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對峙

  郡守府大堂內,短暫的寂靜過後,瞬間便陷入了嘈雜之中。

  當真不能怪這些人,實在是因為,這些年以來,田氏和周氏好得活像是穿了一條褲子。

  這種印象在眾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可現在呢?

  在皇商選拔的關鍵時刻,田氏給了周氏一刀背刺!

  借糧這等事,借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起初周員外覺著自己於皇商選拔無望,所以答應把糧商全都借給田氏。

  這很正常。

  後來得到顧詩君贈送的種子,覺得自己又有了希望,於是便不借了。

  這更加正常。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雖說那些個江湖草莽,武林遊俠曾講究捨生取義。

  即便付出生命,也絕不背棄信義。

  但……那是江湖草莽的事,他們是什麼?商賈啊!

  向來有著商人重利名聲的商賈!

  做出這等舉動,當真是再正常不過。

  你若是要求商賈像聖人老爺一般無私奉獻,那才是腦子秀逗了。

  所以說,周淮這一連串的舉動在他們看來很是正常。

  但田員外的舉動就不正常了!

  若有什麼矛盾,大可私底下去說。

  現在是什麼時候?皇商選拔的現場!

  稍微一個小失誤,就很有可能導致周氏的皇商名額付諸東流。

  可田員外偏偏選擇在這種時候挑事,其目的……不言而喻。

  所以眾人看向田員外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就連伍雲軒也是一愣,著實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頓了頓,便道:「你說得不錯,朝廷選拔皇商,應當優先考慮商賈人品,至於產品,還在其次。」

  「為皇家服務,最重要的,自然是忠誠。」

  「若是周氏當真如你所說,乃背信棄義之輩,那此次皇商選拔,我還需斟酌一二。」

  轟!

  此言一出,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周員外當真是被害慘了,千辛萬苦,求來了畝產四百公斤的種子,本以為穩操勝券,可誰承想,竟死在自己人手裡。」

  「唉,田員外平日裡看起來老實憨厚,沒想到關鍵時刻,竟做得這般決絕。」

  「萬般努力,皆盡付之一炬,周員外心裡怕是不好受吧。」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將目光投向周淮。

  只見其低著頭,緘默無言。

  若是說這番話的是安氏,周淮大可跳出來與其理論,若是情緒激烈,說不準還會動起手來。

  可偏偏,說這話的是田氏!

  而且他還確實答應過,會把糧食給人家。

  於情於理,周淮心中都有個疙瘩。

  覺得此事自己做得有些不地道,所以此刻即便面對田員外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他也沒有辯駁。

  「周淮,此事可否屬實?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此事……屬實,周淮無話可說。」

  有些商人重利,做的是短期買賣。

  有些商人重誠信,做的則是長期買賣。

  周淮無疑是後者。

  在商海浮沉的這幾十年,他確實做過很多髒事,心中堅守的道義也被摧毀得差不多。

  但唯獨誠信二字,依舊存在。

  且被其奉為圭臬,當成商業聖經。

  他不反駁,一來是答應了田員外的事情未曾做到,二來則是確有其事,他無法反駁。

  「糊塗啊!周員外當真糊塗!這等事後,怎麼能承認。」

  「唉,周員外看著性情暴烈,實則是個忠厚的老實人啊!」

  「田員外當真是不地道,怎能做出這等事。」

  現場眾人議論紛紛,只有一個人暗自狂喜。

  那便是安員外!

  他心想,若是周記因為此事被淘汰了。

  那此次皇商選拔,豈不還是只能落在我安氏頭上?

  想到此處,他險些沒能忍住,偷笑出來。

  「既然你沒有辯詞,那選拔之事,只能暫且作罷,等我查明真相之後再議。」伍雲軒如是說。

  噗嗤!

  聽聞此言,安員外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

  當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不亡我安氏啊!

  然而,這聲嗤笑落在周員外耳中,卻顯得那般刺耳。

  叫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怒斥道:「安老賊,若不是你派遣賊子,壞我稻田,安能有此事?」

  「若說我背信棄義,你便是無恥下流,又有何資格當選皇商?」

  聞言,安員外眉頭一皺,詫異道:「你在說什麼?」

  「姓周的,飯可以亂吃,話可以不能亂說。」

  「我何時壞了你稻田?再說了,你周家幾百畝稻田,我壞得過來嗎?」

  「哼,還要狡辯,那蝗蟲過境之事,不是你做的?」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沉寂的大堂,再度熱鬧起來。

  「我的天啊,周員外田裡遭的蝗蟲,竟是安員外放的?」

  「沒想到,著實沒想到,相隔著一條淮河,這安員外是怎麼把蝗蟲放過去的,此等手段,倒也著實高明。」

  「高明有什麼用?害人害己罷了,不信你們看伍大人臉色。」

  聽聞此言,眾人齊齊看去,發現果不其然,伍雲軒正鐵青著臉。

  下一刻,便是怒斥出聲:

  「說了,皇商選拔,最重人品!」

  「你們偏偏要在私底下,行那鬼祟之事,構陷之舉。」

  「一個也就罷了,竟全都這樣。如此德行,若北方戰事一起,叫我如何敢把運送軍糧的任務交託給你們?」

  「當真是氣煞我也!」

  伍雲軒發怒,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唯獨安員外,只覺詫異又荒唐。

  自己當真是比竇娥還冤。

  「伍大人明鑑,選拔期間,我一直待在江南,絕沒有行那鬼祟之事!」

  「安老賊,你放屁!」

  「田兄親口說你曾去淮南找他飲酒,還親眼看見有宵小之輩在我稻田中行鬼祟之事。他當時害怕出事,本想告訴我,還是被你勸退。」

  「你可敢說,沒有此事?」

  伍雲軒還沒說話,周淮便站了出來,呵斥道。

  然而,聽聞此言,安員外只覺得更加詫異。

  情緒也激動起來,怒道:「姓周的,你莫要血口噴人,我說未曾去過淮南,便是未曾去過。更別說找田員外飲酒,實在是無稽之談。」

  「哼,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看就該把你關進大牢,挨上幾大板,才能落下淚來,說出實情。」周淮著實氣到了,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姓安的嘴能這麼硬。

  都事到臨頭了,依舊理直氣壯地狡辯。

  「還請大人明察,還草民清白!」安員外見和周淮說不清楚,便轉身向伍雲軒作揖道。

  伍雲軒聞言,則是眉頭緊皺,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田員外。

  此事明明是因他而起,兩人的爭吵中也多次提及他。

  可為何,他卻不出來作證?

  「田員外,你有何高見?」

  此言一出,霎時間,整個大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田員外身上。

  「老田,你快些說,當初姓安的是否來找你喝酒,還曾讓你向我隱瞞那群宵小之輩?」周淮急忙道。

  「老田,我是相信你為人的,你可莫要憑空污我清白。」安員外如是道。

  面對兩人的追問,剛才還擲地有聲的田員外,此刻卻是支支吾吾起來,許久不曾吐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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