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眨個眼的工夫,耶律花模面前的缺口,突然被一片花花綠綠的門旗所遮擋。
和輕騎兵不同,重甲騎兵在縱馬奔馳的時候,由於身上重鎧的束縛,幾乎無法拉弓放箭。
耶律花模心裡有些犯嘀咕,只是,重甲騎兵部隊一旦全面提速之後,就再不能整體轉向,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五十步,李家軍擺下的門旗越來越近,契丹人卻沒遭到弓箭的打擊,耶律花模心裡猛的一沉,這是怎麼回事?
耶律花模此前和周軍打過無數次交道,頗知道周軍的底細。雄州和霸州的南蠻子軍隊,在面對契丹鐵騎衝鋒的時候,往往由於害怕,隔著老遠就開始放箭,而此時契丹鐵騎尚未進入弓弩的射程之內。
可是,耶律花模的鼻尖都快挨上門旗了,李家軍那邊竟然還沒弓箭射出,實在是詭異之極!
就在耶律花模還沒轉過念頭之際,站在前線指揮車上的廖山河,猛的揮下右臂,厲聲喝道:「弓弩營,射!」
伴隨著廖山河的命令,李家軍的營地的上空,驟然響起嘹亮的銅號聲,「滴滴滴噠滴噠……」
「咻咻咻……」耶律花模剛聽見密集的弦響聲,就見眼前陡然一暗,密集的弩矢仿佛潑水一般,劈頭蓋臉的砸進契丹重甲騎兵的陣營。
「啊……」
「呃……」
「哇……」
如今近距離的神臂弩射擊,就連李中易的那身特製明光鎧都吃不消,何況是大批量裝備的所謂重甲呢?
契丹的勇士們,瞬間倒下了一大片,護在耶律花模身前的親牙們,仿佛被刀削過的豆腐一樣,硬生生被切掉了好幾層!
耶律花模下意識的俯下身子,他原本以為箭雨之間總會有比較長的間隔,只要熬過這呀波打擊,損失不會太大的。
誰曾想,南蠻子大營中射出的弩矢,仿佛山洪爆發一般,浩浩蕩蕩,勢不可當,永不停歇!
重甲騎兵的充分速度不快,但勝在鐵甲和馬鎧厲害,一般的羽箭即使能夠刺破鐵甲或馬鎧,也無法造成致命的傷害。
可是,李家軍用的都是百鍊精鋼鍛造的三棱破甲箭,箭頭處不僅帶彎鉤,還和三棱軍刺一樣,挖出了三道深深的血槽。
這種歹毒的破甲箭,只要扎入胸腹之中,必定會勾住腸子。以契丹人貧瘠的外科創傷知識,只能眼睜睜看著傷者的魂魄飛往木葉山,去拜見契丹人的祖神!
耶律花模也不是等閒之輩,他聽見身邊悽慘的叫聲,便知道不妙,趕緊操起掛在鞍上的小盾,遮擋在身前,想要避開李家軍的弩矢打擊。
然而,小盾實在是太小了,耶律花模最心腹的親牙,一個不留神,便被冷箭射中眼窩,寒著寒芒的矢頭,扎穿後腦的顱骨,戳破鐵盔,暴露在了耶律花模的眼前。
還沒等耶律花模反應過來,親牙已經掉落馬下,被自家的重甲鐵騎踩成了肉泥。
別說是重甲騎兵部隊,就算是輕騎兵衝鋒,只要失誤掉下馬去,必定會被踩得不成人形。
事到臨頭,耶律花模比誰都清楚,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只能硬著頭皮朝前沖了。
花花綠綠的門旗,在無數柄契丹長刀的砍劈之下,轟然倒塌,耶律花模的眼前,赫然是寬約十丈豁口。
耶律花模的精神陡然一振,終於要見真章了,然而,下一刻,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只見,豁口處擺著大腿般粗細的尖木樁。
一排排被削尖的木樁,參差不齊的直指馬腹,耶律花模心下大駭,就這種直接撞上去,駿馬必死,人必飛上半空,也是個死。
事到如今,耶律花模即使想投降求饒,也來不及了,他只要被頂落馬下,必定被無數隻馬蹄,踩得稀巴爛。
「加速,加速……」耶律花模把眼一閉,狠狠的夾緊馬腹,橫下一條心朝巨型拒馬陣衝鋒了過去。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單筒望眼鏡,點了點頭,嘆道:「國力鼎盛時期的契丹鐵騎,確實名不虛傳吶。明知道必死,卻有股子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死士精神。」
「只可惜,他們遇上了戰無不勝的您?」葉曉蘭的無理插話,惹來竹娘的兇狠的冷眼。
方才,葉曉蘭借著給男人拿餅遞水的工夫,死活賴著不肯離開男人的身邊,竹娘就已經很有意見了。
「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沒看見爺正在指揮作戰麼?耽誤了軍機大事,你就算有八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竹娘毫不客氣的訓斥,葉曉蘭又急又氣,差點就掉了眼淚。
竹娘清楚的看見,葉曉蘭迅速掏出絲帕抹了把眼眶,儘管眼圈有點泛紅,終究還是沒哭出來。
「好一個急智過人的浪蹄子。」竹娘眼睜睜的看著葉曉蘭生下兒子後,在李中易身邊留連的時間,也跟跟著越來越長了,真等她成了氣候,折賽花將來何以自處?
「軍國大事,你一個女流之輩也敢摻合?還不速速退下?」李中易很不喜歡,也極不希望後宅的女人摻合軍務大事,儘管葉曉蘭是他叫來送吃食的,但也不能就這麼慣著她,必須給個教訓,讓她長長記性,「下去自領家法,鞭五下。」
「爺……」葉曉蘭這下子真被嚇哭了,李中易親手製作的家法,她雖然還沒嘗過滋味,卻見識過韓湘蘭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慘不忍睹。
「叉下去!」李中易頭也沒回,冷然吩咐了下去。
佩劍侍女們早就看葉曉蘭不順眼了,得了主人的親口之命,就像是老鷹捉小雞一般,毫不客氣的架起葉曉蘭的兩隻粉臂,簡單粗暴的拖下了指揮車。
這邊廂,耶律花模連人帶馬,一起往下沉去,他當即意識到,中計了,上當了,狡猾的南蠻子居然在的門旗的後邊,挖了足以致命的深坑。
「轟……」後掉入陷阱的重甲騎士連同重鎧駿馬,勢不可當的砸到耶律花模的身上。
耶律花模眼前猛的一黑,巨大的痛楚隨即將他撕裂,最後的意識定格於悽慘的嘆息:「悔不該來!」
廖山河才不管耶律花模是在後悔,還是在嘆息,當第一波契丹重甲騎兵掉入陷坑之後,他果斷的劈下右手。
一直用單筒望遠鏡盯著廖山河右手的炮營傳令官,隨即大聲喝道:「廖都使有令,按照原定計劃,發射雞尾酒。」
「呼!呼!呼!」早就待命的擊發手,揮舞著手裡的大鐵錘,狠狠的砸在機括上邊,隨即幾十隻瓶口插著點燃了信香的雞尾酒瓶,騰空而起,幾乎眨個眼的工夫,便落到了契丹重甲鐵騎的陣中。
「啊……」
「著火了……」
「火……火……」
「哎呀,我的手也燒起來了……」
「天吶,怎麼撲不滅……」
「救命啊……」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契丹人,轉眼間,便被魔鬼雞尾酒點燃,簡直就像是人形蠟燭一般。
堆積進陷坑裡的契丹人,鬼哭狼嚎著想要爬出火海,可是,手剛挨上坑沿,就被自己的同伴抱住大腿,又給拖了下去。
「哼,這是魔鬼的懲罰!」李中易放下單筒望遠鏡,冷酷無情的說,「從此以後,我要叫契丹人看見咱們,就兩腿發軟,提不起刀,拉不開弦,催不動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