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聽了李雲瀟的建議,不由笑了,抬手拍了拍李雲瀟的肩膀,感嘆道:「自河池軍興以來,瀟松進步頗多,再過個十年八載的,吾必不如你。」
李雲瀟聽了李中易的打趣之言,不由一陣惡寒,低下頭悶悶的說:「小的這點子本事,全是您手把手教出來的,您還不知道小的能吃幾碗乾飯?」
李中易哈哈一笑,又拍了拍李雲瀟的肩膀,嘆道:「吾之趙子龍,已長成參天大樹矣。」
笑罷之後,李中易心裡卻是一陣落寞,難怪古有雲,上位者最孤獨!
隨著李家軍的實力不斷膨脹,李中易的威望日隆,已經很少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說真話,發牢騷了,包括李雲瀟在內。
旁人且不去說它,李雲瀟成長得很快,卻也越來越沉默寡言。
與此相應的是,李中易用李雲瀟也越來越順手了。很多時候,李中易根本毋鬚髮話,一個眼神瞟過去,李雲瀟便知道該怎麼去做。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不成!
李中易其實也很能夠理解李雲瀟的難處,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誰人不懂?
只不過,李中易連個說知心話的朋友,都很難找出一人,心裡多少有些不是個滋味。
也許是察覺到了李中易的情緒有異,李雲瀟心裡猛的打了個突,果斷決定岔開話題,拱著手說:「爺,您覺著如何?」
李中易擺了擺手,微微一笑,說:「單看在此處建塢堡,便知所謂的青河崔一脈,是個什麼樣的貨色。薊州是座大城,溝深牆高,糧草齊備,又建有瓮城,即使有姓崔的做內應,只怕是反誤了卿卿的性命。」
李雲瀟猛一拍大腿,怪聲叫道:「如果不是您一語道破天機,小的只怕是依然執迷不悟。」
李中易暗暗嘆了口氣,李雲瀟這小子已經學會了恰到好處的拍馬屁,拍得很有水準,他究竟是應該高興呢,還是該擔憂呢?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只要李雲瀟一如既往的忠誠,知道什麼就回答什麼,不替任何人遮掩,李中易也懶得過多計較。
換位思考一下,李中易對柴榮又何嘗不是戰戰兢兢,謹小慎微呢?
「瀟松啊,你吩咐下去,一定要注意搜索牆壁內的夾縫。咱們二入開京的時候,有人居然躲在外牆的夾層裡邊,想要暗算老子……」李中易隨便找了個由頭,借題發揮的敲打李雲瀟。
李雲瀟當即嚇得變了顏色,趕忙低下腦袋,惶恐不安的解釋說:「爺,自從那次險惡釀成大禍之後,小的足有半個月沒睡好覺,只要一閉上眼睛,腦子全是那刺客的模樣。」
李中易暗暗點頭,李雲瀟雖然被嚇住了,卻沒傻拉巴幾的跪地求饒。如果,李雲瀟真的跪地請罪,李中易絕對會起疑心。
軍中的大將之中,就數李雲瀟待在李中易身邊的時間最久,他不僅是近衛軍的都指揮使,更是李家大宅的大總管。
李中易和李雲瀟之間,既有主慈仆忠之舊誼,又有君臣相得之樂。如果,李雲瀟因為害怕惹禍,而自外於李中易,李中易顯然不會好受。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其實是相輔相成的。一般情況下,如果有人做了對不起朋友的壞事,心思難免會重,聚會難免會儘可能的少。
「主公,臣不該心思過重,有些話都不敢和您說……」李雲瀟只要一想到李中易險些被刺,本該重重的治罪,卻輕輕的放過了他,心裡的感激之情,不由迅速漫過了心房堤壩,「不過,臣身處嫌疑之地,不得不謹言慎行。您曾經教導過臣,少說空話,多辦實事。臣請辭內宅總管之職,懇請主公您務必允准。」
隨著李中易兒子數量的不斷增多,李雲瀟心頭的那根緊張之弦,終於繃不住了。
提刀上馬,衝鋒陷陣,甚至替李中易擋槍掩箭,李雲瀟都無所畏懼。可是,隨著老李家的少主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出世,並漸漸長大,李雲瀟真的怕了。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李雲瀟怕的不是現在,而是將來必然會出現的世子之爭。
「瀟松啊,相信我,將來若有那麼一天,事前必會替你及你的家族尋一條光明正道。」李中易重重的一掌,拍在李雲瀟的肩頭,他們倆名為君臣主僕,實際上情同手足。
只要李雲瀟一直忠心耿耿,又遵紀守法,李中易完全不介意,將來立世子之前,提前替李雲瀟謀劃一番必要的出路。
「爺……」一直沒跪的李雲瀟,實在忍不住,跪伏於李中易的腳邊,放聲嚎啕大哭。
李中易見守在不遠處的侍從們,紛紛看了過來,他不由抬腿踢了踢李雲瀟的屁股,沒好氣罵道:「瞧你那副慫樣,趕緊給老子滾蛋,有多遠滾多遠,瞧見你就五心煩躁。」
李雲瀟慌忙爬起身子,抬起衣袖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滿心歡喜的掉頭就跑。
李中易眼瞅著李雲瀟的蹦蹦跳跳的背影,心裡卻在感嘆不已,忠心耿耿的李雲瀟一直都在,可是,親密無間什麼話都敢說的李瀟松,從此一去不復返,再也回不來了!
李雲瀟親自帶人,在堡內折騰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之後,這才拍馬出堡,恭請李中易入住堡主府內。
這時,李中易已經和竹娘說了好一會子閒話,從東家長,到西家短,仿佛長舌婦一般,無所不談,還都是瑣碎的生活小事。
李中易的妻妾之中,論感激之情,李七娘當仁不讓。論征服的成就感,非葉曉蘭和韓湘蘭莫屬。
但是,若問李中易和誰在一起最自在,什麼話都可以說,必是竹娘無疑。
竹娘雖是折賽花的侍婢出身,大戶里的彎彎繞繞她都懂,但是,在李中易的面前,她從來沒有替折家說過半句好話。
俗話說得好,無欲則剛,李中易也是個怪胎,偏偏喜歡直來直去,且從無私心的竹娘。
現代人,很可能罵李中易是一匹厚顏無恥的種馬,而且是超級大種馬。
可是,在這後周的時代,以李中易的權勢和地位,僅有區區數妾而已,非但不是顯擺,反而失了他當朝相公兼頭號大軍閥的聲威。
別說李中易了,就算是比他窮一萬倍的趙匡胤的身邊,已有十八個妾室。
至於,淮南節度使,使相李重進,更是有妾五十多名。
對於藩鎮們而言,身邊的女人多,並不僅僅是好色那麼簡單,更主要的是,符合身份的排場需要。
李雲瀟只看楊小乙守在竹娘的車前,便知道李中易和她在一起,便下馬走到車窗前,小聲稟道:「爺,這是姓崔的供狀,請您過目。」
李中易知道李雲瀟是個精細之人,等閒的書信不可能拿到他跟前來現眼,便伸手接過供狀,仔細的看了一遍,不由笑出了聲,「這位崔瑰仁兄為了活命,還真敢吹牛啊。嘿嘿,你把姓崔的提來這裡,老子要親自審審他。」
「喏。」
不大的工夫,早有準備的李雲瀟領著幾名親衛牙兵,將那位崔瑰老兄推推搡搡的弄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跪下。」李雲瀟沉聲喝斥崔瑰,令其大禮參拜。李家軍中沒有下跪這麼一說,但這並不意味著,當了漢奸的崔瑰有不跪的資格。
「小人崔瑰,拜見李相公。」
實際上,崔瑰沒等李雲瀟把話說完,已經乖乖的雙膝跪地,重重的叩了九個的響頭,額上已然見血。
李中易撇了撇嘴,古往今來的漢奸都是一個鳥樣,沒抓住他吧,欺負老百姓一套一套的,花樣百變,心狠手毒。
可是,漢奸一旦就擒,軟骨頭病立時發作,瞧崔瑰那副恭順之極的模樣,比跪拜他的自家親爹還要虔誠無數倍。
「來人,取紙筆來。」李中易揚聲吩咐之後,當場命崔瑰寫出清河崔氏以及薊州崔氏的家譜詳情。
「慢慢的寫,仔細的寫,認真的寫,若有一字作偽,吾也懶得將你千刀萬剮,索性車裂算了。」李中易出其不意的讓崔瑰默寫家譜,實在是大出於崔瑰的意料之外。
崔瑰眨了眨眼,眼珠子轉動間,頓時來了主意,他故作為難的樣子,小聲抽泣道:「小人幼年之時,曾因淘氣爬到大樹之上,不慎跌下,腦子有點不太靈光,記憶力差極了。」
「哦?」李中易差點笑噴了,尼瑪,這不是和起點穿越小說里,主角亮相的台詞幾乎一模一樣麼?
李中易也眨了眨眼,忽然問崔瑰:「手機打不通了?」他有些懷疑崔瑰是另一個穿越者,故意冷不丁的試探一下。
一直盯著崔瑰兩眼的李中易,只看到了滿滿的疑惑,並沒有發現情緒的絲毫波動。
李中易自嘲的笑了,看來,他想太多了,崔瑰只是個貨真價實的投靠了契丹人的漢奸罷了。
「既然腦子不靈光了,留你何用?」李中易翻臉比翻書還快,「拖下去,砍下首級,拿來我看。」
崔瑰有辦法找到內應也好,純屬騙人也罷,從李中易懷疑他也是穿越者的那一刻起,崔瑰已經算是死人了。
「啊……」牙兵們不由分說的將崔瑰堵上嘴,拖到一旁,手起刀落,砍下首級後,用托盤裝了捧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仔細的看了好幾眼,這才吩咐人,把首級拿去大坑那邊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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