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和白虎帶著芸逍幾人一路向北飛去。
南靈山在巫族的最南面,一路上,幾人先後越過了金族的金庭山和木族的郁木峰,正前方便是巫後和大長老居住的巫族主峰坤嶼峰。
最北面的清泉山也隱約能看見,但想到哪裡是水族的居住地,尤其是玄武的居所。
芸逍不屑地笑了笑,扭過頭來,將目光鎖定在坤嶼峰上。
青龍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只是輕輕嘆息,搖了搖頭。
青龍告之芸逍巫族的往事,是希望他對巫族和朱雀多一些了解,並非是想激起他心中的仇恨。
可芸逍畢竟只有十八歲,面對陷害自己母親的仇人,又怎能一笑了之。
想到此處,青龍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
坤嶼峰就在眼前,青龍和白虎緩緩落到土族的祭壇前,芸逍五人也都跟著落下。
白澤靈獸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也載著嬌兒落到地面。
芸逍抬眼望去,土族的祭壇也是高聳入雲,比火族祭壇更加雄偉。
不過,祭壇的形狀與中土建築無異,更是有幾分逍遙宮主殿的影子,並不似火族祭壇一般,有明顯的火族特點。
看到土族的祭壇,芸逍心中忽地幻想起水族的祭壇是何模樣,是如善利萬物的涓涓細流,還是似暗藏殺機的驚濤駭浪。
土族祭壇的大門敞開著,青龍踏步走向大殿,白虎緊隨其後。
芸逍略一遲疑,也在婧遙的提示下走向大殿。
大殿內的布置與火族祭壇極為類似,只是空間要大上很多,大殿兩側的蠟燭被清香取代,大殿正前方的雕像也有所不同,雕像的頭部顏色飽滿,栩栩如生,其他部位則是一片灰色。
雕像之下擺著三張椅子,中間椅子上端坐一人,正是前番擊退三眼魔的巫後婉玲。
土族長老,也就是巫族的大巫師驚襄坐在她的左手邊,驚襄雙目緊閉,一臉嚴肅,如臨大敵一般。
而婉玲右手邊的椅子卻是空空如也,似有重要人物缺席。
大殿兩側也有兩排座位,左側四個座位上坐著四名老者,他們都是鬚髮皆白。
坐在最前面一位身穿白袍,神情嚴肅,手持金光仗,乃是金族長老石鈞;
第二位身穿青袍子,面容慈祥,手持青木杖,乃木族長老枯榮;
第三位身著黑袍,閉目不語,手持玄冰杖,乃水族長老下汐;
最後一位身穿紅袍,笑臉相對,手持,赤焰杖,正是火族長老炎靈。
大殿右手邊的四個座位也是空無一人,與左邊四人相比,顯得極為落寞。
青龍和白虎走到大殿中央,先向巫後和大長老行禮,將芸逍六人介紹給了大殿眾人後,又將四族長老引薦給了芸逍六人。
眾人見到認識之後,他與白虎坐到了右側的前兩個座位上。
芸逍看著那空蕩蕩的兩個座位,又想到了母親與玄武之間的恩怨,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所措。
忽地,一聲輕微的轟鳴在芸逍頭腦中閃過,無數畫面極速在芸逍眼前閃現,畫面中似有一位美麗的女子和一位白髮老者。
不過,畫面一閃而過,兩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芸逍卻無法得知。
此番情景,曾經在芸逍第一次進入逍遙派大殿、清虛派大殿之時都曾出現過。芸逍更加確定,他自己與巫族之間必有關聯,而這關聯,正是解開他身世之謎的關鍵。
芸逍正自發冷,忽聽炎靈長老問道:「芸少俠,你可是過度勞累,身體抱恙?」
芸逍穩住心神,慌忙搖頭道:「多謝炎靈長老關心,芸逍並無大礙。」
炎靈點了點頭,依舊面帶微笑。一旁的金族長老石鈞卻是微微側目,眉頭緊鎖,只上下打量著芸逍幾人,並未開口。
芸逍也發覺了石鈞長老似乎對自己並無善意,可他也不在意,扭頭看向大殿正中央的巫後和大巫師驚襄。
婉玲也是面帶笑意,微微欠身,說道:「芸少俠,婉玲要代巫族族人感謝你們。若不是你們降服了蛇狐二妖,巫族便會與正道出現嫌隙,天魔堂更會趁機殘害我巫族族人。幾位少俠仗義相助,巫族上下銘感五內。」
芸逍拱手道:「巫後嚴重了,降妖除魔乃我正道弟子本分。而且,芸逍本就是朱雀聖使之子,守護巫族一方平安,也是芸逍的職責。」
婉玲微微一笑,說道:「芸少俠雖是朱雀聖使之子,可你如今拜入逍遙門下,且被逍遙派撫養長大,傳授功法,巫族並未與少俠有半點恩惠。
幾位少俠此舉,盡顯正道弟子的俠義之心,婉玲與眾長老、聖使依舊感激不盡。」
說著,婉玲起身,大殿中的長老與青龍、白虎兩位聖使也走站起身來,對芸逍幾人施了一禮。
芸逍六人趕忙還禮,婉玲幾人微微頷首,又重新歸座。
土族族人搬來竹椅,芸逍六人就坐在大殿當中。
唯有白澤靈獸,左顧右盼,不住地低鳴,似是非常興奮。
芸逍擔心白澤靈獸衝撞了巫族各位前輩,便輕輕撫摸它的頭,示意它不要亂動。
白澤靈獸對芸逍百依百順,四腳趴扶在地,頭枕在前爪上,再不作聲。
婉玲看得出神,扭頭問一旁的驚襄:「驚襄長老,這靈獸可是傳說中的神獸白澤?」
驚襄一直緊閉雙目,此時聽到婉玲問話,才緩緩張開眼睛。
她打量了白澤片刻,露出詫異的神色,點頭說道:「婉玲,這靈獸的確是白澤後代,卻不知為何被一介凡人降服。相傳,白澤靈獸現身,必有聖人出世,難不成……」
她看了看芸逍和婧遙,又將眼睛閉上,不再多言。
婉玲則對白澤靈獸頗為好奇,她面帶微笑問道:「芸少俠,敢問這靈獸如何稱呼?」
芸逍拱手答道:「我們都叫它白兄。」
白澤靈獸聽到芸逍呼喚自己,一抬龍首看向芸逍,見他並未與自己說話,又悻悻地縮回頭去。
婉玲卻沖白澤靈獸招了招手,喊道:「白兄,我叫婉玲,是巫後的女兒。」
婉玲只短短几個字,白澤靈獸卻似聽到了什麼召喚一般,它先是抬起頭,打量著婉玲,接著緩緩站起身來,徑直奔向婉玲。
芸逍心中一驚,站起身來想要阻攔,可白澤靈獸已然到了婉玲身前。
婉玲伸手撫摸白澤靈獸的頭,白澤靈獸則極為溫順,趴伏在婉玲腳下,很是享受的樣子。
芸逍大為驚奇,這白澤靈獸先前受了東海戾氣所侵,性子暴戾,雖然被四相歸心陣驅除了戾氣,可它除了對自己和婧遙之外,並不親近外人。
沒想到,它對嬌兒和婉玲都如此溫順,倒是讓芸逍頗為不解。
婉玲見芸逍一臉疑惑,微微笑道:「芸少俠不必擔心,我與這靈獸有緣,它不會傷害我的。」
芸逍點了點頭,坐到了座位上,隨即問道:「敢問巫後,那狐妖要如何處置?」
一旁的炎靈說道:「幾位少俠,這件事我們與巫後和大巫師商量過了。狐妖因吸食我火族族人的精血修煉出九尾,可這第九尾又被青龍聖使斬下,損了狐妖數百年道行。
想來,這一切都是天意。狐妖已經在大殿中懺悔,並承諾從此在妖界潛心修行,不再作惡。既然如此,為維護人妖兩界的關係,我們已經狐妖放回了妖界。」
「放回妖界?」聽聞此言,芸逍六人無不驚訝。小虎更是起身問道:「炎靈長老,那狐妖殘害了火族百餘條人命,你們就這麼放了它不成?」
炎靈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世間萬事萬物無不因緣而生,火族族人死在狐妖手上,也是前世的孽緣。正所謂,冤冤相報,永無了結。
既然如此,就讓仇恨在此停下,我等今日種下善因,望無辜慘死的金族族人來世能得善果。」
常念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道:「各位前輩慈悲為懷,常念敬佩。」
炎靈淡淡一笑,說道:「常念大師過譽了。」
小虎還欲爭辯,婧遙拉了拉他的道袍,小虎只「哦」了一聲,又坐到了座位上。
芸逍心中卻感慨萬千,他雖然涉世不深,卻也見慣了塵世間的爾虞我詐。
即便是在齊源山這樣的仙家聖地,人心的爭鬥依舊是暗流涌動。
身處亂世,魔教和妖界都對巫族虎視眈眈,巫族眾位長老居然能夠如此寬厚,此番胸襟,當真是勝過世人太多。
可世人卻未必知恩圖報,恐怕巫族的寬厚之心會被他人看作懦弱可欺。
芸逍正自感嘆,婉玲卻問道:「芸少俠,炎靈長老說你們來巫族,是為了給嬌兒姑娘療傷的,可是如此?」
芸逍抬頭看向婉玲,婉玲左手撫摸著白澤靈獸,一雙眼睛滿含笑意,正看著自己。
昨夜,婉玲擊退三眼魔,當真是王者氣度,可今日,她卻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如此反差,令芸逍大為吃驚。可轉念一想,婉玲雖身位巫後,可畢竟也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子而已。
婧遙見芸逍愣愣出神,便替他答道:「巫後,我們的朋友嬌兒中了化血魔刀之毒,我們也是得紫凌姑娘指點,才冒昧來到巫族,尋找解毒之法,還望眾位前輩指點。」
婉玲微微點頭,望向一旁的木族長老枯榮,說道:「枯榮長老,這幾位少俠對巫族有恩,煩勞長老為嬌兒姑娘療傷。」
枯榮長老對婉玲頷首稱是,隨後站起身來走到芸逍六人身前。
六人也都起身離坐,頷首示意。枯榮長老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到嬌兒身上,眉頭微皺,說道:「墨羽少俠和姜少俠體內都有一股強大的靈力尚未與自身真氣融合,老朽有些丹藥,配合木族的氣血之術,會對二位少俠有些幫助。
只要二位少俠日後勤於修煉,便可以將體內靈力融合。不過,嬌兒姑娘所中的是化血魔刀之毒,毒入血脈,木族的氣血之術能療傷,至於這毒,恐怕……」
芸逍幾人正為枯榮長老能在片刻之間看出墨羽和小虎的情況震驚不已,猜測他一定能夠醫治嬌兒,可聽枯榮長老如此說,又不免心生絕望。
墨羽對枯榮長老一拱手,說道:「枯榮長老,嬌兒姑娘為救在下,才被化血魔刀之毒所傷,還望前輩慈悲,救她一命。若有差遣,墨羽無不遵從。」
嬌兒聞言,滿眼深情地望向墨羽,可墨羽心中焦急,並未察覺。
他一心想要為嬌兒解毒,如今更是將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巫族眾位長老身上。
枯榮緊皺眉頭,閉口不言,似是在思索。婉玲卻說道:「枯榮長老,既然你的氣血之術都不能醫治嬌兒姑娘,可否以蠱術助她一助?」
巫族的巫蠱之術冠絕天下,婉玲提到蠱術,眾人眼中又燃起希望。
可還不待枯榮回答,坐在一旁的驚襄卻說道:「婉玲,巫族的毒蠱的確能吸食人體內的毒素。可嬌兒姑娘不懂道法,化血魔刀之毒又乃血魔星精心淬鍊,眼下,嬌兒姑娘體內的血液早已與毒素融合,毒蠱也是無能為力的。
毒蠱吸出毒素的同時,也會將嬌兒姑娘的血液吸乾,那時,她也是絕無活命的可能。」
芸逍五人聞言,又是一陣失望,情緒大起大落間,他們也都慢慢沒有了信心。
婉玲輕輕嘆了口氣,問道:「大巫師,難道世上就沒有能醫治嬌兒姑娘的辦法了嗎?」
驚襄微微搖頭,說道:「非人力所能為!」
芸逍心中一動,拱手問道:「驚襄長老,你說非人力所能為,那六界之內,可還有其他辦法能救嬌兒姑娘?」
驚襄微微張開雙眼,看了看芸逍,又將眼睛閉上,說道:「方法自然是有,可你們未必願意嘗試!」
墨羽上前一步,說道:「還望前輩指點!但有一線希望,晚輩決不放棄!」
嬌兒心中感動,淡淡道:「幾位少俠,或許嬌兒命該如此。嬌兒一直獨自生活,除了紫凌,再無朋友。
如今能夠結識幾位,這些天來,更是跟著你們降妖除魔,見到許多嬌兒未曾見過的事情,得你們信任與照顧,嬌兒心愿已了。
如此毒連巫族諸位前輩都不能解,嬌兒倒想在剩下的日子裡,能跟著你們一起遊歷江湖,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婧遙上前,將嬌兒攔在懷中。常念和小虎都是面色黯然,低頭嘆息。
墨羽則再次對驚襄一拱手,說道:「前輩,還望你大發慈悲,指點晚輩。」
驚襄再次將眼睛閉上,緩緩說道:「方法是有的。這其一嘛,神魔兩界法力無邊,你們若能得到神祇和魔神相助,嬌兒姑娘一定有救。
這其二,妖界有一法寶,名曰八卦希魂鼎,也稱煉妖爐。
人一旦進入煉妖爐中煉出妖丹,體內精血也會發生變化,化血魔刀之毒自然可解。不過,嬌兒姑娘便會成為妖。這兩種辦法都能解毒,不知你們可願嘗試?」
嬌兒急聲道:「不!嬌兒寧死,也不會進入煉妖爐!」
婧遙又將嬌兒抱在懷裡,即便她不說,他們也不會讓嬌兒進入煉妖爐。
芸逍低頭沉默,進入煉妖爐決計不可。可神祇和魔神都只在傳說中,芸逍雖然見過經阿與泣骨,可他們也絕不會幫嬌兒這樣一個凡人。是以驚襄說的兩種辦法,根本就無法實現。
婉玲也覺驚襄所言,並非解決問題之法,便問道:「大巫師,除此兩種方法外,可還有其他辦法?」
驚襄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道:「還有一法,就要看婧遙姑娘是否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