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即位,頭等大事便是大賞群臣,赦免罪囚,示恩於天下人!
柴榮登基以來,一直勵精圖治,內修文德,外修武功,百姓也獲得了較好的休養生息的機會。最主要的是,李中易明里暗裡所主持的逍遙津集市,給整個帝國帶來了巨大的財稅收入。
經過,五年多的運作,逍遙津集市,每年的稅收都至少增加百分之三十以上。到今年,僅僅商稅一項,就給國庫帶來了數百萬貫的額外收入。
如今的大周國庫,可謂是異常之充裕,除了三司庫之外,就連宮中的左藏庫,都堆滿了錢帛。
所以,為了邀買人心,符太后和范質仔細商量之後,決定大賞群臣。
恩詔頒下之後,一時間,朝臣們皆大歡喜。李中易這個宰相,除了撈到一千貫文之外,腦袋上更多了個國公的稱號。
開國越國公,這便是李中易新晉的爵位,同時,李相公還得了一份永業收入,食實封七千戶。
相比於韓趙魏楚燕齊,這七個頂級國公,李中易所得的越國公,其實屬於第二等級的國公罷了。
越國和吳國,在春秋時,名義上都稱霸過中原。實際上,即使是他們最鼎盛時的聲威,也遠遠比不過由晉國分裂而成的韓趙魏這三國,更別提橫掃過六合的秦國。
范質被封為楚國公,王溥得了個韓國公,李谷是趙國公,魏仁浦、李筠和吳廷祚,分得了其餘的幾個國公,算是把戰國七雄的國公稱號,瓜分得一乾二淨。
惟獨,李瓊這個開平郡王,依然還是個郡王,只不過名義上稍微好聽一些罷了,他的新爵位是滑陽郡王。
值此新君登基。大赦天下之際,李瓊這個當朝宰相,所獲得的封賞,可謂是十分的薄了!
在贊禮官的唱喝聲中。范質領著宰相們,拜謝了新君的恩典。
緊接著,柴宗訓的兩個親弟弟,在奶嬤嬤的扶持之下,當著所有人的面。跪倒於御座之前,齊聲說:「臣弟,叩見皇兄。」
范質拈著鬍鬚,心中感到大為安定,儒門一向推崇的所謂大義名分已定,指的就是此時此刻。
名分既定,哪怕是親兄弟,此後也是君臣的分際。如果,這兩個皇子不知趣,想搞點什麼名堂出來。轉瞬之間,便可扣上叛逆的大帽子。
此所謂,師出有名,是也!
李中易默默的站在班次之中,別的事情,他沒怎麼在意,惟獨,趙老二所獲的爵位,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趙老二,原本就是宋州節度使。如今,朝廷更給他加上了宋國公的頭銜。
在春秋時期,宋莊公,曾經稱霸一時。這個名號算是個美號,甚至比李中易的所謂越國公,都要略勝一籌。
由此可見,符太后和范質,對趙老二的印象,還是頗為不錯滴。
帝國的老主人走了。新主人即了位,總算是從名分上,確立了柴宗訓的最高統治者地位。
至於,說是大赦天下,釋放罪犯,實際上,依然有屬於八不赦的重囚,無法享受到,改朝換代的幸福雨露。
帝國有了新主人之後,接下來,就是緊鑼密鼓的籌辦先帝的喪儀。
按照慣例,政事堂首相范質,當仁不讓的兼任了山陵使。其餘諸相包括李中易在內,分任道路使,請陵使,掃陵使等職。
在李中易看來,按照政事堂諸相的分工,雖然沒有治喪委員會之名,卻有其實。
和任一時期的帝國一樣,只要最高統治階層給予了高度重視,不管多麻煩的大事,都會辦得妥妥貼貼。
平日裡,善於偷奸耍滑,總是陽奉陰違的各級官吏們,在這種要命的緊要關頭,誰都惟恐被推出來當作是替罪羊,他們的辦事效率,簡直高得驚人。
相公各擔其責之後,為了給柴榮定廟號,王溥和李谷,終於抓住機會,和范質狠狠的爭辯了好幾回,並且驚動了符太后。
於是,在符太后的召喚之下,李中易又跟著班次,來到了先帝靈前的偏殿。
符太后淡淡的問:「諸位卿家,先帝的廟號,可曾議定?」
范質照例率先出場,拱著手回答說:「回太后娘娘的話,老臣以為,應定為世宗文皇帝。」
殿內的相公們,除了李中易、李筠和李瓊之外,皆是飽讀詩書的儒門精英。
所謂,世宗是守成令主的美號。本意是統緒自此開始,為一世之宗,含有皇族內部帝系轉移之意。
先帝柴榮,並非太祖郭威的親兒子,他以養子之尊登基稱帝之時,可不姓柴,而是姓郭。
後來,高平之戰後,郭榮御駕親征,不僅擊敗了北漢和契丹人的聯合進攻,更收復了數州之地,一時間威名大盛。
高平之戰不久,郭榮坐了龍椅,遂認祖歸宗,改回柴姓,這也就意味著,帝系的徹底轉移。
歷史上,廟號世宗的皇帝,比較著名的有:漢世宗劉徹、晉世宗司馬師、後周世宗柴榮、明世宗朱厚熜、清世宗愛新覺羅胤禛等。
王溥張嘴就想反駁,只可惜,符太后根本就不想聽他的道理,擺著手斷然做出了決定,「就依范相公所言。」
得了,符太后都已經表了態,王溥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至此,柴榮的廟號,正式定為世宗,諡號為極為美譽的一個「文」字。
從此以後,一般臣子們對柴榮的正式稱呼,必須是:我世宗文皇帝。
當然了,朝廷的重臣,尤其是政事堂的相公們,有資格簡稱兩個字:先帝。
封建規矩大於天,在科舉的時候,大周的貢生們在提及柴榮時的用語,也必須是三抬。如果只有兩抬,比如說,世宗文皇帝,嘿嘿,等著該考生的,就只能是黜落的悲劇命運了。
廟號和諡號,都拍了板之後,接下來,就輪到了陵寢的大問題。
本周太祖郭威臨終前,欽定皇陵於新鄭北郊的郭店,正式名稱為嵩陵。
柴榮的陵寢命名,范質沒敢獨斷,特意徵詢了符太后的意思。
符太后仔細的想了想,有些遲疑的說:「不如就叫慶陵吧?」她雖然讀過一些書,識得不少字,畢竟學問粗淺,擔心出醜露乖,丟了面子。
沒等范質說話,魏仁浦突然插話說:「先帝有大恩於天下臣民,無論是官紳還是庶民,皆須牢記先帝的恩德。」居然是在大拍符太后的馬屁。
李中易有些好奇的看著魏仁浦,這位政事內有名的好好相公,肯定有所圖吧?
魏仁浦主動站出來,支持符太后的意見,哪怕是范質,也不可能再出言反對。
於是,柴榮的陵寢,就這麼定了,叫作「慶陵」。
涉及到國喪的大事,一件接著一件的議定,就連李筠都被符太后問過意見,惟獨,李中易一直被晾在一旁,坐著很冷的冷板凳。
李中易心裡非常有數,符太后原本就看他不順眼,再加上,他現在又是柴玉娘的准老公,惡感疊著惡感,態度怎麼可能好呢?
當然了,李中易對於符太后的冷落,一點都不在意。
柴玉娘,那也是京城四姝之一,眾所周知的大美人兒,又是柴榮親口許的婚,嘿嘿,這朵鮮花,李相公算是摘定了。
更重要的是,柴玉娘還是小皇帝的嫡親姑母,私下裡,柴宗訓倒要喚李中易一聲姑父。
師傅與弟子,姑父與侄兒,宰相與皇帝,有這三重關係發揮作用,李中易將來主掌朝政的時候,憑空多了幾柄堅不可摧的「利器」。
名分這玩意,平時可能不打緊,到了關鍵的時刻,就會發揮出令人難以想像的巨大作用。
舉個比較貼切的例子:男人在外面養三兒,平日固然可以對她千寵萬愛,但是,真正帶出去見人的卻只能是正牌子老婆。
如今,朝臣裡邊,很多讀書人都喜歡認死理,講究所謂名分。
到時候,這種說不清楚,看不明白的情緒,自然會給李中易增添不小的助力。
一般人家死了嫡親的長輩,講究個守孝三年,只是,皇家不同,正式的孝期定為三個月。
正式發喪的日子,經過禮部的講解,皆有固定之成規,定於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由滿朝文武一起,送入慶陵落葬。
按照伴死如伴生的邏輯,柴榮生前所有用過的物品,都必須帶入陵寢,這個是符太后特意加上去的要求。
本朝太祖郭威崩後,嵩陵的布置非但沒有絲毫的奢華之氣,反而顯得異常之寒酸。
石獸,沒有;巍峨的宮殿,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同樣也沒有。
李中易雖然沒有恭逢其事,卻也是打心眼裡尊敬郭威,怎麼說呢,勤儉持國的皇帝,值得尊重。
至於柴榮的陵寢,其實也挺寒酸的,他自從登基之後,一直沒有大建陵寢,打定了主意,積蓄國力民力,一統華夏。
只可惜,一代雄主,壯志未酬身先死,帶著濃濃的不甘,去了西天極樂世界。
一整天的折騰下來,李中易從宮裡出來,登車回家的時候,兩腿竟然有些不得力的感覺。
舉城帶孝,家家戶戶都有哭聲,坐在車裡的李中易,輕輕的放下手裡的車簾,仰面朝天,長吁了口氣,一直壓得他有些艱苦的那座大山,終於被老天搬走了!
趙老二,你打算何時動手呢,這的確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