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只要一想到無意中被炸死的那十幾個老工匠,心裡就別提有多傷感,就目前的狀態而言,可謂是千軍易得一匠難求。
儘管李中易是名醫,也確實懂一些化學原理,可他畢竟不是火*藥專家。
俗話說的好,隔行如隔山,李中易知道黑*火*藥的配比方案,那還是看雜書得來的印象。
至於t*n*t怎麼弄,李中易確實不太明白,他只知道甲午海戰的時候倭軍用的就是穩定性很差的硝*化*甘*油。
在火*藥的製造和儲存過程中嚴禁菸火,這是基本的安全常識,為此,李中易親手制定了異常苛刻的操作條令,在軍中沒人敢違背。
正應有那句老話,觀念落後就要吃虧。誰又能夠想像得到,為了更逼真的測試爆*炸效果,現場不僅有馬車之類的雜物,更有人無意中將做菜用的豬油塞到了馬車底下,結果是爆炸的威力超過了李中易標定的安全躲避距離,十幾個老工匠當場被紛飛的碎石砸死。
起初,大家都不知道威力突然爆漲好幾倍的真相,後來,李中易從軍法司的詳細盤問筆錄里找到了疑點:煉化過的豬油。
大石、馬車、巨木這些都是死物,不可能和威力突然爆增有關,李中易確定目標之後,親自帶人反覆實驗並做好了詳細的步驟記錄,最終確定:煉化過的豬油裡面應該含有某種特殊的成分,可以使威力翻倍。
由於是作戰途中,李中易也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親自去研究,豬油之中含有哪些必要的成分?
不過,李中易畢竟是科班出身,他隱隱約約察覺到,經過煉化的豬油裡面,應該含有甘*油,而甘*油和硫*酸經過合適的配比,恰是硝*酸*甘*油的重要原料。
以前,李中易為了忽悠柴榮,曾經利用綠礬(硫酸亞鐵)提取出了濃硫酸。只不過,李中易並不知道怎麼提煉甘*油,硝*酸*甘*油也就無從談起。
這一次,十幾名老工匠的巨大損失,可謂是塞翁失馬,在李中易的面前豁然打了一扇通向威爾伯蘭德實驗之門。
長達一個多時辰的部署會介紹會上,楊無雙代表參議司所宣讀了軍事作戰計劃,他列舉了從存糧剩餘支持天數、馬料還可支撐多久、弓弩可以應付幾場戰役、配重投石機的生產進度,一直到某個具體的隊正,在作戰之時的任務重點,不僅包羅萬象而且異常之詳盡,
孫子曰:兵無常形,水無常勢,這要求的是因地制宜。
在和機動力強悍的契丹人作戰之時,配重投石機這種笨重龐大的作戰工具,完全不在李中易的考慮範圍之內。
無論是党項一族,還是契丹人,都是馬背上的民族,其戰略優勢決定了,他們強調的是高度機動能力和臨陣突擊能力,仍然顯得笨重的回回炮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然而,李家軍這次面對的是以步軍為主的高麗逆軍,陣地戰顯然無法避免,那麼,李中易早就考慮過的回回炮,很自然的被擺到了檯面上。
歷代中原政權,雖然也能夠造出威力巨大的拋石工具,卻因為十分笨重和龐大的體積,只適用於船載或是曠日持久的攻城戰。
回回炮的原理,其實並不複雜,其核心技術便是配重拋物。遺憾的是,在回回炮問世之前,歷代中原王朝的工匠們並沒有意識到配重拋物這個關鍵性的因素。
火*藥、火*銃都是中國人率先發明的,炸*藥以及火炮技術卻在歐洲被發揚光大,反被英國人用來征服東方,這實在是令人感到異常遺憾。
儘管參議司的計劃已經十分詳盡,可是,自由討論的時候,廖山河依然提出了補充意見。
「山長,各位同僚,在下以為應該儘可能的將高麗叛軍吸引出開京,同時預先安排好騎軍包抄城門,以減輕將士們於街巷之中的傷亡。」廖山河嘆了口氣,「上次拿下榆關之後,我軍白白多損失了好幾十個弟兄,唉,可惜了啊,那可都是身經百戰的猛士啊。在下必須提醒諸位同僚,在狹小的街巷之中,躲在暗處的契丹人射出的冷箭,的確令人防不勝防。」
李中易聽了此話,不由頻頻點頭,廖山河說的半點沒錯,非常有道理。
自古以來的巷戰,對於想儘量減輕傷亡的進攻方來說,都是令人頭疼的大問題。
由於受到禁軍編制的限制,李中易為了不礙朝廷的眼,一直採取變通的方法,一直用培養士官或低級軍官的方法來訓練普通士兵。
這麼幹的好處是明擺著,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一旦形勢發展的需要,李家軍既可以迅速的擴軍,又不至於太過影響部隊的戰鬥力。
凡事有利有弊,隨之而來的大麻煩卻是,足以勝任士官重任並且識字的優秀士兵,每次損失超過十個,都足以令李中易感到異常之肉疼。
就在李中易有些感懷的時候,宋雲祥卻目不轉睛的盯在廖山河的身上,山長,廖山河居然這麼稱呼李中易,這多少令宋雲祥有些感到意外。
以前,大家基本上都是按照跟隨李中易的不同時間段,或稱靈帥,或曰相帥、又或是鄉帥,可謂是多種多樣,顯得山頭林立。
如今,廖山河開了高級將領的先河,格外的引人注目。
宋雲祥仔細的一想,山長的稱謂其實比他以前叫的靈帥,派系色彩的確顯得弱了許多,並且突出了李中易的老師和長輩地位。
持仁義禮智信,敬天地君親師,乃是人倫至道!
弟子事師,敬同於父!父者,君父也!君父者,主公也!
宋雲祥想通了這一層邏輯之後,不禁大為佩服廖山河的敏銳神經,趁廖山河說得口乾舌躁之際,他果斷插話說:「山長,各位袍澤,在下以為,既然有五條地道,與其全部用來轟牆,不如連夜計算好高麗棒子的布陣地域,等到時機成熟之後,來個中間開花,嘿嘿,那個效果想必不會比轟塌開京城牆差多少吧?」
「咦……」
「滋……」
「妙啊……」
「妙計……」
「棒,棒極了……」
宋雲祥的想法一經提出,立時引來眾人的一片叫好聲,讚嘆之語不絕於耳。
李中易摸著下巴,十分有趣的望著宋雲祥,廖山河喊出山長的時候,他雖然聽見了,倒也沒有特別在意。
在李中易當副院長的那個年代,網絡上的校長(山長),基本上代指常凱申,常校長,而且肯定不算是褒義詞。
如今,宋雲祥跟在廖山河的後面,喊出了山長二字,倒引起了李中易的重視。
堡壘永遠是從內部被攻破的,以李中易如今的權勢和地位,對他威脅最大的其實是李家軍內的各大山頭,聯合起來反噬其主。
說實話,李中易也忌諱軍內的某個山頭勢力膨脹到不可制約的程度,所以,類似軍法司、鎮撫等監督系統應運而生,目的就是制衡軍頭的勢力和野心。
「山長,學生以為應該分出兩股騎兵,等棺彈被點燃後,立即從兩翼殺出,及時的擴大戰果。」劉賀揚不僅喊出了山長,更以學生自居,這不禁令廖山河等人大跌眼鏡。
李中易莞爾一笑,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荒謬,令他當即聯想到了一個經典的電影場景。
「在座的諸位,有誰帶了步兵操典?」校長突然發問,一時舉座皆啞,眾人面面相覷,誰都摸不著頭腦。
「報告校長,學生恩伯帶了。」某馬屁精於眾目睽睽之下,順手從兜里摸出了所謂的步兵操典,朝著眾人晃了晃,看似沒啥實則內心翻江倒海,萬分得意。
軍中的巨頭們一個接著一個喊出了山長,並且以學生自居,等於是在正式的場合,坐實了師生關係。
實際上,李中易在講武堂內授課的時間非常之多,此前也只有低級軍官以山長稱呼李中易。
經過幾個時辰的商議,李中易拍板定下了最終的作戰計劃,由參議司緊急製作文本,並迅速下發到了隊正這一級軍官之手。
第二日凌晨,嘹亮的起床軍號適時吹響,把李中易從沉睡之中喚醒。
洗漱已畢,李中易就著羊肉湯,吃下了幾張烙餅,在竹娘的服侍下,將明光鎧穿戴整齊。
中軍大帳外,被牙兵牽著的「血殺」,一看見從帳內走出的李中易,便噴出響亮的鼻氣,撒著歡的搖頭晃尾,直往主人的身上蹭。
李中易含笑撫摸著「血殺」的長鬃,笑眯眯的說:「血殺我兒,咱們今兒個又要去見血了,喜歡麼?」
「希溜溜……」血殺陡然奮前兩隻前蹄,惡狠狠的蹬向半空之中,活脫脫馬踏天下的無匹氣勢。
李中易微笑著點了點頭,在牙兵的托舉下,翻身騎上血殺的脊背,視線環繞四周一圈,厲聲喝道:「兒郎們,隨吾殺敵!」
「殺敵,殺敵……」
「殺棒子……」
「搶……」有個不開眼的牙兵,簡直就是個楞頭青,居然當著李中易的面,囂張的喊出了三光棒子們的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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