了！」

  黑蛇乃是水蛇，在水底反而十分靈便。

  方元又查看了一番，頓時決定還要將一堆屍骨清理掉，這才上浮。

  「恩公？」

  許仁早已打發了村民，又命衙役在遠處守護，自己一個人等在河邊。

  看到方元浮現，頓時上前，面露焦急之色：「那水神，如何了？」

  「已經被我斬殺！此神造孽太多，合該有此一劫！」

  方元傳音道：「我準備在此清修一段時日，你便下去，按照計劃行事，鳩巢雀占吧！」

  「嗯，我理會得！」

  許仁連連點頭。

  去掉轄區內一個邪神，改由方元上位，他是絲毫意見都沒有。

  至少，方元不要求血祭，這就比之前的大鯢好過太多了，哪怕將來捅破，官司打到府里去，他也有的是話說。

  而對方元而言，利用官府與神道的矛盾，掩蓋自己搶奪水府靈脈的事實，自然也是大善。

  「你回去之後，切記謹守本份，照顧好後院池塘那條鯉魚……她還欠我些東西，若我迴轉過來，她消失了，那也只能找你討要了……」

  方元哈哈一笑，也不顧面色有些發白的許仁，自顧自轉入水中，一個浪花打過，立即消失不見。

  ……

  金庭湖。

  湖底，有著一處龍宮。

  這龍宮甚是浩大，宛若巨人之國一般，而在白玉廣場上，則是盤踞著一條黑蛟！

  此蛟黑鱗獨角，腹生四爪，每爪三指，眸子血紅，帶著龍威，簡直已經不是黑蛟，而是一條孽龍！

  這便是金庭龍君！天下有數的大妖！妖皇！哪怕安江龍君，乃至之前的齊湖水君，在它面前都要低下高貴的頭顱。

  「見過龍君！」

  龍宮之外，光華一閃，一頭龜相就引著一妖進來。

  這妖人立而起，渾身長滿絨毛，生就一副金睛火眼，相貌兇殘，見到孽龍，還是拜下。

  「嗯，原來是你這猢猻！」

  黑色的蛟龍睜開眼睛，那種屍山血海一般的壓迫，頓時令這大妖猿猴不敢造次：「袁君你來，有何要事？」

  「嘿嘿……俺不過受安江龍君所託，前來送一份通緝！」

  這猿妖拔起一根毫毛，對嘴一吹，虛空中頓時浮現出一片光幕，當中一名眉目如畫的女子身影浮現，若是方元在此，必然會覺得十分熟悉。

  「此女關係重大，安江龍君必要擒拿之！」

  猿妖嘿嘿說著。

  「嗯，此事，我自會通知麾下各神與族人……」

  黑蛟彈了彈爪子，一副送客的架勢。

  「龍君！」

  這猿妖卻不退去：「在下還有一言，請龍君聽聽！」

  「說！」

  「凡我陸上妖族，均覺得您大開金庭湖，讓那些凡人捕撈維生，實在是有些……過了！縱然人族供奉你多年，但近來，您莫非真的沒有察覺？」

  猿妖面色凝重：「這天地間的帝流漿數量日益稀少，我妖族優秀後裔同樣難覓，更隱約有著內亂……這都是禍根，反觀那人族，卻是漸漸興旺發達，長此以往，我怕……」

  「嗯，此事本君知曉了！」

  金庭湖龍君卻是搖了搖頭，一副這猿妖杞人憂天的姿態。

  只是等到袁君氣呼呼走後，才嘆息一聲：「奈何天意高難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