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姚同的屋舍之後,芸逍和婧遙一路向天山走去。為表示對山神的尊敬,二人並未御空,而是步行前往。
白澤神獸跟在二人神獸,左右觀望,不時還發出低鳴,似乎是對天山非常喜歡。
芸逍卻面色沉重,他最厭惡所謂的六界尊卑之分,正因有此分別,人界才爭相效仿。
想那對神界最為尊崇的天罡劍派,在一眾弟子中還要劃分正式弟子、劍侍、劍仆和劍奴,正是受了神界的影響,將這些倫理綱常看得極重。
自打在巫族的暗黑邪靈域中得知自己與玄真子的關係後,芸逍心中對神界莫名地多了一份懷疑和厭惡,至於其中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婧遙在旁註釋著芸逍,也看出了他面上的不悅,便牽住了芸逍的手,柔聲說道:「芸逍,我們此行為取冰蠶而來。待會見到了山神,你千萬不可衝撞於他。無論你心中作何之想,神界乃六界至尊,除了魔界之外,無人敢違背。山神既獲神籍,我們絕不可冒犯。」
芸逍扭頭看向婧遙,見她眼中滿是關切之意,心中一暖。
想要今後會有這樣一個懂得自己,有真心對待自己的女子陪伴,芸逍嘴角不由地微微上翹。
他用力牽住婧遙的手,放慢腳步,與她並肩向山上走去。
前番匆忙,芸逍也未來得及將在天罡劍派的事情告知婧遙,眼下便將所有經過都與婧遙講說一遍。
尤其是胡笙,芸逍對他有一種特殊的親近,只向婧遙講述了他的如何助自己和小虎破去了天罡七絕劍陣,至於胡笙與天罡劍派的恩怨,芸逍只是草草帶過。
芸逍一口氣將離開暮霞峰之後的所有事情向婧遙講說,婧遙只在一旁靜靜聆聽,芸逍說到高興之處,她也跟著喜笑顏開,芸逍說到悲傷之處,婧遙也神色黯然。
經過這一番訴說,芸逍心中的那股怨氣也悄然消失,二人又加快腳步,很快到了天山的半山腰上。
二人向山腳下望去,帝江村早已消失在一望無際的白雪之中,好在帝江村的村民經常上山祭拜,在山間留下了一條小路。
否則,以他們二人的修為,恐怕也難以找到回去的路。
白澤靈獸忽然感性到了什麼,低鳴了一聲,發足狂奔,向山上跑去,芸逍和婧遙對視一眼,展開身法跟在白澤靈獸身後。
不過片刻,二人一獸來到了一處平坦的地方,一座美玉雕刻而成的廟宇出現在他們眼前。此地靈力充盈,乃天山靈力聚集之所。
那廟宇高約一丈,寬也丈余,外觀與尋常廟宇並沒有什麼不同,可建造廟宇的材料都是珍貴的美玉,這讓二人大為吃驚。
即便天山盛產美玉,可如此珍貴之物居然用來建造山神的廟宇,恐有暴殄天物之嫌。
廟宇並沒大門,原本的門梁處寫著三個紅色的大字:「山神廟」。
站在廟外,二人可可以清楚地看到廟內的景象,整個大廳中只有一座雕像,再無他物。
那雕像也由美玉雕刻而成,外觀樣貌與他們在姚同家裡見到的帝江畫像有幾分神似。
不過,這雕像是站立在地上,與人無異。他的後背上有四隻翅膀,面部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官,但卻沒有帝江一樣的四條手臂。
看到如此奢華的廟宇,芸逍心中隱隱不屑,那種對神界的厭惡再度湧上心頭。
為了搭救水芸,他還是強忍心中不悅,對著雕像深施一禮,朗聲道:「晚輩逍遙派弟子芸逍,與清虛派師妹婧遙來此拜謁天山山神,還望山神前輩現身相見!」
芸逍此時修為高深,他雖未用力,可聲音卻傳出數里,震得山上的積雪的輕微滑落。
不過,二人等了許久,山神廟中並無任何人回應,周圍也靜的出奇,似乎整個天山似乎都聽不到,或者不在意他們二人的到訪。
芸逍緩緩站直了身子,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恭敬。
婧遙擔心芸逍動怒,便再次冷聲道:「山神前輩,清虛派弟子婧遙與逍遙派弟子芸逍為救人而來,還望前輩現身相見。」
芸逍見婧遙依然恭恭敬敬,也跟著她一躬到地,等待著山神現身。
可又過去許久,就連白澤靈獸都無聊地趴伏在地上,懶惰地閉上了眼。
山神廟依舊寂靜無聲,不但山神沒有現身,整座天山也沒有絲毫變化。
芸逍和婧遙就像是天山的兩片雪花一般,無人理睬。
又過片刻,芸逍猛地站直了身子,雙目射出寒光,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山神廟。
婧遙也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芸逍說道:「芸逍,看來今日山神並不想現身相見。不如我們等——」
芸逍心中怒氣上涌,打斷婧遙,說道:「婧遙,我們雖有事相求,山神與我們並無交情,幫與不幫都在情理之中。
可我們誠信拜謁,他即便不願幫忙,也該直言相告!可他如此傲慢無禮,哪像一個獲得神籍,造福人界的神祇!又或者......」
他抬頭望向天空,冷聲道:「又或者,這滿天的神祇——」
「芸逍,不得胡言!」
婧遙眼見芸逍要說出悖逆之言,慌忙打斷了他,說道:「自六界形成,神界便一直統領仙、人、冥三界,掌控三界命運。天山山神既為神祇,此時不願相見也不算失禮。
人界百姓何止千萬,若每個人到此,山神都要現身相見,也會亂了規矩。」
婧遙此言一處,芸逍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可他知道婧遙是擔心自己一時衝動做下錯事,也不怪她,可他心中那股對神界的厭惡之感卻愈加強烈。
兩人一獸又在此等了一個時辰,期間,芸逍和婧遙多次恭恭敬敬地懇請山神相見,但山神廟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回應。
婧遙見芸逍的忍耐度已到極限,便想勸說芸逍改日再來。
芸逍也看出了婧遙的用意,伸手打斷了她,望著山神廟,冷冷地說道:「婧遙,我們在此多留一刻,水芸就多一分危險。六界規矩自然重要,但規矩又怎能比得過人命。
倘若神界當真都是造福蒼生的神祇,便一定不會怪罪我今日的僭越之舉。」
婧遙一驚,猜到芸逍要做衝動之事,想要上前,卻已然來不及。
只見芸逍全身真氣澎湃,他塔前兩步,走到山神廟之前,高聲道:「山神前輩,芸逍為救人而來,奈何前輩一直不肯現身相見。晚輩無奈,為救同門性命,只能行此僭越之舉。一切後果,芸逍願一力承擔!」
婧遙一把拉住芸逍,問道:「芸逍,你要做什麼?」
芸逍目光清冷,望著前方奢華的山神廟,淡淡道:「我要毀了這山神廟,讓他受不得人界供奉!沒有了香火的神祇,便不再有神力,我看他要如何自處!」
話音一落,芸逍周身散發出淡淡的紅芒,將婧遙的手震開。
一股熱流自他身體向外散發,很快便將整個山神廟四周盡數籠罩在內。
婧遙大驚,她猜到芸逍要以素日真氣將周圍的積雪化掉,若當真如此,建在此地的山神廟恐怕也會隨之倒塌。
婧遙上前阻止,卻被一股真氣逼退,芸逍此時運轉混元真氣催動素日真氣,他周身紅芒大盛,真氣流動間,山體也發出微微的顫動。
婧遙抬頭看去,見山神廟在震動中似乎也有傾塌之勢,廟宇左側的牆壁上已然出現了輕微的裂痕。
婧遙慌忙祭出八卦雲霞衣,並以雲霞真氣催動,八卦雲霞衣在山神廟之上布置了一層禁制,將廟宇護住。
芸逍並不理會婧遙,而是提升了自身真氣,山體晃動更加劇烈,融化的血水向山神廟湧來,而山神廟被雲霞衣護住,並未坍塌。
芸逍也說不清為了什麼,居然在山神廟前與婧遙較量起來。
二人都知道對方並無意與彼此作對,只不過都在做著自己認為必須做的事情。
這一場莫名其妙的較量卻一直持續著,直到半山腰的積雪逐漸融化,化作雪水之後逐漸向山下流去。
半山腰的平台上,只有山神廟四周被八卦雲霞衣護住,其他區域的雪水深入積雪中,整個地面下陷了盡一尺有餘。
就在婧遙擔心如此下去,自己也保不住山神廟之時,半空忽然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裂縫,裂縫中射出一道強光來。
即便在青天白日,那白光依舊耀眼刺目,若非芸逍和婧遙有修為在身,恐怕看那白光一眼,並會被刺傷雙目。
白澤靈獸似乎也受到了刺激,猛地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雪水,抬起龍首,盯著那白光。
在二人一獸的注視下,白光中走出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
隨著白光消失,芸逍和婧遙也看清了來人相貌。那男子外形與山神廟的雕像一般無二,他身形類似普通人,可背後有兩對翅膀,臉上沒有五官,卻有一道白光微微流轉。
芸逍和婧遙猜到來人就是天山山神,便同時收了真氣。
婧遙將八卦雲霞衣披好,對半空中那人深施一禮,極為恭敬道:「晚輩清虛派弟子婧遙,這位是我的師兄,逍遙派弟子芸逍。我二人為救人,來此天山求取冰蠶。多有冒犯,還望山神前輩見諒。」
芸逍心中怒氣未消,可為取冰蠶,也只能微微頷首,強忍心中怒火。
來人正是天山山神,他懸在半空,似乎是在打量著芸逍和婧遙。
片刻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道:「我乃天山山神,江後。你說你們是清虛派和逍遙派弟子,那便是人界正道的修真之人。
既然如此,你們就該知道六界的尊卑之理,怎敢以下犯上,妄圖以道家真法毀我山神廟!」
婧遙趕忙拱手解釋道:「山神息怒,我師兄並非有意如此。怎奈他救人心切,適才多有冒犯。還望山神前輩莫要計較!」
江後看了看婧遙,冷哼了一聲,說道:「還好你以仙家法寶護住了山神廟!否則,你們今日便會闖下大禍!不僅你們一身修為付之東流,逍遙派和清虛派也難逃干係。
好了,我不與你們計較,你們走吧。你記住,你身上的寶衣雖未仙家法寶,但不可用在神祇之上。
仙神有別,仙不過是超脫人界而已,怎能和神相提並論!你如此做,也是對神的不敬!」
說完,江後轉身便要離去。芸逍強壓心中怒火,對江後一拱手,朗聲道:「山神前輩且慢!我和師妹來此是要去冰蠶,救我們朋友的性命!還望前輩開恩,賜下冰蠶!」
江後身子猛然停下,轉過身來,對芸逍說道:「好你個膽大的人界正道弟子!你們在此破壞我的山神廟,我不予追究已算是法外容情!你居然還想得我天山寶物,莫非是你們正道門派的掌門也都忘了六界的尊卑之理,竟然調教出你們這樣不懂禮數的弟子!」
芸逍聞言,心中更是努力上涌,當下回道:「前輩,我入門之時,各位長老便教導於我。正道使命乃行俠仗義,除魔衛道,造福蒼生,還百姓太平天下。在晚輩心中,人的性命勝過一切!」
江後厲聲道:「好一個除魔衛道!你可知除的是什麼魔,護衛的又是什麼道!你們人界正道門派不過是代神界奉行天道,天道便是你們要護衛的道!今日你在此放肆,便是對天道的不敬!」
芸逍眼神冰冷,對江後說道:「若天道無情,見死不救,我等守之何用!」
江後聞言大驚,厲聲道:「好你個忤逆的正道弟子,居然膽敢如此蔑視天道!今日,我便替你們的掌門教訓教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