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大堂內,短暫的寂靜過後,瞬間便陷入了嘈雜之中。
當真不能怪這些人,實在是因為,這些年以來,田氏和周氏好得活像是穿了一條褲子。
這種印象在眾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可現在呢?
在皇商選拔的關鍵時刻,田氏給了周氏一刀背刺!
借糧這等事,借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起初周員外覺著自己於皇商選拔無望,所以答應把糧商全都借給田氏。
這很正常。
後來得到顧詩君贈送的種子,覺得自己又有了希望,於是便不借了。
這更加正常。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雖說那些個江湖草莽,武林遊俠曾講究捨生取義。
即便付出生命,也絕不背棄信義。
但……那是江湖草莽的事,他們是什麼?商賈啊!
向來有著商人重利名聲的商賈!
做出這等舉動,當真是再正常不過。
你若是要求商賈像聖人老爺一般無私奉獻,那才是腦子秀逗了。
所以說,周淮這一連串的舉動在他們看來很是正常。
但田員外的舉動就不正常了!
若有什麼矛盾,大可私底下去說。
現在是什麼時候?皇商選拔的現場!
稍微一個小失誤,就很有可能導致周氏的皇商名額付諸東流。
可田員外偏偏選擇在這種時候挑事,其目的……不言而喻。
所以眾人看向田員外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就連伍雲軒也是一愣,著實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頓了頓,便道:「你說得不錯,朝廷選拔皇商,應當優先考慮商賈人品,至於產品,還在其次。」
「為皇家服務,最重要的,自然是忠誠。」
「若是周氏當真如你所說,乃背信棄義之輩,那此次皇商選拔,我還需斟酌一二。」
轟!
此言一出,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周員外當真是被害慘了,千辛萬苦,求來了畝產四百公斤的種子,本以為穩操勝券,可誰承想,竟死在自己人手裡。」
「唉,田員外平日裡看起來老實憨厚,沒想到關鍵時刻,竟做得這般決絕。」
「萬般努力,皆盡付之一炬,周員外心裡怕是不好受吧。」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將目光投向周淮。
只見其低著頭,緘默無言。
若是說這番話的是安氏,周淮大可跳出來與其理論,若是情緒激烈,說不準還會動起手來。
可偏偏,說這話的是田氏!
而且他還確實答應過,會把糧食給人家。
於情於理,周淮心中都有個疙瘩。
覺得此事自己做得有些不地道,所以此刻即便面對田員外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他也沒有辯駁。
「周淮,此事可否屬實?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此事……屬實,周淮無話可說。」
有些商人重利,做的是短期買賣。
有些商人重誠信,做的則是長期買賣。
周淮無疑是後者。
在商海浮沉的這幾十年,他確實做過很多髒事,心中堅守的道義也被摧毀得差不多。
但唯獨誠信二字,依舊存在。
且被其奉為圭臬,當成商業聖經。
他不反駁,一來是答應了田員外的事情未曾做到,二來則是確有其事,他無法反駁。
「糊塗啊!周員外當真糊塗!這等事後,怎麼能承認。」
「唉,周員外看著性情暴烈,實則是個忠厚的老實人啊!」
「田員外當真是不地道,怎能做出這等事。」
現場眾人議論紛紛,只有一個人暗自狂喜。
那便是安員外!
他心想,若是周記因為此事被淘汰了。
那此次皇商選拔,豈不還是只能落在我安氏頭上?
想到此處,他險些沒能忍住,偷笑出來。
「既然你沒有辯詞,那選拔之事,只能暫且作罷,等我查明真相之後再議。」伍雲軒如是說。
噗嗤!
聽聞此言,安員外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
當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不亡我安氏啊!
然而,這聲嗤笑落在周員外耳中,卻顯得那般刺耳。
叫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怒斥道:「安老賊,若不是你派遣賊子,壞我稻田,安能有此事?」
「若說我背信棄義,你便是無恥下流,又有何資格當選皇商?」
聞言,安員外眉頭一皺,詫異道:「你在說什麼?」
「姓周的,飯可以亂吃,話可以不能亂說。」
「我何時壞了你稻田?再說了,你周家幾百畝稻田,我壞得過來嗎?」
「哼,還要狡辯,那蝗蟲過境之事,不是你做的?」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沉寂的大堂,再度熱鬧起來。
「我的天啊,周員外田裡遭的蝗蟲,竟是安員外放的?」
「沒想到,著實沒想到,相隔著一條淮河,這安員外是怎麼把蝗蟲放過去的,此等手段,倒也著實高明。」
「高明有什麼用?害人害己罷了,不信你們看伍大人臉色。」
聽聞此言,眾人齊齊看去,發現果不其然,伍雲軒正鐵青著臉。
下一刻,便是怒斥出聲:
「說了,皇商選拔,最重人品!」
「你們偏偏要在私底下,行那鬼祟之事,構陷之舉。」
「一個也就罷了,竟全都這樣。如此德行,若北方戰事一起,叫我如何敢把運送軍糧的任務交託給你們?」
「當真是氣煞我也!」
伍雲軒發怒,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唯獨安員外,只覺詫異又荒唐。
自己當真是比竇娥還冤。
「伍大人明鑑,選拔期間,我一直待在江南,絕沒有行那鬼祟之事!」
「安老賊,你放屁!」
「田兄親口說你曾去淮南找他飲酒,還親眼看見有宵小之輩在我稻田中行鬼祟之事。他當時害怕出事,本想告訴我,還是被你勸退。」
「你可敢說,沒有此事?」
伍雲軒還沒說話,周淮便站了出來,呵斥道。
然而,聽聞此言,安員外只覺得更加詫異。
情緒也激動起來,怒道:「姓周的,你莫要血口噴人,我說未曾去過淮南,便是未曾去過。更別說找田員外飲酒,實在是無稽之談。」
「哼,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看就該把你關進大牢,挨上幾大板,才能落下淚來,說出實情。」周淮著實氣到了,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姓安的嘴能這麼硬。
都事到臨頭了,依舊理直氣壯地狡辯。
「還請大人明察,還草民清白!」安員外見和周淮說不清楚,便轉身向伍雲軒作揖道。
伍雲軒聞言,則是眉頭緊皺,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田員外。
此事明明是因他而起,兩人的爭吵中也多次提及他。
可為何,他卻不出來作證?
「田員外,你有何高見?」
此言一出,霎時間,整個大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田員外身上。
「老田,你快些說,當初姓安的是否來找你喝酒,還曾讓你向我隱瞞那群宵小之輩?」周淮急忙道。
「老田,我是相信你為人的,你可莫要憑空污我清白。」安員外如是道。
面對兩人的追問,剛才還擲地有聲的田員外,此刻卻是支支吾吾起來,許久不曾吐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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